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主任的水先挂完,临走他故意丢了钱包在床上,不想吴雯眼尖,连忙叫住他:“你的钱包掉了。”江主任心中又释然了,自己没看错,这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表面上却没有吱声,转身拿了钱包就走。他忘了,他真正遗失的是放在枕头下的手机。
他走后手机就响个不停,吴雯也不便接听,索性带走第二天再带过来,因为等吴雯挂完水,小诊所只剩下一个小护士关门,她就是不肯保管那台手机,说了一大通理由,要吴雯第二天晚上交给江主任。
电话一直持续,直到凌晨两点才慢慢没了声息,吴雯也不便关机,自己也没了什么睡意,白天社区的事情一过脑子就更加睡不着,苦苦地在床上辗转到天亮。
第二天晚上吴雯把手机交给江主任便兀自写起报告来。月湖毗邻N省委大院有个存在了十几年的臭水湖,因为原来作为养鱼池还相安无事,后来随着城市格局变迁,失去了养鱼功能,生活垃圾和废水都倒进湖里,变成了一处卫生顽疾,每年的夏天更是腥臭难闻,人们必定掩鼻而过,群众意见很大。堂堂的省委大院旁边竟然还有一个这样的卫生死角,是吴雯是始料未及的。解铃还须系铃人,省委既然选择了这里驻扎,必须自扫门前雪。吴雯一门心思想改造臭水湖成为绿色生态湖,洋洋洒洒举例子、摆事实、讲道理,很快就写了五六页,因为昨晚没睡什么,白天又没休息,困意一阵阵袭来,她竟然坐在床上睡着了,稿纸一下滑到了地上。
江主任也没叫醒她,起床拾起没写完的报告看起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清秀的女病友写报告如此神速,如此引人入胜。现在的文章谁不是到网络上搜索一下的“拿来主义”,象吴雯如此在病床上笔下生花的太少见了。莫说江主任做不到,省委办公厅的许多秘书都做不到。人一旦有了依赖,便少了自我和灵感。江主任反复读了两三遍,在后面龙飞凤舞地添了个尾巴,再读下来,总觉得结尾处糟透了,象一个天姿国色的美女穿了一双不合时宜的鞋子,走起路来重心不稳似的。可是已经写了,他把报告又放到吴雯的被子上。这篇内容翔实,记叙生动的报告激活了他沉睡多年的记忆。
江主任想起了自己曾经风华正茂的时代,曾经在一个小县城的学校做老师,也像吴雯如此排除万难地工作,激情四溢地工作,也是这种忘我的精神被一位下来微服私访的省里领导偶然遇到。那是一篇墨迹未干的论文《教育改革迫在眉睫》,当时他就在学校附近的一棵大树下冥思苦想怎么修改,准备投稿。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者过来问他在干什么?他如实回答并把文章给了那位领导看。他竟然极为欣赏,跟他谈了许久的话,小县城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和自己谈得来的人,江主任和他整整聊了一个下午,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到学校食堂里一起吃饭。江主任做梦也没想到和自己聊天吃饭的是省委副书记张为民,因为他压根都没问对方在哪里工作。
命运就在那一刻发生了转变,一纸调令,他就到了S市。多年的官场生涯,已让他百炼成钢,处变不惊,内心的激情也越来越少,象昨天和今天这种异常的情绪几乎没有了。这种情绪的来源就是邻床这个美丽质朴,善良清高,才气逼人的社区主任。他真想她快点醒来,他想和她说说话。可是她睡得好香,一时半会根本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