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的“大学梦”破了,赵福想陪兄弟跳出农门的计划也破灭了,他心里格外灰暗,不由仰天悲叹:“老天爷啊,我的命咋这么苦!怎么连一件心想事成的事都没有?”希望有奇迹产生。但现在已没了退路,只能顺其自然。这个家及家里的人,对赵福来说,真的是一场又一场的磨难,是绊脚石,是拦路虎。赵福真的是有种孤掌难鸣和无力回天的悲凉。
俗话说:八十老人门前站,不吃一日闲饭。任何家里都不养闲人,尤其是成年男子。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吃苦受累是本分。所以赵强一个大活儿,在家里闲着,三哥心里有私心还好说,三嫂是娶来的,打心里受不了。赵强也知道,家里因为自己都闹成这样了,必须有所表示。赵强想好了,就是分家,自己也不打算在家里种地。兄弟四人,就有三人种地了,也不缺他一个种地的。再者家里就那么二十来亩不长粮食的旱地,兄弟几人都挤在一起种地,吃饭都成问题,更不要说生儿育女,人口增多,日子更苦,这样下去,哥嫂还要生娃,那有活路。男儿就应该志在四方,一定要出去闯闯。要不是这次出门打工,赵强不会这么快想明白这些事的。
张芳芳怕赵福变了卦,就趁热打铁,天天催赵福分家。或者是严格要求赵强,让他在家里下苦。赵福为了不拆散这个家,也是霸王硬上弓,他狠狠地打了张芳芳一次。张芳芳赌气往娘家跑,天快黑了,回娘家的路远,最怕出事,赵强替三哥去追。
三哥赵福赌气在家里没有管,可是赵强不能不管,如果路上遇到坏人,那岂不是坏了三嫂的名声,毁了三哥一家,丢了赵家的脸面?决不能因为自己毁了三哥的家。可是三嫂张芳芳在气头上,赵强越追,她跑得越快。为此,赵强追得气喘吁吁,累得半死。天也快黑了,危险越大了。赵强突然转念一想,如果就这样追上三嫂张芳芳,她不一定能听他劝,跟着自己回家。为了让张芳芳乖乖回家,赵强心生一计,装作跑得急绊倒了,然后大声地哭:“哎呀,妈呀。我的肠子摔断了。”装作很痛,在地上打滚。张芳芳胆小,一看这要出人命,吓得立马停下,跑过来问赵强:“赵强,你怎么了?哪儿痛?”赵强为了把戏演得像,指了指肚子。赵强不断地打滚滚,三嫂吓哭了:“赵强你说哪儿疼,好了吗?咋绊得这么严重?”
赵强哭着,缓了一会儿,装作好一点儿了,就是直不起腰的样子,三嫂张芳芳慌忙扶起赵强往家走,脸吓得铁青铁青的。这一折腾天立马黑下来了。赵强边走边想,回家后,还是要主动和三哥提分家的事。再这样下去,把三哥毁了,自己这样耗着也不是事。自己这样拖着不是君子所为。人贵在自立、自强、自尊、自爱、自信。自父亲病逝后,赵福供自己读完了高中。他也是兄弟几人中学历最高的人,要做好表率,担起这个家庭的重担,历练自己,绝不能坐享其成,幸福要靠自己奋斗才有意义。
如果再这样拖延下去,说不定会闹出人命。赵强绝不能因为自己,把兄弟情分断了,还是要与哥哥商量分家的事。自己是一个大小伙子了,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要是在封建社会,男子十五岁就成人了,现在自己都快二十岁了,堂堂七尺男儿,早该做一件顶天立地的大事,别再让哥嫂为了他坏了夫妻情感,毁了对家族的奉献。人的名,树的影,如果名声坏了,更是对哥嫂做人的尊严的莫大打击。
分家还是不分家,赵强也是在情感的漩涡中挣扎。与其这样苦熬着,亲人之间天天斗气,活着也不快乐,分家后至少会清静些,日子过得好坏都是自己的。人就是活着个精气神。即便穷点,能活得畅快开心也好。就是纵有家财万贯,整天哭哭啼啼过日子也没啥意思。赵强开始盘算分家时该如何分,这牵扯着今后的路,这一点必须得为自己想好,不然会寸步难行。
听到分家,吴秀莲更加伤心:“娃,你啥都没有,没有成家,没有事业,你靠什么活?”赵强安慰母亲:“妈,你不要想那么多,这事我与我哥商量。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活着,总有办法。”
母亲在家躺着,赵强陪着母亲。三哥三嫂在山里干农活。中午时候,三哥和三嫂回来了,还和赵强打招呼:“没出去转去?”赵强“嗯”了一声。三嫂张芳芳忙着去做饭。赵福赵强两兄弟坐在一起聊天。赵强试探地问:“哥,我想复读,去县城重点中学,学费我都挣够了。”赵福用满是泥的手摸了摸头,嘴巴动了几动,又停下,看着赵强的眼睛说:“家里现在的情况你清楚,学上不成了。自大大去世,我一面得顾着家里的农活,一面想着去做生意,顾了家顾不了生意,顾了生意顾不了家。守着农活是好,有吃有喝,但是没有钱,日子也不好过,如果去做生意,我也舍不得丢下这片土地。我现在是想着,以农活为主,生意为副,在干好农活的同时,挣些零花钱。”赵福没算经济账,恋土情结很重。
赵福又顿了顿说:“老四啊,你看看你考的那个成绩,保不准复读一年就能考上。但我思前想后,觉得你还是回家务农,种好自家的几亩地,把日子过好,也好成家立业。你顾着这个穷家,我同你嫂子去陇坪开店。这样两头子都不耽误事,过几年就会好了。我们这个穷家再不能折腾了。如果你不愿意在家务农,那你就跟我去开店做衣服,家里的活就留给你嫂子,等你把做衣裳的手艺学好,再到其他乡上另开一家服装加工店。这样也就有了事业,有了来钱的门路,找一个能给你做帮手的女人成家过日子,不愁吃穿用度了。只有这样,我把母亲交给你照顾我才心里放心。现在街面上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只要肯定动脑筋,几年下来,手里存个万儿八百的,日子完全能过得去,比公务员的收入还好。”
