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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在番茄厂排队四天后的傍晚，终于轮到了狗娃。他的车刚要上地磅时,邱麻子开着一辆四轮车挤到了他的前头，提前上了地磅、他很生气，跳下驾驶座就走了过去，把手中的号码拿出来说:“姓邱的，该轮我了，你为啥要抢到我前头?”
邱晓林不生气，也不高声，平心静气地对他说:“你是多少号?”
狗娃扫了一眼手中的号码说:“320号。”
邱麻子笑笑说:“这就对了，我是319号，正好在你前边，不信你看。”他拿出自己手上的纸条给狗娃看。
狗娃一看傻眼了，上面果然有番茄厂的印章，号码确实是319号。看着姓邱的纸条，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前面的栓柱，记得他亲眼看到过栓柱才是319号，四天的排队中，他一直就排在自己前面。想到此，他大声说，“这不对，其中有鬼,319号是栓柱的号,咋就成了你的啦?”他说完就抬眼四下寻找拴柱。可拴柱刚刚卖掉番茄,这会儿应该在财务室结账。狗娃想让拴柱当场作证。
狗娃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邱麻子的号码有鬼，邱麻子不愿意了,扯住狗娃的脖领子说:“你说清楚了,我的号码咋就有了鬼?你咋能这样诬蔑人?”
狗娃本来就对邱麻子抢走拉弟怀恨在心，如今见他抓住了自己的脖领子不放，血就往头上涌，他使劲往开甩邱麻子。邱麻子很瘦小，身上也没有多大劲，让他这么一推一甩，不但甩开了，而且甩出了三尺远,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人们“轰”地围上来看热闹。
邱麻子从地上爬起来骂道:“你他妈的敢打我!”说着就到拖拉机前拉起一根木棒来,照着对方就是一棒打过来。
狗娃躲闪得快，没被打着。
邱麻子再要打时，被“曹质检”和邱晓明拦住了,镇里的干部也赶了过来,周围的农民都不说话，他们都用愤怒的眼睛望着邱麻子,收购现场一片混乱。
拴柱从财务室结账出来后，发现收购站台上一片嘈杂，走过来看热闹，等弄明白情况后，他把狗娃拉到一边说:“你咋这么糊涂?胳膊咋能拧过大腿?这是人家的天下。”
“他们的天下也得讲道理，你的号码是319号，他姓邱的咋也是319号?这不是搞鬼是啥?咱们四天卖一车，他每天卖两车，这还有没有公道可言?”狗娃气愤地说。
拴柱对他说:“你跟人家说不出理来，邱麻子一天卖三车也是常有的事。你知道他给谁卖呢?”
“这我咋知道?”
“谁愿意出钱他就为谁卖，卖一车他收好处费二百元，有的人不愿意在这里排四五天的队。嫌受罪就掏钱让姓邱的替自己卖。他的号码随时可以拿到，据说去年他替人卖番茄就挣了三万多元钱，比咱们种两年地还赚钱。狗娃，忍了吧，反正他卖完轮也轮到你了，惹下他们你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能把我咋了?”狗娃不服气地说。
“小心人家在扣杂时抠你。好啦！他卖完了,快去卖你的吧。”拴柱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走了,上了四轮车开着回家了。
狗娃来到自己的车旁，“曹质检”走过来在他的车上翻，拿起番茄仔细看,用手挖开一个大坑把车斗底下的番茄翻了些出来,检查完后说:“你的番茄成色不好，发绿的占到了一半，而且已经开始腐烂了。”
狗娃说：“车上压了四天了，哪能没有腐烂的?”
“曹质检”望一眼狗娃说:“你还挺横的?你的番茄成色最差，扣杂50%。”
狗娃的脑袋又开始发晕，眼前金光四射,然后就“轰”的一下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收购现场再次混乱一片，惊动了番茄厂的厂长。厂长害怕出人命,赶快给镇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狗娃是在救护车到来前醒过来的，一旦苏醒了他就像正常人一样。他从地上跳起来冲到“曹质检”面前，把“曹质检”的脖领子抓住说:“为啥?为啥邱麻子的番茄没我的好，他才扣20%，我的为啥要扣50%，你要给我说清楚，否则我要告你。”
“曹质检”在叔伯哥曹县长的关照下到番茄厂已经干了两年了，由于有权有势从来没有人敢在众睽睽之下这样对他。抓我的脖领子?反了你了！“曹质检”气不打一处来，照着狗娃胸前就是一拳。
狗娃挨打后，热血一股股地往头顶上涌,母亲瘫痪在床;父亲癌症晚期活不了几天了;番茄大减产，葵花彻底完蛋;债务背了一身;嫌贫爱富的拉弟也跟了别人;如今仅有的一车番茄还要被眼前这个“曹质检”毫不留情地大打折扣，且还动手打他。他想起去年父亲挨打的事,愤怒已经到达极点，绝望也到达了极点,他也顾不了许多了,在“曹质检”打了他一拳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举起拳头重重地打在了对方的脸上，一拳，两拳，打第三拳的时候,“曹质检”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拳头落空了，没有打着“曹质检”而把旁边的邱晓明捎带了一下。
邱晓明本来就想帮助“曹质检”教训狗娃，但一直迟疑着没有上手，如今狗娃打“曹质检”的拳捎带了他，他就没有理由不出手了,趁狗娃不防备时，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这一拳很重,狗娃当场倒地。
狗娃从地上爬起来要还手时，厂长往他和邱晓明中间一站阻止了。镇派出所的警察也赶到了,制止了打架。
一辆救护车开来了,刘医生从车上下来，身边跟着两个护士。
马二蛋从救护车上下来，两步跳到狗娃前说:“狗娃,你还有心思在这里打架?你大半小时前刚刚抢救过来。我坐救护车就是来找你的。”
“有没有危险?”狗娃问道。
刘医生走到狗娃跟前说:“他服的毒药已经解了,可他的病在急剧恶化，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警车响了起来，并且马上开到了收购现场，镇派出所所长从警车上下来，命令现场的两个警察把狗娃押上了警车。
因破坏收购秩序，狗娃被拘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