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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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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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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山塬》连载

第四十五章 快刀斩爱

赵福在百忙中找弟弟谈了几次话,都没有谈成。一张口就被堵回来,或者甩门而走。赵福看赵强是铁了心想和红梅好。这个害人精,给弟弟吃了什么迷魂药,这么着迷。

赵强这性格和赵福上中学时一样——认死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他多想对弟弟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就在眼跟前”。这么多年,自己被伤得头破血流,还不是自己犟,不懂事,认死理,不懂生活造成的?生活绝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相当复杂。自己创业时,满想着只要学好手艺,创业就会一帆风顺,哪知家庭事业是一波三折,真是操碎了心,熬干了眼泪。为了这个家,自己十六岁中学毕业,十七岁学手艺,十八岁开部子,十九岁担家庭重担,二十岁抬埋爷爷,二十一岁娶妻生子,二十二岁抬埋父亲,二十三岁独担家庭重任。这每一次都是大把花钱,劳心费力,从来没有帮手,也没人理解,家里还不断地向自己伸手要钱。这些钱怎么来的?都是赵福没日没夜地,用针尖挑出来的,他也很想自由,他也很想舒舒服服地活着,风风光光地享受生活,为了这个家,自己到现在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赵福多想把这些话讲给他的弟弟赵强听。

大鼓需要重槌敲。赵福狠下心,必须和这个每天儿女情长,脑袋一根筋的弟弟谈话,哪怕打一架也行。想到这,赵福的手又情不自禁地发抖。他叹了口气:“这手真不知怎么了,但凡一想到家里,一听到家里有事,他不由自主地就变成这样了。家对别人来说是一个温馨的港湾,对自己来说就是一道鬼门关。真不知是老天爷故意刁难他,还是上辈子自己就欠这一家人的债,还也还不清。赵强啊赵强,我的亲弟弟,你真是不明事理,不知问题的严重性。你哥的一片苦心化作驴肝肺。”

赵福还是强制性与赵强谈了一次话:“赵强你来。咱们两兄弟签一个承诺。”“签啥?”赵强反问道:“大走了,除了妈,家里你最大,你最有本事。你不是我哥吗,这家里都得靠着你,我上学的钱你得供,妈你得管。”赵福沉着脸说:“正是这事,你一点儿都不傻,看得很开,很明确,说得也很透。那咱俩兄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考上大学,大学学费我供,老妈我管,我给他养老送终。如果你考不上大学,我们两兄弟就分家,老妈你管,媳妇你自己找,你在家务农,我从此再不管这个家,我做我的生意去。再者,我一个人已经抬埋了两个老人,你老大不小了,照顾老妈一个老人总行吧!”谁知赵强不假思索地说:“行啊哥。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这么办吧!我上学要吃好的,身体不好,要吃白面馍。学费你不能缺着,家务活我也一把不干,有我嫂子干。老妈的事最后说。”说完就甩门走了。

赵福感到嘴巴里一片苦涩,吐了一口唾沫,发现满口是血。张芳芳看到后,哭着说:“赵福你怎么了,最近老这样。去医院看看吧!落下病根怎么办?赵强小,你不能和他置气。”赵福赌气地说:“小啥小,比我离开学校时还大两岁呢。”张芳芳痛楚地说:“那你不能把你的身体不当身体。这样吐血会伤了元气。”赵福倔强地说:“死不了,不用担心的。如果老天爷要我死,我早死了。”“你胡说什么!不要命了。娃娃咋办?”张芳芳哽咽着说:“难道说,你们家人,比你的娃娃女人都重要?那你靠他们活去,看他们管你不,听你的话不?你老了靠娃娃活,还是靠你的兄弟活?你的兄弟肯定先管他的娃娃女人,不一定先管你。”赵福生气地说:“你个女人家懂个啥!这不是我个人的事,是几辈人的事。再苦再累,我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宁叫牛挣死,也不叫车翻过。”又恨恨地吐了口血,端了杯水,漱了一下口,静了静,有些悲怆地说:“赵强能否考上大学,这对赵家人来说,是头等大事,是一种精神上的期盼。赵家大房头里,能把高中读完,赵强是第一个,也是最高学历了。要是能考上大学,就是破了天荒,打破了定局。赵强进了大学,就等于破了禁咒,进了龙门,前头扯开渠后面就不拉泥了。给下一代做好了榜样,后代考大学就再不难了。这就是黄河后浪推前浪,一浪要比一浪高。跳出农门,进了龙门,就等于开了个好头,一门开等于百门开。也算是完成祖宗遗愿,祖坟冒了青烟,赵家大房头出人了啊。可以在人前挺直了腰杆,扬眉吐气了。”

