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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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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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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山塬》连载

第三十四章 爱到极致

赵万里一家人想,这抬埋先人,也够苦的了,谁知在先人的葬礼上,庄间人还逼得他全家人一次又一次地给人下跪,这做人的尊严一次又一次被人随意践踏,真的是人活得连驴都不如了。就是吃草的驴,还有庄农人惜疼,为什么赵万里家就没有人惜疼呢?赵万里回到屋里,跪在他死去的大面前,放声痛哭:“大啊!我后悔!”

赵作鹏的丧事持续了三天。当然也有特殊情况的还有七天,农村埋人,都需要阴阳看日子,一般要按日子按点入土为安。当然,老百年的人越快入土好,一般三天时间。一是看吉时,二是看棺木是否齐备,如果棺木没备好,吉日不能下葬,又得推下一个吉日,所以很耽误时间。

大热天的,尸体放家里三天就会腐烂发臭,尽快入土是一件积德的大事。木匠师傅加紧打棺木,阴阳先生撰写各类祭文,孝子贤孙守孝、哭丧,同时接待亲朋,答谢友人。

第三天中午,赵作鹏老人下葬。孝子贤孙根据关系远近亲疏,穿好五服孝服,排好队,开始往坟地走。孝子贤孙穿五服孝服,就是一种制度,一种丧葬制度,准确地说,就是丧服的制度,说得再明白一点儿,就是谁家里死了人,根据不同辈分,亲疏,该穿什么孝服,这个叫“五服”。为什么叫五服呢?因为它有五个等级,哪五个等级呢?

孝服有:斩衰(念斩崔)、齐衰(念资崔)、大功、小功、缌麻。这五个等级的孝服用料有三大区别:布料不同、做工不同、戴孝(穿孝服)时间长短不同。丧服是麻布布料制作的,表示哀悼,所以质量差。斩衰孝服是用生麻布、粗麻布,用刀砍开制作,也就是说在裁的时候不用剪刀,要用刀砍,所以叫斩。斩开布料后,不能缝边,就得把那个碎穗子都留出来,还得用麻绳把这些麻布衣捆在腰上,这样穿着样子很“穷酸、苦楚”,所以表示极其悲痛,这是第一等丧服,一般就是亲生儿女中的老大穿,亲孙子孙女中的亲大孙子穿。

第二等丧服,叫齐衰,是用熟麻布、粗麻布制作,可用剪刀布料,并缝边。这丧服一般是亲叔伯、亲姑姑、亲兄弟、亲姐妹、亲孙子、亲孙女穿。

齐衰、大功、小功、缌麻孝服,这个说法有些不一。有的说,这几处衣服都是用熟麻布做的,长服需剪裁,并缝边。区别主要在:齐衰是粗麻布;大功是比较粗的麻布;小功是比较细的麻布;缌麻是细麻布。

赵氏家庭的丧服是第三等的粗麻布短服,堂叔伯、堂姑姑、堂兄弟、堂姐妹、堂孙子、堂孙女穿。

第四等戴孝人,就是用白布做一个孝帽子,孝帽子上还带着麻花。一般是从叔伯、从姑姑、从兄弟、从姐妹、从孙子、从孙女戴。

第五等戴孝人,就是用白布做一个孝帽圈子。由族兄弟、族姐妹戴。

三天服丧期很快过去了。棺材前有一个亲孝子撑着引魂帆,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庄间人帮着抬着棺木,棺木上放着一只大红公鸡,做为引魂鸡。抬棺人后面跟着亲孝子,手拄丧棒,弓着腰走,哭着,两排。中间还有族里着孝服的人,端着各种祭品,两排,最后面就是一些庄间外姓人及朋友在后面跟着。

到了坟地,孝子跪在坟前空地上。阴阳开始念一阵经,并做一会儿法,把引魂公鸡杀了。庄间帮忙人把棺木下到坟坑里,摆正放好,打开棺盖,让其中一个孝子,一般是亲儿子老大,当然是赵万里,下坟坑后看一眼老人,并看尸体摆正没有,其他孝子,可再看一眼,好作为最后的见面礼。见最后一眼,农村讲究不准哭,也不准掉眼泪,不然眼泪掉到棺木里不吉利,好让老人走得放心。然后合上棺盖。大孝子上得坟坑之后,用手掬一把黄土撒向棺木,然后庄间帮忙人就开始快速地用铁锨把土填上,多出来的土堆成坟堆。接着阴阳开始安土神,念祭文。祭文内容就是赵作鹏一生的简单的功德介绍。

