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夏夜,月光如水洒在地上。赵福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子,如约来到早已熟知的地点。
那夜,月亮早早地爬上了天,如银盘一样高高挂在天上。浮云如仙子的衣裳在天空中迎风飘扬。湖水如银,在湖面上闪着细碎的波光。树叶郁郁葱葱,挤挤碰碰,沙沙作响的暗绿色芦苇丛,好似湖水仙子的玉带绕湖飘舞。野鸭欢叫的“嘎嘎”声,此起彼伏。追赶月光的鱼儿,跃出水面,打着响亮的水花,给这个夜晚增添了无限生气。犹如梦幻仙境,如痴如醉。
月下龙湖,水波荡漾。一只温软如玉小手,搭在了赏月人的肩上。赵福感受到红梅浓烈的气息。迎着透明的月光,那个迷人的脸庞,挂满愁云,两行清泪滑过脸颊,留下长长的尾线。
“红梅,你怎么了,哪儿受伤了,谁欺负你了?快说,我找他去!” 赵福惊问道。
红梅摇摇头,和赵福四目相对,泪水涟涟。赵福的心中顿感一阵冷风袭来。两手相握,四目相对,沉默良久。红梅一字一句地说:“哥,我们分手吧!这是我母亲的命令。”
“为啥?”赵福惊叫道,“这,这不公平!”如雷轰顶,天旋地转。缓过神来的赵福,双手死死地抓住红梅的胳膊,猛烈地摇喊着:“这是为啥?你说说。”
红梅艰难而痛苦地挣脱赵福的手,逃进暗夜里。她是个命苦的孩子,命不由她。家庭之困,上天早给她安排好了命运。红梅的婚姻,她做不了主,必须按她妈的要求定一门“换头亲”。
红梅家的日子过得很凄惶。红梅爸走得早,家里穷,她哥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家立业。红梅妈唯一的希望就是用红梅作换头亲,给红梅哥娶媳妇。
红梅的哥哥狗蛋,人不傻,只是有些憨,不注重打扮,穿着寒酸朴素,脸有麻痣,个头高大,见人就傻笑。多年的光棍生活,让他自卑,可是穷丑遮不了人。自小无父,光阴凄惨,老母双眼无目。遇到对的姑娘,无钱置办彩礼,只好单着,已过三十而立之年,是村子里的“老光棍了”。自然,要是谁家把女儿嫁到他们家,无疑是推女儿跳火坑。红梅妈知道,她们家能否延续香火,唯一的指望就是等到红梅长大出落成大姑娘,找一门换头亲,所以供红梅上学,知书达礼,以提高换亲筹码。
换头亲,是多年来,农村的旧有婚俗。双方家庭贫穷,或者双方孩子有智力障碍,身体残疾等方面的问题,难以实现婚嫁,就实行换头亲。比如女方愿意把自家女儿嫁给另一家男的当媳妇,不要彩礼。换头亲,没有爱情基础,只是由于生活条件,而相互结合,是婚姻中最为被动,最为悲苦的亲事。
“换头亲”,赵福第一次成为这种悲情婚俗的伤害者。失恋、换亲,剧烈的情感刺激,几乎摧毁了赵福的精神。这种刺激,让赵福变得呆头呆脑,神经兮兮,在湖边颠来跑去,如一头呆驴,想冲出圈门,又不会开门,只好在圈里转来转去。
夜已深了,潮湿的水气从湖面传来,赵福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头脑似乎清醒了些。他疲惫地跌跌撞撞地回了宿舍。虽然夜里了,赵福身上沾满了灰尘,头上脸上有淤青,还用拳砸自己的头。他的样子让舍友以为赵福中了邪,吓得连夜报告老师送卫生院。
半年后,中考了,全校的三好学生、学生会主席赵福名落孙山。中考的落榜,早在赵福的意料中,他并没有伤感,只在日记中郑重地写了一首诗:
《心爱的人》
如果这是偶然的一次见面,
我不会如此悲痛,
如果仅仅是随意的谈笑,
我不会为此而哭泣。
只因为过去曾留情、曾有意,
而如今缘已尽、情未了,
才叫我伤心悲戚。
千百次想诚心将你挽留,
但我终无力留住你的脚步,
多少次欲潇洒地挥手道别,
但我终难展开笑意。
既无力挽留又为何心不死,
只愿有情无缘欢聚,
只恨缘在情要分,
虽然我与你不是初恋,
但心诚胜过第一次手牵。
虽然我与你不是初吻,
但无一次有如此亲切蜜甜。
我所爱的并不一定属于我自己的,
然而此生我的那一颗心永远属于你。
过去已成为事实,
我将不敢追忆和回味。
只可恨、无可奈,
情在缘在两相忧。
一九九零年
作于落榜之日
赵福中学毕业后,明白了一个道理,贫穷是魔鬼。要想重新找回最爱,让心爱的人回到自己身边,只有快点挣来大把的钱,才能赶走贫穷这个恶魔。赵福暗暗立誓:“我要成为陇川村的首富。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等有钱了,给红梅送像样的彩礼,改善红梅家的生活,把狗蛋家的日子过好,才能打破换头亲的魔咒。”
赵福这种敢爱敢恨的个性感染了赵强。在赵强的心中也萌生了这种朦朦胧胧强烈的爱。似乎明白课本上学的汉乐府民歌《上邪》:“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意思了。
赵福两兄弟的聊天,催生了赵强的爱情种子,也激发了赵福的创业决心——拜师学艺,摆脱穷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