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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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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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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楼》连载

第六十四章 良心楼(九)

国庆节到了。劳动大楼顺利地交付使用了。

节日的小县城张灯结彩鼓乐齐鸣,欢歌笑语弥漫在大街小巷,充满着欢庆的气氛。

“良心楼”威严挺拨地耸立着,迎面望去气派宏伟。“良心楼”三个大字在正午的骄阳下熠熠生辉。楼顶五颜六色的彩旗随风飘舞,楼前人声鼎沸,欢声雷动。几位精壮的小伙子分别点燃了麻雷、二红连和鞭炮,“咚一一嘎一一崩一一叭,劈哩啪啦,啪啦劈哩一一一”响成一片,纸屑飞溅铺洒一地。好多人怀着好奇心从四面八方涌来,张望,询问,议论。楼前停下的几辆小车和一片摩托车,更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不一会儿,人山人海,如涌如潮,场面好壮观。“良心楼”剪彩定于正午十二点。

“良心楼”正厅临时改为宴厅。县委乔书记,政府郝县长,纪检委杜书记等六大班子的领导都请来了。还有劳动局、税务局、工商局、基建局等十大局的正副局长也应邀到场。另外还有号称十大工头的同行们。重点请了陈玉保和赵三。他俩够赏脸的,准时到了。陈玉保见我如此抬举他,还有几分得意。

那仁高娃和朝鲁帮我应酬场面。常占林和傅金柱屁颠屁颠地跑出跑进,忙得不亦乐乎。

刚要宣布剪彩,妻子菊花卷着一阵风冲进大厅里,神色慌张地把我拉入附近一间空屋,气喘吁吁地问:“听人家说,你要把咱们楼房捐献给国家?”

“谁说的?没影儿的事。”我回答。

“人们都说,我刚才还问过占林哥。”

“我还没那么好的思想和姿态,只不过想安慰一下自个儿的良心。”

妻子大约没理解我的话,顿时泪流满面,哽咽地说:“全家人跟你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好不容易挣下这么座楼房,你却要送人,这楼房也有我们的血汗,我为工地管理院里那么多的材料,我那份呢?你让不让我们活了?”她说着就抹上了眼泪,一把一把的。

“你不要哭哭啼啼的,听我给你说明白。”

“不行!你说成个甚我也不听,你要把楼房捐出去,我马上就吊死在楼门上,不信你就等着瞧。”

“你还没弄明情况,就瞎嚷嚷?”我火了。

妻子见我不给她好脸色,也撒了泼,说:“我瞎嚷嚷?对!算我瞎嚷,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商量,连个屁也没放。我活得真冤枉,好歹我也是你的老婆呀!”她说罢呜呜咽咽地嚎起来。

我听了她后面这几句话,心里一沉。是啊!我应当事先和她说一声,毕竟是半辈子夫妻嘛!这也难怪她风风火火地跑来哭闹。

朝鲁和那仁高娃听到我们的争吵,推门进来劝解。妻子从小认识那仁高娃,过去俩人交情还不错。她也深知我与那仁高娃那段恋情,虽也嫉恨那仁高娃,但从不敢冒犯她。妻子很佩服那仁高娃,如今两人关系一直保持不即不离的状态。

“嫂子,你弄错了,他不打算捐献楼房,你一会儿就明白了。”那仁高娃好说歹劝总算把妻子安顿住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父亲拄着拐棍冲进门来?举起拐棍指着我就骂:“逆子,你个不孝的逆子!不懂得心疼血汗东西,我们跟你受尽了罪,你头大了,当模范呀?二十万块钱的楼房,一句话就送了人,你不是要我的老命吗?”父亲老泪纵横,说不下去了。

妻子吵闹可以置之不理,老父亲就得认真对待。老人家为帮我置份家产,拄着拐棍去工地,成年累月没停过手脚。为节省材料,他到工地上拾石头,拾半截砖,敦促工人们往上用。我不知劝过他多少次,让他回家享清福。他不干,还对我说:“如今政策这么宽,老子再小二十岁,保准超过你。”

如今他老责骂我,我只好心平气和地做解释。也怪我疏忽,没有预先和他说清楚,才招致这突兀的麻烦。

“借借借!你把老子也借出去吧!”老人仍然怒气冲天。

还是那仁高娃为我解围,她说:“大叔,汪林这么做也是被迫无奈,他做了许多错事,为了安慰他自个儿,只好暂时借出楼房,不是捐献!”

“正大光明挣来的,怕甚?”他余怒未消。

我只好说:“我的罪过只有我自个儿知道,也是为咱三代人着想呀!假如我去坐牢,丢下你们七老八少咋办?”这话虽说过头,但也是我心中的忧患。更重要的是只有这一招才能震住老父亲。

父亲震惊了,木讷讷地说:“盖楼房的那么多,又不是咱一家?”

