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到了2018年,这天举办完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社区书画展后,王静兴冲冲地来找吴雯,因为日湖的软件品牌建设卓有成效,国家领导人要来社区观摩了!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做社区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吴雯也是彻底服了王静。事在人为,王静为社区建设十几年的付出是有目共睹的,自从硬件上去以后,便为软件建设费尽心力,而一个品牌一做就停不下来,新瓶装老酒,这个酒确实没有变,可是这个瓶子几月一换,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名声大了,接待任务就重起来了。国内各个省市,国外各个代表团,纷至沓来,一般一天接待两批,最多的达到过一天五批次。王静真是感到精疲力竭,
两个人在月湖的小巷子里走着,夕阳西下,太阳还有些晒人。王静感叹地说:“S市这十几年的文明创建成果成绩斐然,全国文明城市金字招牌后,留下多少人的汗水呀!”
吴雯如数家珍一般,说到光明里全面改版升级的社区办公用房,经过重新包装改造、中央空调和观光电梯的卖场新格局、实现线上线下一体化购物的市场群,地下管网和水电表的全面提质改造的居民小区,同样深有感触:“是啊!习近平总书记在上面一提出什么,我们马上就要开始行动呢,不像以前,在路上还要走上差不多一个月呢!机关里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现象完全绝迹了,用网络、微信办公,政府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了,社区更是如此,感觉比当年白手起家还要累呢!”
王静笑着说:“最大的变化是从十八大开始,我们不需要喝酒了!反腐败打老虎和苍蝇,多么痛快淋漓,这几年正本清源,基层党建加强了,感觉政风民风有了质的飞跃呢!”
吴雯感叹道:“基层工作的艰难,很多人真不知道,五加二,白加黑,家庭、工作的双刃剑,究竟有多少人愿意长期在此拼命?当年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在社区一直做到今天的,竟然是我们两个,你看一晃就是十七年,现在进社区门槛可高多了,社区队伍里都是本科甚至研究生学历,工作强度和难度同样是几何式的增长,虽然待遇也是以前的n倍,要他们安心基层,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些变化,是我们当年都不敢想象的啊!”
王静看着吴雯眼角细密的皱纹:“我们都老了,你看光明里的领导换了多少届了,现在的领导都比我们年轻了,不像当年何强的时代,我们还是一张白纸。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爬滚打,我发现我们面对的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依然没有变,虽然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越来越强,而新问题也层出不穷,每个时期都有它的局限性,最终需要基层工作者来为政府减压,为居民排忧解难。”
吴雯点点头:“是啊,社区是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我们的付出是值得的,这盛世的大好江山,就是我们这样无数个小不点托起来的呢。我们不求关注,不求回报,心里是欣慰和满足的,这比赚取多少钱都来得惬意,因为我们没有辜负这个时代!”
王静拍拍吴雯的肩膀:“你看你扎根社区17年,尤其是这十年,在社区留下多少故事啊!”然后一个个回忆起来。
月湖有一位81岁的老人姓王,没有儿女一直独居着,吴雯对这位特殊的老人没有放弃,每隔一段时间她会上门看望,给她送自己做的菜,帮她打扫卫生,一做就是十几年。后来老人病了,一个电话打给她,她立即送老人去医院住了两个月,除了自己掏钱给老人买营养品,还让李明天天做好饭,自己再给老人送过去。尽管吴雯如此用心,老人还是撒手西去,也是吴雯一手操持为她料理后事。
记不清是哪一年,辖区出现了一起堵门事件。一名农民工在建筑工地上作业时不慎将腰骨摔成粉碎性骨折,老板不给钱,家属闻讯后到工地堵门。吴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当场拍板:一定处理好。她多方奔走协调大半个月,最终,工人获赔20万元,治疗后已能自己站起来。突发事件如果没处理好就会变成群体性事件,而农民工不治好就会一辈子瘫痪,吴雯深知其中利害。
抗美援朝的老兵张爷爷是“五包一”的对象,年年是重点上访对象,他搬到月湖后,吴雯和他连续谈话了三天,成功地说服他不再上访,甚至让他每逢敏感时段,主动佩戴着勋章和红袖章,全副武装地在小区巡逻“履责”。
在月湖公寓里的业主小仓库里住着一批农民工,他们一家三四口人吃饭睡觉全在仓库里,环境十分恶劣,经过几次整治都死灰复燃,外来人口要在城市打拼生存下去,在没有文化和资金的背景下,只能做着最基础的职业,例如清扫保洁、保安、拾破烂、擦皮鞋等,而他们只能选择租金便宜的仓库来解决住宿问题,吴雯一心规劝他们离开城市回到农村,可是无论如何做工作都无济于事,因为他们的家乡土地贫瘠、交通不便,他们已经贫困得无可救药才出来讨生活的,所以宁愿像猫捉老鼠一样地赖在城市,一直在夹缝中艰难地生存,也不愿意回到家乡。而长期住在这脏乱差的环境里面,贫病交加的可能性也很大,他们总是让吴雯深感无奈。尿毒症的、癌症患者、白血病患者,吴雯不记得帮助过多少这样社会底层的弱势群体,她甚至带着孩子来体恤他们的生存状态,教育孩子不要怨天尤人,要悲天悯人,给予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
