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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雯坐在回程的车上，一边哭一边回忆：打小就听妈妈说，她们五姐妹都是苦水里泡大的，老大蒋凌云，因为家里穷得没饭吃，十六岁就远嫁x县，老公又是个好赌的主，家徒四壁还要出去玩，后来一次大醉掉到塘里淹死了，留下一双儿女没办法。麻着胆子嫁了大学一位教授，为什么麻着胆子？因为前妻是上吊自杀的，家里听说时常闹鬼。婚后两人一直不和，在AA制的生活中终于熬到了退休；老二就是妈妈，嫁给爸爸时自己不过二十四岁，而爸爸已经四十挂零了。因为当时娘家是租的房子，妈妈只想找一家条件相对较好的嫁掉。而媒人巧舌如簧，说爸爸家境如何优越，只是被错划成右派，为了划清界限离的婚。幸好爸爸虽然家境不优越，人倒是好得出奇，妈妈也是个开朗人，日子虽然苦点，倒还温馨。老三蒋桃云，十八岁就嫁到了香港，后来听说去了日本，偶尔写信回来想回家看看，但是老公不许就一直没能回来，只是从零星的相片中了解她表面光鲜的生活；老四蒋美云，也远嫁到了贵州，联系也不多，生活得怎么样便不得而知。后来听说在带孙子出去玩，为了保护孙子被车撞死了。老五就是小姨蒋小云，关于她的爱情故事妈妈只字未提过，只是说她走得太早了，枉姐姐们疼她一场。
如果当时妈妈说出小姨的王末仁来，自己绝不会陷进去：如果她带王去见自己的父母，恐怕也没有自己的全心投入；如果早一点被王知道自己是小姨的侄女，还有什么后来的故事？可是哪里来的如果？这次追悼会上，他一定知道了真相。他必定如同自己一样难过。难道这就是宿命？一切的安排仿佛有一双神奇的大手在掌控，任凭你挣扎，任凭你逃避，该来的总会要来，该去的终归要去。时空把一切都遮住了，猛然有一天那么猝不及防毫无遮拦地，在某一个瞬间呈现出来，如同晴天霹雳，让人目瞪口呆。
吴雯这一刻除了流泪和胡思乱想，已经不知道自己未来怎么走。王末仁曾经是自己心目中的一块丰碑，李明再烂，心里头还有一份酸楚和着甜蜜的牵挂和欣慰，而这块丰碑在今天轰然倒下，除了社区工作，倩倩能够给自己带来快乐外，追逐心目中那一点点梦想之光已经太奢侈了。
吴雯在无限纠结中还是拨通了王末仁的手机，电话响了很久才是对方沙哑的声音：“你好！”俨然多了几分生疏，她只觉得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弥漫开来：“你知道一切了吗？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进入悼念厅的一霎那知道了一切，幸好除了你，没有人认出我来。她们肯定把我淡忘了。我这辈子以前最对不起的是你的小姨，而现在多了一个你。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时间会淡忘一切的，好好活着！”
吴雯对着手机像个孩子似的大哭着，窗外已是万家灯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