赵福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事情总算结束了,好坏由人去说。总的来说,赵福主办的赵作鹏老人的葬礼,还是给庄间亲朋好友留下了好印象。众人评价很高。虽然丧事上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但是终归圆满结束。人们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赵福的办事能力,处事态度,看出赵福是一个胸怀宽广,待人诚恳,识大体,顾大局的人。看来,赵家大房头,还是要出人才了。

在这场丧事上,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就是赵福的弟弟赵强很是奇怪。按理说,这样的场合,这么大的娃娃,要么是死爷爷欢孙子,欢天喜地,要么是哭哭啼啼和家人一样,四事不理。但在这场丧礼上,赵强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不喜不悲,只是沉默寡言,帮家里人默默做事。高中生了应该什么事都懂了吧,怎么这么奇怪?庄间人说,听说赵强这娃娃还比他哥赵福写得好,在学校期间,赵强的文章就在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上获得了一等奖,他的文章还刊登在书上。还有,他写的诗、散文、小小说,刊登在中国著名文学刊物《诗刊》《散文月刊》和官方媒体上,如《宁夏日报》《银川晚报》文学副刊上,同时他的作品还获得“中国当代作家代表作优秀奖”。这孩子是奇人一个,也是这穷山沟里几百年来第一人,也是全陇吉县第一人,是当作家的料,文曲星一个。

话说,农村老人过世之后,这花钱的事是一场接一场的。头七纸、二七纸、三七纸,直到七七纸,每一期纸都要花钱祭奠先人,其中三七纸和尽七纸(七七纸)都得花钱大操办一下,这样是为了尽孝,也是正常的风俗礼仪。尽七纸烧完后,还要操办一年纸、二年纸、三年纸直完年纸(九年纸)才算完。并且三年、七年、九年,都要大操办一下,请庄间亲戚来,还要有宴席招待,每次是花钱如流水。

一般来讲,一年一度的祭奠日,庄间人都来行情,参加祭奠,自然烟酒糖茶饭是少不了的,轮到三年、七年、九年纸的祭奠日,讲究更多,需要大操大办。赵福计划着在一年纸上,要上纸火,就是花钱请专业纸火制作人员,为已故先人扎一些象征财富的花圈、花篮、童男、童女、仙鹤、牛马牲畜、金银斗、住房、轿车……祈愿死者在阴间活得快活。

更为奇怪的一件事是,这次赵作鹏过世,本应该是要埋到赵家祖坟的,因为祖坟的位置给赵作鹏留好了。可是阴阳说,由于赵作鹏的属相不合,不能埋到祖坟里,先另外找一个地方埋了,过几年吉时到了,再把赵作鹏迁埋到祖坟。这次借埋赵作鹏的这块坟地,就生了好多麻烦,还要迁一次坟,这迁一次坟,就如重新埋一次一样,这都是砸钱的事,那时还得请阴阳等庄间人来。想想这些,赵福摇摇头,愿上天保佑,挣钱顺利。这阴阳的一句话,要赵福砸多少钱进去?真的渴望社会风气再变变,光埋一个人,就掏光家里的钱,这是什么风俗,后人怎么活?

常言说:穷根难拔啊。赵福要摆脱穷日子,真是比一般人都苦,拖累更大。真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刚刚借来的创业钱,办了丧事,埋了爷爷赵作鹏,还没有一次性埋到位,全家人的各种花销都需要赵福给钱。父母的生活费,赵强的生活费,一年一度的祭奠爷爷的纸火钱,还要娶张芳芳进门花钱。更为倒霉的事是爷爷的作古,将张芳芳过门的时间又推迟了,花钱的地方多了,却没法娶媳妇进门。赵福借来的创业款,就这样花完了,还欠了债。赵福想想就头皮发麻,怎么这么命苦啊!丧事办完,赵福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匆匆地去陇坪乡做生意去了。