吴雯到北京接访的故事,也总是让人津津乐道。也是一位军人,对转业安置不满,到了北京和战友商议打算打持久战。可是他看到吴雯不花公家一分钱,吃住都在亲戚家,和他做工作时掏出准备好的驴肉烧做午餐时,不由得放下所有的防备,仅仅让吴雯在北京只呆了三天就同路返回,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蔷薇区区划调整后,光明里划入了一个上世纪70年代的老旧小区,需要一年拆迁200多户棚户区,也是在月湖的辖区内,那种艰辛和难度,吴雯最有发言权,当征收户躲在家里不出来约谈,吴雯就和同事一起守在家门口40多个小时,直到大门打开,除了“死缠烂打”,她更多靠的是将心比心,有一位八十多的独居老人是经济适用房,一直还欠着8万块的房款,要成功拆迁的话得交上这笔钱,由于住户的拆迁款有规定是不能随意挪用,所以也不能直接从补偿款里抵扣。怎么办?吴雯和爸爸借了八万帮老人垫付了钱,让她成功地获得了拆迁款。
吴雯对于社区人员的管理比以前更成熟,讲究调节氛围,以真心换真情,不再像以前动辄罚款,每天她到社区最早,搞完卫生后给每位下属都泡好一杯茶,对楼栋长、居民小组长也如同家人,她有句口头禅叫做“让奉献的人得到尊敬”,楼栋长张姨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凤求凰”,病危时提了这个要求,吴雯便火速学了做给她吃,张姨去世后一年的忌日,她悄悄地搭着楼梯,把一束鲜花放到她的护窗上,纵然她的房子已空无人住。
吴雯打断王静的回忆:“我们都是芝麻大的官,绿豆大的权力,却是天大的责任呢!你还记得抗内涝和防汛吗?”
“谁会忘记这种大事呢?那年连着几天暴雨,X江水位超过历史最高水位,面临严峻的防汛形势,多处河堤溃垸,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而光明里的老旧小区内涝严重,L河段也有艰巨的防汛任务。为及时应对洪涝灾情,我们第一时间处理内涝,喊被淹的小区停车坪和地下停车场的车主移车,调来抽水机抽水,刚刚搞完又火速成立防汛应急小分队上堤抗洪,还深夜组织去蔷薇区的危险地段做救援支持。那七天七夜,真是终身难忘啊!”王静说起来滔滔不绝。
“当时街道变成了河流,我都不记得我们背了多少老弱病残涉水过河,那个形势危急,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又怎么会知道?抽水也不是别人想得那么简单,开始抽不出去甚至倒灌,那个吓人,真是不堪回首。防汛也是苦差,涨水和退水时都是蛇出没的时候,人都吓死呢!去外街支援时,面对管涌时的紧急处置怎么可能含糊,那都是要命的时刻呀!”吴雯同样是一说不可收拾:“我们都成了有情怀的人了啊!”
王静叹了口气:“是啊,你是拯救李明的天使,李明为什么变了,说到底还是你的大爱感染了他,我也是张伟的一面镜子,原来他以为我做出点成绩就上去,可是后来有一次他来参加社区开展的重阳节活动,那是一顿社区给老人们做的饺子宴。饺子刚刚上桌,李奶奶迫不及待夹了一个,没想到她直接是喂到我的嘴里。那一瞬间,我流泪了,张伟彻底明白,我不会想上去了,从此也支持我留在社区,支持我每年除夕夜都在社区值班,等到踏着新年的钟声回到家。”
吴雯捉住王静的手:“这十几年我们每天24小时从不关的手机就是社区110,你的那么多高含金量的国字号荣誉,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看在S市冲击全国文明城市的那一年,你连续好几个月没有正常休息过,一直忽略了腰椎盘突出,导致严重成滑脱到送往医院紧急手术,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孩子。”
王静苦笑了一下:“我那个一直捐资助学的熊孩子虎子就是我的儿子了,他无父无母,家里那么贫困,可是他的监护人叔叔太惯着他了,看着有了资助,就无节制地满足他过分的要求,不是我这个妈妈教育他做人,真的怕解决了物质贫困又转入精神贫困呢!”
吴雯钦佩地看着王静:“我觉得你太不简单了!你这个市人大代表,真的可以载入史册呢。没有你的提案,社区待遇怎么可能从一千多涨到三千,然后到现在的四五千?没有你的提案,全市那么多断头路怎么可能拉通?没有你的提案,全市那么多老旧小区怎么可能提质改造?没有你的提案,全市的40、50人员怎么可能加上社保补贴?”
王静忽然话锋一转:“我还佩服你呢,王末仁,你怎么可以说忘记就忘记了呢?我完全想不到你那么多愁善感,变化可以如此脱胎换骨。”
吴雯叹了一口气:“所谓的爱情,离了家庭这个目标,都是不可靠的,我若不从根本上忘记他,家庭不可能建设好。如果当时像李明那样,这个家早就散了。幸亏我从事了社区工作,开始不再浮躁,断断续续地做着善恶记录,安静地用心用情来对待每一个有缘人,再加上看了太多的世间百态、爱恨情仇,心理承受能力也比一般人强,自然多了更多长远考虑,不会为了自己的一时之气而去干不计后果的事情。现在在处理居民家庭问题时,我总是劝当事人一定要冷静,要等着晚熟的一方长大,要挺过配偶禁不住诱惑时带来的负面时期,世界是复杂的,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对身边的人要更多一份慈悲。浪子回头金不换,真是一条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