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敬轩拉开窗帘望向天空,只见星光闪烁,没有月亮。
自从切除了一叶肺后,他总感觉气短,有时候咳嗽不止。
还有三天就是2022年的春节了,却没感到一丝丝的年味。上级指示要“外防输入内防反弹”,预防工作依然不能松劲。“新冠疫情”形势渐趋平稳,但是“奥秘克隆”病毒毒性更强的阴霾笼罩在人们心头。
临近春节,工作繁忙,老婆三天两头的吵闹更是让他心烦。
自从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家待业,老婆每天都唠叨:“女儿的事你到底管不管?这都待业小半年了,你就不能操心安排一下吗?”
他看见闺女在家里晃来晃去的,心里也急。可是急又有什么用呢?几次想打电话请战友帮忙,最终还是没有把电话拨出去。
今天已是年二十八,拜年是人之常情。他转身回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发了黄的日记本。一串熟悉的名字伴随着容貌浮现眼前。刘谦和、李大超、高新甲、洪延吉、江连成。
“庄英培!”他不由得念出声来。这个小伙子前段时间曾打电话联系过他,说是要来家拜访。当时自己刚手术完毕,不愿意面见任何人,没有同意。现在想想有些不近人情。他看了一眼庄英培名字后面的电话号码和微信昵称,又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午夜零点十五分,把想按键的手缩回来,长叹一声,转身回到卧室。
“嘀嗒哒哒嘀哒哒嘀嘀…”。这是军号声,也是龚敬轩的电话铃声。他看了一下时间,是早晨5点30分。谁这么早就打来电话?他瞥了一眼号码,呵,庄英培!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心灵感应?要不然为何昨夜凌晨想给这小伙打电话没按键,今天一早他就来电话了呢?
赶紧接听:“喂,你好。我是龚敬轩。”
“教导员,您家住在哪?我来江东市小半年了,还没和您见见面呢!”
“哦,小庄。现在疫情防控,还是不要来了吧?你有微信吗?加微信,咱们微信上聊聊也一样。我的电话号码绑定了微信,你搜一下,我通过。”
“好的教导员,我的微信昵称是“主赛道”。”
话音刚落,龚敬轩就看到微信上有主赛道要求加好友。点了同意,对方就发来了视频要求。再点同意,一张圆圆的大脸出现在屏幕上。这是庄英培吗?记得他是漫长脸,眼睛很大。如今这脸圆圆的,眼睛也小了。
“你是庄英培?”
“是啊首长,怎么?不认识我了?”
“你模样变了。”
“能不变吗?从部队转业后,我体重增了20公斤。脸变圆了,眼睛也小了,庄大眼变成庄大脸了。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龚敬轩眼前又浮现出经常拿个篮球在操场上晃荡的庄英培。
“老首长,我听说您做手术了,恢复的怎么样 ?”
“一个小手术。不要紧的,恢复的还可以。你现在哪里高就?”
“江东市实验中学。“
不知咋的,龚敬轩此时想起了正在待业的女儿。说还是不说?思考了片刻,他决定打探一下消息:“哦,小庄。你在教育部门工作,听说今年有没有招聘老师的打算?”
“哦,这个上我们内网上搜一下就知道了。老首长问这干嘛?”
“我女儿江东师范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家待着呢。”
“哦,每年都有招聘计划啊,你家千金师范大学毕业,专业对口,很有希望的。每年4月份就进行笔试,让千金好好准备准备报名参加考试吧。我听到有关消息及时告诉您。”
“好的好的,先谢谢小庄。”
“这个不用谢,我又没做什么。留个地址,等疫情结束,我去看望您。”
龚敬轩发过去地址后说:“好的小庄,我们改天再聊。现在该起床了。”说话就挂断了视频,轻轻地舒了口气。对女儿工作的事,总算知道该怎么办了。老婆再叨叨时有话可回了。
还有两天放年假了,今天要和牛院长一起去下面看看,各项工作的安排都落实了没有。特别是放假期间可能出现应急情况时的预防。他这样想着,洗刷吃饭,走出了家门。
牛立斌从外科病房出来,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弟弟立仁,问他回不回家过年。是啊,回不回家过年?
父亲走了,可是老母亲还在。工作的原因可能没时间回去,不回去又感到心里不踏实。手术台上,面对疾病的发源部位他果断麻利,可以“快刀斩乱麻”。此时面对生活给出的难题,他却犹豫不定。停了片刻才说:“这个还不一定,看情况。打算回去。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实在不行,你带着咱娘和家里人到我这里来过年怎么样?”
“呵,哥。去你那里过年?三十晚上怎样请祖先和咱爹的魂灵回家?”
是啊,老家人信奉有魂灵,他们认为肉身不在了,魂灵永不消失。大年三十的晚上,不仅家人要团聚,还要去墓地请已经过世的祖先魂灵回家一起过年。他挠了挠头皮后说:“那我让你嫂子带孩子回去,我只能到时候再说,就是回去也就是待一会儿就必须往回转。”话音刚落,弟弟就挂断了电话。
牛立斌无奈地看着手机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走进电梯。
多年来形成一个习惯,查完房或者做完一台手术后,必须回办公室静一静,调整一下情绪,让自己不再那么亢奋,恢复冷静后再进行下一步的事情。这时候,他很少再发言,只是听。听下级汇报,听上级指导。在关键时刻,简单几个字表达自己的意见。
走进办公室,用一次性水杯接了水,“咕咚咕咚地吞下去,长出一口气,坐在办公桌旁打开了电脑。
今天查房,他对23床印象深刻,因为那个病人让他想起了20年前的自己。不同的是当年自己落榜后跟着父亲去了建筑工地,一边当小工一边继续复习。第二年复考,终于考上了江东医科大学。而今天这个23床,和自己的当年同龄,连生日都是同一天,他却在落榜后割断了自己的血管。如果不是及时发现,就命丧黄泉了。这是为什么?同样的事件,发生在同样年龄同样性别的人身上,竟然会有如此不同的选择?
桌上办公电话铃声响了,他拿起话筒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