又耽搁了好几天,活儿又压下了。赵福匆忙赶到煜明皮衣加工店时,发现张芳芳没有回家,还在帮他看着店,房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赵福眼眶潮湿,喉咙哽咽,忙跑过去,一把搂住芳芳,痛哭起来。这么多天,受的所有气没处撒,受的好多苦没处说,人前人后都小心谨慎,生怕出事。今天在这里,他什么事都不用怕,这里是赵福一个人的家。不,还有芳芳他的未婚妻,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在这里,有人关心赵福的冷暖和凄苦,有人为他分担痛苦和压力,虽然那柔弱的双肩,需要人呵护,但是这一阵子,赵福觉得芳芳是他最大的靠山和精神支柱。是的,张芳芳就是赵福要找的另一半,永远陪伴他一生的生活伴侣和情感伴侣,是他永远的精神支柱和生活支柱,是能给赵福生儿育女,发展壮大赵氏家族的女人,未来的一位优秀母亲。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赵福尽情地伏在张芳芳那柔弱的肩上哭了一阵后,精神好多了。当芳芳看到赵福如一个受伤的大男孩一样,伏在她的肩上哭时,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位母亲,是一位姐姐,需要如关心自己的孩子和弟弟一样关心赵福。赵福需要别人的关心,需要鼓励,需要有人抚平心中的伤痛。受赵福的影响,芳芳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芳芳鼓励赵福:“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还有我。我会帮你干活,尽快挣到钱,把账还清,尽快实现你的梦想。”赵福听到张芳芳的话后,心里很受感动。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这就是自己一生同甘共苦,生死相托,永远不能亏待的人。真爱不需要华丽的语言和山盟海誓,行动就是检验真爱的唯一标准。赵福深情地吻了张芳芳。芳芳开心地撒娇:“人家忙成这样子,你一来就欺负人。”

“哼哼,谁让你是我的好媳妇呢。”赵福把家里的事对张芳芳说了一遍。说丧事还办得不错,总体上还过得去。张芳芳忙为赵福泡了一杯糖茶,又端来一盘油馍馍让赵福填肚子,让赵福攒好精神继续干活。

回到陇坪乡后,赵福听到一个消息,乡上要建一批营业房,街上的生意人都抢着购房。那年一套营业房的售价才两万元,先交一半,房子建成交另一半。或者先交三分之一,建成后再将剩下的交清都行。真是天不遂人愿,赵作鹏老人走得真不是时候,赵福不但买不了营业房,还因为街道建设,逼得他又搬了一次店面。

张芳芳知道营业房的事后,问赵福还有多少钱,看能不能再添些钱,买一套营业房。当了解到钱全花到丧事上后,张芳芳说:“你不是还有两个哥吗?他们为啥不拿一点儿钱,老人是大家的老人,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老人,为啥要你一个人出钱?这钱可是我们家借给你做生意的。”

张芳芳埋怨赵福,创业资金特别重要,不该把丧事办得那么隆重,血本钱花了,创业没钱了,要如何翻本?张芳芳气得对赵福大吼:“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救命钱也敢花光!你咋那么爱显摆,为了面子花光了?等我们生意做大了,那种事再办隆重点也不迟。你大哥二哥难道不出力?你一个人充什么大头?”

一说到家里的事,赵福本来心情就不好,再加上一大堆的花钱事和芳芳的抱怨,让赵福悲从心头起,可怜的自尊再一次深受伤害。赵福忍不住粗暴地骂了一声:“放你娘的屁,你怎么不懂老子的心思?!”

赵福的野蛮和无理行为,严重地刺激了张芳芳,她的心里也窜起一团火,回了句:“就你日能。你也不想想平时,在羊毛堆里耙钱,在针眼里挑钱,你怎么不告诉你那些哥哥,这钱来得多么不容易?!你就这样放纵他们,什么事都由着他们,这是一个无底洞,什么时候才能填满。”

“啪”地一声响,赵福甩手就给了张芳芳一个耳光。“啊”的一声惨叫,张芳芳顿时眼冒金星,耳鸣眼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痛苦地双手捂住脸,颤抖着喊:“赵福,你敢打我?!天啊!”夺门而出。

赵福回过神来,痛苦、懊悔地蹲在地下。坐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出大事了。他忙向门外追去,边追边喊:“芳芳,芳芳,我是傻子。”过了好一会儿,赵福才追上芳芳。可无论赵福说什么话,张芳芳就是一句话不说,不管不顾地往前走。赵福不吭声,只好跟着张芳芳。张芳芳见甩不掉赵福,看到对面来了一辆车,回头呵斥:“赵福你回去,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撞车!”说着,做了一个不要命的样子。赵福吓出一身冷汗。赵福跟着也不是事,不跟也不是事,只好呆站在路上望着张芳芳的背影。张芳芳回头又喊了一句:“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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