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秘书不知道李厅长对吴雯为什么态度转变。李厅长自己也说不清楚。每次吴雯带着新的《月湖简讯》过来,李厅长就渴望继续读下去了,几天不见竟有些盼望了。这个《简讯》虽然包装很是一般,可是总带着刚出锅的温度,社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目了然,按年度汇编成册,竟然也有厚厚的几本了。当然李厅长毕竟是厅长,中间隔着太多的层次。
有一回吴雯发了一首短信息过来,是一首词:
醉花阴
庙堂之高君坐上,明媚花竞放,过处易沾身,千里去来,莫忘民期望。
我处江湖远吟唱,赤足穿长巷,脚底知炎凉,暮暮朝朝,常把初心想。
这样的才女在唐宋元明清都不足为奇,而在如今的熙熙攘攘的闹市,恐怕已经绝迹了。而李厅长酷爱诗词,便对吴雯刮目相看了。
更让李厅长大跌眼镜的事情在后头。李厅长家住N省一个偏僻小镇的农场里。今年正月初三他父亲突然病故,他急着回去处理后事。他在这件事上十分低调,来客的人情一律不收。有的老远跑来带的花圈、鞭炮没有办法就摆在灵堂里,怎么都摆不下,再加上祭幛如毛毯和被子便堆积如山了。他自己都五十多岁了,可是按照乡下的规矩,孝子磕头无数也无法免俗,家中就他一个儿子,他下面是清一色的四个妹妹。承受着心理的巨大悲痛和体力的强力透支,他真支持不住时,吴雯来了,而且是一个人来的。一个女子单枪匹马地从S市辗转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谈何容易?她是如何知道消息的不得而知,她为什么没有和厅里的信息灵通人士结伴来更是不得而知。李厅长当时看到风尘仆仆的吴雯时,着实大大地吃了一惊。
吴雯那天从头到脚一身雪白,白色针织帽,白色齐膝羽绒服,白色长靴,当时天上飘着雪花,她整个象个雪人样地从天而降到了李厅长面前。李厅长是何等人物,毕竟阅尽千帆,而在那一刹那被她折服了,她真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飘然而来,温言细语问候了一番,在老人的棺木前轻轻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问李厅长有什么难处。
李厅长指着堆积如山的被子慨叹着怎么消化时,吴雯给他出了个主意,捐给敬老院和社会福利院。他为她的睿智和胸怀所震撼,禁不住老泪纵横,拜托她妥善处理好。吴雯几个电话一打,全部敲定了,事毕后对方来车来人。
人在特别悲痛时就变得十分善感,男人也不例外,尤其是对于一个知天命的男人。李厅长有些诧异于这个表面温婉的女子骨子里究竟还藏着什么,一时间竟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了方寸。
不过男人毕竟是男人,拿得起放得下,李厅长很快就平复了情绪,过后事务繁忙也就淡忘了。虽然偶尔想起吴雯这个伶俐的人儿,但也只是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