张芳芳听了赵福的话,没了言语,只好默默垂泪。

不过形势逼人。赵氏家族中其他房份,都出了好多人才。唯独赵氏大房头这几代都没有出人才了。其他房份都出人才,今年赵氏三房头出来了一名大学生,考了历史最好成绩,成功进入985大学。在村里宴请宾客,还敲锣打鼓。其他亲房都送出历史最高大礼,每家两百元。在念书学习方面,大房头真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亲房间都如此,更别说两旁社人了。

说起这事赵福更是伤心。初中那年,暗暗追求赵福的女生李静。平时学习比赵福差一大截,由于赵福恋着红梅,拒绝了一切追求者,对学业轻视了。中考时,赵福落榜了,李静考上重点中专了。他们失去联系好多年。后来有一次巧遇,就是赵福开服装加工店之后,为了发展赵福去信用社咨询贷款的事,那天他邂逅了李静。李静正好去信用社存钱。

多年不见,李静气质不一般。而赵福虽然收拾得干净利索,但有轻微的羊骚味儿,还有没收拾干净的羊毛,钻在衣服眼里。不知为啥,赵福见了李静就觉得好像个讨饭的主儿,在精神上短人家几分。赵福年年大把大把地花钱,手里没有存钱,还有欠款,就为了两万元的贷款,往信用社跑了不下十回,还要给办贷款的主任送礼,就这样人家还没有给一句痛快话。同学李静提包一打开,干扎扎的十万元,展展地躺在那里等着存。

信贷主任对待赵福就像打发讨饭的,一见李静就如见了上帝一样,笑逐颜开,毕恭毕敬。赵福受的刺激真不小,匆忙躲开李静要走。李静偏偏喊住了赵福:“老同学急着走干什么?好像我们不认识似的。” 赵福只好强撑着站住,不好意思地说:“来这儿转转,想不到碰到老同学了。惊喜,惊喜。”李静走上前来问:“老同学现在干什么呢?”赵福低声说:“没干啥,就是瞎捣鼓做皮衣加工了。”李静惊呼道:“噢,成大老板了。现在应该不错吧。哪天去你那儿转转,弄几个小钱花花?”赵福尴尬地说:“客气了,哪里话,刚够混口饭吃,不能和你相比。”“哈哈哈,叫唤啥?我又不是真的借钱。”李静进一步刺激到。赵福摸了一下头,尴尬地笑笑:“呵呵呵。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你现在在哪儿高就?” 李静风轻云淡地说:“没啥,就是乡上的一般工作人员。啥事都弄不成,一没权,二没钱的。只好抽空倒腾点别的,几年光景倒腾了点零花钱,年年来这儿存些,吃个小利息,真丢人。”

赵福一听这话,真是无地自容,年年存个十几万元都是零花钱,吃利息都算是丢人。那他那点儿小生意还算什么?全卖了都比不上李静存款的一个脚指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公家人,就是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赵福觉得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聊天,已没有共同话题了,身份差别太大了。打了声招呼就要走。

李静追了两步说:“赵福,别急着走,好多年不见了,咱们好好聊聊。”赵福心里五味杂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聊了几句。李静开玩笑说:“我又不是老虎,见一面不容易,躲什么?自从考上学后,一直没有你的音讯,真不知你是死是活,着实让人挂念着。现在干得还好吧?”赵福是有苦说不出,要不是家里一大摊子花钱的事,他现在不至于这样穷,早就有房有车,成人上人了。但是现在说这有啥用,他又不是见人就诉苦的主儿,只好勉强说:“一般,一般,没啥出息。”

本来李静也是念着老同学的感情,加上以前对赵福有着恋情,心里希望赵福好,当然更希望自己比赵福过得好,这样她心里平衡些,毕竟赵福曾拒绝过她。女人的感情,真是很微妙。如果恨上一个人,或者爱上一个人,总是不会轻易放下的。

李静半开玩笑地说:“我知道你是赵老板啊!失敬,失敬。今天请妹子吃一顿走。”赵福有些无地自容。聊了没几句话,李静句句戳到他的心痛处。这么左一个“老板”,右一个“老板”地叫着,赵福觉得很别扭,说:“李静,你别这样叫好吗?那都是对外人的一个称呼,我们两人就不必这样了吧。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你这样叫,臊得我脚心痒痒的。”