那仁高娃说:“问题不在这儿。一会儿县委乔书记要讲话,你听了会弄明白。”

老人家平静后,我搀扶着他一起走出房间进入大厅。

“剪彩开始啦!”朝鲁向大厅宣布。数十人簇拥着乔书记、郝县长步出楼门,站在台阶上。顿时,楼里楼外楼上楼下一片肃静。我上前亲自点燃一挂五百响的鞭炮,炒豆般的爆竹声震耳欲聋,浓烈的火药味弥漫开来,烟尘笼罩了人们。

剪彩仪式在一阵优美动听的音乐声中进行,两位妙龄少女扯起红彤彤的彩绸,一朵硕大而鲜艳的红花在彩绸间绽开。乔书记走上前去,从我手中接过剪刀,轻轻剪断彩绸。掌声如雷。

剪彩完,一班人返回宴厅入座。开席前我为小木匠和润莲主持了婚礼。婚礼虽简便但很体面。新人为客人们敬了喜酒、喜糖和喜烟,给“良心楼”剪彩增添了几分色彩。

宴会上,乔书记受我委托做了简短的讲话,他说:“各位同志,各位朋友!我受汪经理的委托就‘良心楼'剪彩讲几句话。”

肃穆庄严的大厅内一片宁静,十几张餐桌上百号人,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乔书记。妻子菊花木然地坐在那仁高娃身旁,一只手捂在胸口上。父亲坐在许师傅一旁,一双昏花老眼发瓷般盯着乔书记,仿佛想从他嘴里抠出他既想听而又怕听到的字眼,显得有些紧张。

乔书记讲道:“‘良心楼'是汪林用包工五年赚来的钱建起来的。小伙子很坦诚,说他挣的是黑心钱,挖过国家的墙角,拉拢过一些国家干部,也被他们利用过。他良心受到谴责,所以才把这座楼房命名为‘良心楼’,而且他已把‘良心楼'托付给政府,五年内不收取任何费用。县委已经决定把‘良心楼'作为扶贫项目来使用,也不枉小伙子一片良苦用心。”

暴风雨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借此机会,我想说,我们之所以要参加他私人楼房的剪彩,是因为这里有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意义,希望在座的同志们很好地深思。”

乔书记说罢,大厅里静得没一丝声响。

“汪林,你来讲几句吧!”乔书记冲我说。

我起身面对数十双眼睛镇定一下说:“我不想多说什么,借此机会,我只说两件事:第一,包工头的行当我洗手不干了;第二,刘昆是无辜的,他是党的好干部!”

我说完坐下,大厅里立刻喧声四起,议论纷纷。朝鲁稳住会场刚准备进行下一项,突然赵三站起来说道:“刚才乔书记讲得很清楚,说汪林自己承认贿路过领导,那么别人告刘昆受贿就是千真万确的,而且有人听汪林亲口说过。现在居然说刘昆是无辜的,恐怕讲不通吧!”

满大厅的目光一齐射向我。我看到赵三坐下去时的那种得意的神态。陈玉保老谋深算却也流露出一种轻狂的微笑。赵副局长也向周围人们悄声散布着什么。我的火气一窜一窜的,从心底往上冒,终于按捺不住了,我“腾”地站起,顺手将一个黑提包放到面前的餐桌上,说:“既然有人这么说,那么我先让大伙儿听段录音吧,我本想把录音交给纪检委做参考,现在只得当众亮相了。”我说完拉开拉锁,拿出那架小型录音机摆在桌上,我揿下开关。

“这是什么?”

“两万块,给你的一点小意思。”

“你,你你,你把我刘昆当作什么人啦?亏你还是个作家,你原来也搞这种可耻的勾当,你,你快快给我拿走,快!”

“刘局长,你息怒,听我说,如今有不少当权的这么干,我这是投石问路,看你是否也腐化堕落,现在我明白了你的本质没变,我也就放心啦!”

我关掉录音机抬头看时,人们神色各异地看着我。好些人如坐针毡,陈玉保脸色陡变。我放大嗓门说:“感谢有人让我行贿上过当,收了钱装孙子,我才买了这台小录音机。它跟随我整整五年了,记录着我许多肮脏事,还有在座某些人的。但我不说这些,只想说刘昆,他正直无私,光明磊落,是党的优秀干部。他不应当蒙受不白之冤。我的话完了,如果对录音有怀疑,可以交有关部门鉴定!”

我一下轻松了,像个死刑犯被突然释放了似的。

陈玉保双手托腮瞅着眼前的盘碗发呆。赵副局长稍有惊恐地向我张望。赵三却在背地里轻蔑地笑。

老父亲神色惶然。妻子探过身子和那仁高娃说着什么,神情茫然。

大厅的人们交头接耳起来,“嗡嗡嗡”的议论声从那头漫过来,又漫过去,冲撞墙壁反弹回来,像一窝蜂在蠕动,在盘旋。朝鲁喊破了嗓子才压住了阵脚,嗡叫声渐渐隐去。他正要说句什么,一旁桌上的电话没命地叫。

那仁高娃就近走过去,抓起了话机。

“妈呀!”她惊叫一声,丢掉话筒瘫坐在椅座上,泪珠像断了线似的跌落着。我神经质地跳起来,两步蹿过去,抓起了话筒。电话是刘昆的主治医生打来的。“刘局长,他,他不行了一一”我冲着大厅的人们声嘶力竭地嚎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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