赵福看赵强没有吭声,就接着说:“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得为哥哥想一想。你哥现在也有孩子了,娃没几年就要上学了。将来孩子在哪儿上学这都是个事。在家上也得有个人照顾,在陇坪上也得有人去做饭。三哥也是左难右难,我们不能把孩子的将来给耽误了,再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了。我们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得给下一代人创造个好条件,让孩子上个好学校,以便实现家族梦想。”
“另外,你也要成家了,你考没考虑过,彩礼钱从哪儿来?谁家的女娃娃愿意嫁给你跟着受苦呢?将来有了孩子怎么办?家里一直这个穷下去,你受得了吗?你再这样混下去,就算我打破头供你上学,读上几年也没有结果,这个家的负担就更重了。做生意也赶时间,如果错过挣钱的好时间,将来想翻身就难了,你没做过生意,不懂这个。”
“你嫂子一个女人家,一面干农活,一面干家务,她也很累。母亲身体多病,她脾气怪,脾气大,也不体谅你嫂子,她们之间矛盾大,我也没办法,这样挤在中间,我也很难操持这个家。本想着你考上大学,工作后肯定不回家了,妈的事就交给我了,你嫂子也就没话说了。可是你没有考上,哥也算是尽力了,没有中途让你退学,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也好向先人有个交代。”
“实际上跟哥到陇坪乡做生意,这条路子也不错。那个领导人不是说:“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我们又不挣天夺地,有钱过好日子就很不错的了。你学会手艺,开家皮衣加工店,虽然没有考上大学那样光彩,但也活得人模人样,至少不会整天守着家里的这几亩土地,吃不饱穿不暖的。如果我们两兄弟做生意,团结一条心,没几年我们就会活到人前头了。这个我相信,兄弟还是聪明得很。”
赵福又补充说:“现在国家政策也在变。听说再过一两年,大学生不包分配了,再没有铁饭碗端了,所以考大学也不是很稳定的职业了。随着做生意时间长了,发现乡上当官的,手里的钱也并不多,都有自己的难处,还不如我们有这手艺的,自由自在的活得舒心。”
赵强对哥的话也是一知半解,听进去的并不多,并不全。只记住了两件事:一是不让复读了。二是回家种田,或者做生意。赵强坚持自己的想法,九头牛都拉不回。“上大学,当作家,出人头地,自食其力。也不想让母亲和嫂子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坏了伦理纲常,坏了门风,伤了情感。哥哥不供他上大学,他就自己供自己,先出门打工,用三年时间,实现自己的梦想,必须自己走出一条道儿来。”
为了实现自己“渺茫”的人生追求和理想,赵强舍弃了三哥给他的两全其美的人生规划和快速致富之路,选择了一条非常人能理解,非常人能完成的路。便狠下心说:“这样吧,哥,我们分家吧!我也不想难为你了。我嫂子也想着分家很久了。再这样过下去,不但我们两兄弟之间的情分耗尽了,妈和我嫂子之间还不知会闹出什么难预料的大事来。”
赵强这样说,完全出乎三哥赵福的预料。赵福满想着,赵强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地分家的。从心底里说,赵福确实不放心弟弟,一没技能,二没积蓄,三没阅历,四又不懂务农,靠什么活下去?赵强提出分家,和赵福所设想的路,简直是天壤之别。赵强的这一想法,完全打乱了赵福的计划。“真是恨铁不成钢。”
于是赵福又反问赵强:“分家后你怎么过?还是听哥的话,你先把家守住,帮妈干干农活,然后空闲时间到陇坪帮我干干活,学学手艺,等手艺学好了,再开一家服装加工店,零花的小钱,随便挣来了,你不是干过活吗,手工那么好。爷爷活着时还夸你,你是我们兄弟几个中,最适合做衣服的人。开店后,成家不成问题,好人家的女娃娃多得是。常言说:兄弟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你还是要听哥哥的话。”赵福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但赵强铁了心,说:“没啥。我老大不小了,能独立担起重担了,我想走自己的路。我现在不好告诉你我要走啥路,怎么走,但是我不甘心就这样了。我现在十九岁了,立马二十岁了,靠自己的劳动力,能吃上饭了。养活老母亲一个人不成啥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你先把你的事处理好。我们分开吧,这样也好过些!”
张芳芳端来饭,听到赵强说要分家,喜出望外地说:“分家是你们两兄弟的事,我不参与,也不干涉,怎么分就怎么定。”赵福看赵强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再加上赵强那副不知天高地厚、人情冷暖的样子,心里就来气:“让你二吧,我的傻兄弟,真不知好歹!今后的路有你吃苦受累的地方,看你有多大的本事。由你闯吧,这样也好,省了我的一份心。”于是就说:“好兄弟,你不听哥劝,将来走不下去,也别抱怨三哥。成家的钱,你自己挣吧!”赵强回道:“这个我知道。既然分了,那就安分了来。帮着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不怨你的。”
赵福万般无奈地说:“怎么分,你住哪儿,要不要庄里年龄大的人主持一下公道。以免村子里人说我欺负你,或者占你便宜,将来你再找我来算账,这不是坏了兄弟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