要说请着吃饭,这真是难为了赵福了,刚身上带的钱,都为了贷款,送出去了。谁知无巧不成书,这又遇上李静了。赵福急得挠头,真不想在女人面前失了面子。赵福想到了一家认识的馆子,可以赊账。赵福只充大款道:“走,喜欢吃什么?我们选个好一点儿的地方去。”李静说:“这街上的饭都一般般,哪有什么好吃的,也只能将就一下了。”赵福说:“我认识一家,还可以,不知你觉得怎么样,去看看。”快到街上的那家餐馆,李静看了一眼说:“这土不拉叽的倒了胃口,难道你常来这儿吃?换一家吧!”“好,那你选。”赵福说。赵福跟着李静到了街上最好的“大红楼”餐厅,两人选了个位置坐下来。赵福又怕自己点的菜李静不喜欢,就说:“这点菜是女人的优势,你点两个吧!”李静张口就来:“清真大虾、酸菜鲤鱼、红烧肘子、一盘羊肉小炒。再来一瓶好酒,两碗米饭。”赵福张口结舌,只好认了:“这哪是小菜啊?自己一年点不了一次,只有招待重要客人时,才会忍痛上这个菜。自己吃时,也就是一碗面解决了。”一看李静那个娴熟点菜样子,就知道是这里的常客,这四碟菜,少说也有几百元了,再加一瓶好酒,足有大几百元。这人和人的差别也太大了,赵福虽然请工商、税务、银行、城管的来这儿吃过饭,但基本上如噩梦一样。在这里吃饭,从来不欠账的,餐厅经理听说是乡上某领导的亲戚,从不怕得罪人,生意一直很好。在这儿吃饭的,大多是街上做生意,招待乡上各个部门领导吃饭的人。

赵福一边吃,一边为饭钱发愁,不由得脸上都冒出豆大的汗珠,尴尬地解释:“这饭吃得人热得。”心想用什么办法赊账,这次真的是在李静面前丢大人了。李静是有说有笑,可赵福实在笑不起来。回想年轻时的过往,人真的不能以貌取人,更不能因为一个人,而伤害另一个人。赵福说不出的懊悔和无助。人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除非你真的很牛,这一切都不得自己掌控。赵福拒绝李静之后,李静转了学,去了陇合中学读初中,想不到她考上了中专,成为吃国家饭的人。

人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李静毕业后,被分到供电系统工作。那几年正赶上农电改造,电力系统的工资、奖金、补助连年地涨,一年收入十万多元,是一般公务员的三四倍。在农电改造中,李静认识了一些人,从中介绍活儿给别人,收取了些介绍费,一年下来“灰色收入”也是有一些的。这如果放在以前,肯定要被法办了。当时正赶上改革开放,国家提倡,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一些大城市都提倡“下海”创业,但对于陇山人来说,思想还没有这么开放,认为吃国家饭才是正道,“吃皇粮”是历朝历代都被人看重的职业。当然,供电系统工资高,但李静喜欢从政。后来,她动用各种社会关系才调到乡政府工作。

真是穷丑遮不了人。饭后,赵福去找老板,让欠一下账,回头给送过来,都是一条街上做生意的,一步临近的,自己又跑不了。老板笑笑说:“赵福,我知道,但是我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破了我的规矩,那样以后我怎么在街上做生意?”赵福只好左摸摸,右摸摸,掏了半天口袋,就是掏不出一分钱。李静通过一顿饭试探出赵福的实力,看到了赵福的窘态,她也知道这家餐厅的规矩。在吧台那儿喊了声:“老板结账。”从包里掏钱付了饭钱,对赵福看了一眼,说声:“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远了。赵福一个人晾在那里,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二十多年来,这顿饭是赵福吃得最难忘,最伤心,最尴尬,最无奈的一顿饭,也吃出了两人的身份,地位的差距。这顿饭对赵福的心灵冲击太大了,他决心改变自己的窘境,绝不能这样可怜地活在世上。堂堂七尺汉子,连一个弱女子都比不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

这辈子是吃不了国家皇粮了,但是至少要通过勤劳致富改变自己的生活质量,拥有最基本的做人尊严。不管在生意上遇到多大困难,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渡过难关,改变目前的贫穷现状,一定要把生意做大做强。

赵福又一次给自己加压,一定要把弟弟供成名牌大学生,因为弟弟的学习成绩并不差。他最担心的是,弟弟与红梅的那段孽恋,会毁了弟弟。本来赵福想找弟弟谈谈心,聊聊人生。可弟弟是个油盐不进的愣头青。赵福只好和弟弟签订口头君子协定。希望弟弟能幡然悔悟,迷途知返,奋发图强。

一想到红梅,赵福的火更大了。一家两兄弟,难道说上辈子欠这个女人的不成,让她这样颠来倒去地耍笑。“赵强啊赵强,三哥真是拿你没办法了。我尽最大努力了,你也要争气啊。考一个普通大学也行。”能否成为大学生,除了后天努力,还要先天条件好。即便是天才,要是不好好学习,也是废材一个。赵强能否把心放到学习上来,这还是不确定的问题。

赵福的这次谈话对赵强有没有作用,且看赵强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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