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有了新帮手妻子张芳芳,挣钱的苦差事刚有了盼头,他满以为苦尽甘来,可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埋在他身边的又一颗炸弹将要爆了。
赵福临走时还对赵万里夸海口说:“大,我现在成家立业了,去陇坪乡好好地闯一把,你和妈把家里照顾好就行了。我们没几年就会过到人前头的。”赵万里说:“儿子,大信呐。咱们家现在就看你的了。看大能不能享上你的福。还有供弟弟上学的事,你也要上心,咱们家还没有出过大学生呢。”
赵万里和赵福父子哪里知道,家里的这个宝贝赵强,可绝对不是盏省油的灯,小小年纪就开始早恋了。这事儿还得从赵强小学时说起。小学五年级时,赵强单恋上了一位女同学,这相思病害得他整个人都没了精神。这事在同学之间疯传开来。赵强为了报复最先传播这事的同学,展开了猛烈的反击,亲手策划了一场特别的报复。为了找到报复的快感,他想了一个方法,买来一斤西红柿。那时西红柿还是不常见的。
有一天中午,赵强把这个骚情、爱传是非的同学“请”到教室里,拿西红柿给他吃。这位同学吃了一口,正美滋滋地细品时。赵强阴阳怪气地说:“周金辉,我要特别感谢你,我的事你‘费心’了。这是一斤西红柿,你好好吃吧!”周金辉纳闷地看着赵强,觉得情况不对,但又不得不吃。
赵强笑了笑,也拿起一个西红柿咬了一口,“啪”的一声就甩到周金辉面前的地上,突然大喊一声:“你还真有脸吃啊?!你这个狗东西,你知道自己干了啥不?我让你吃个够,吃个饱!”说着抓起那些西红柿,一个一个地砸到地上,边砸边说:“让你再给我传是非!我让你吃得饱饱的!”
周金辉被赵强的“软刀子”这么一砍,辱吓得夺门而逃,边跑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赵强看着周金辉远去的背影,一阵哈哈大笑,对着他的背影说:“我让你捣是非!我就让你吃个饱!吃得撑!”从此,赵强单恋某同学的传言烟消云散。
实际上,这事是真的。赵强对那位女孩子的痴恋已到了快要着魔的地步。每天上课,赵强就偷偷地,呆呆地盯着那个女生看:白白净净的小脸,红红的小嘴,眼如黑豆,晶莹透亮,说话轻声细语,可爱极了。赵强四年级时,还是班里的第一名,又是班长兼学习委员,学习成绩优秀,老师喜欢,父母疼爱。正因为赵强的早恋,严格来说是不可救药的单相思,影响了赵强的学习。虽然他顺利地考入初中,但是学习成绩从全班第一,一直跌到了班级垫底,初中也是勉强考上。而他单相思的对象的学习成绩却远远地超过了他。
上了初中之后,赵强和她被分到了两个不同的班级,但是每天都能看得到她。赵强还是如小学一样,为她着迷。早自习背书时,还是一直盯着她,赵强脑袋里一片空白,学习从来没有这样上心过。虽然到了初一,赵强成为班里的前三名,各科老师在课堂上经常找赵强回答问题,还私下问赵强,堂课上哪儿没听懂,要不要老师再讲一下,总之对他特别关心照顾。赵强对老师的关心没有上心,对学习也没有上心。只是一味地躲避老师,不想和老师多接触,于是老师渐渐地也疏远了赵强。此时,赵强的相思病有些病入膏肓,再加上处于生理发育期,他的身体也产生了奇怪的变化,他心里十分恐慌和害怕,不知道找谁倾诉,渐渐的出现了严重的神经衰弱。
到了初二,他的学习掉到全班十多名,那时班里只有三十个同学。再者语文、数学老师都换新老师了。新老师不知赵强的实际情况,就以为一直是差学生,所以很少关心他,只把精力放到班里的好学生身上了。赵强感到从没有过的孤单,他的心门关闭了。那时他迷上了写作,有一次他写了一首长诗,令语文老师十分吃惊,还以为他是抄的别人的,老师怒气冲冲地找到赵强质问:“赵强,这是你抄谁的?”赵强大声地说:“这是我写的!”老师不信,赵强从书包中拿出写诗的草稿纸让老师看。老师看到草稿纸后,还是不相信,用怀疑的口吻说:“以后别抄别人的诗了,你不可能写得这么好的。”赵强的自尊心受到严重的侮辱和伤害,他开始讨厌语文老师,于是在初中的几年里再没有写过诗。这位狗眼看人低的语文老师,就这么好端端地让赵强失去了一次上进的机会,也相当于直接抹杀了赵强的语文天赋。
从此,赵强就进入了痛苦的情感磨难阶段。不被重视,不被看好,不被关心,好像整个世界都忘了他,他经受了严重的心理打击,精神压力大。再加上生理期的众多变化得不到科学的解释,他的心里有一种负罪感。
更为痛苦的是,他从小就得了一种病,小的时候就很瘦弱,经常感冒咳嗽。拉屎时常常就会有半截肠子流到屁股外面,导致屁股经常湿湿的,赵强老担心身体有异味,所以躲着人。他还有严重的虚寒病,右氙气在下身阴囊上方胀出一截,如核头大的气球,经常疼痛,这氙气一严重,赵强的头脑更加迷糊了。赵强比他哥赵福小七岁,一娘生的他,为什么身体差别这么大呢?听母亲说,怀赵强时家里穷,没啥吃的喝的,娘整整吃了一个月谷子皮熬的汤充饥,有时连屎都拉不下来,就用手抠才能解决痛苦。赵强出生后,瘦得如柴火棍子,父亲怕赵强死掉,找铁匠给打了一个铁项圈给他戴脖子上,寓意“如狗一样贱”,用铁绳拴着,不容易死,因为狗的命很强,轻易饿不死,渴不死,打不死。所以这个铁项圈从赵强出生,一直伴着赵强到初中。上到初中后,赵强学习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不迷信了,再者天天戴在脖子上的铁项圈有些丑,怕被别的同学看见笑话他。有一天他偷偷瞒着父母,把铁项圈砸开,拿下来,丢到家乡的龙湖里。
赵强的先天身体素质差和后天营养不良,加之生理和思想上的变化,导致他在初二时患上了严重的精神衰弱症,耳朵整天嗡嗡,头脑浑浑噩噩,记忆力严重下降,老师讲过的东西,他转眼就忘,学习成绩半死不活。生理上出现严重的梦遗,小小年纪就腰酸背痛,这些都严重地威胁着正在发育时期的赵强。他多么渴盼有一位良师益友,帮他摆脱心里的魔障,让他的身心恢复健康。严重的精神方面的疾病,将他折磨得想到了自杀。可是他又觉得自已这么年轻,真不该就此服输。路还很长,总有一天会强大起来的。虽然学习上糊里糊涂,但是一直没有留过级,学习虽然时好时坏,但从未老垫底。
后来,赵强学会了写日记,他把自己心中的不快,头晕脑胀情况,精神上的衰弱情况,心灵上的痛苦幻想,都统统写进了日记。日记成为他心灵倾诉的秘密花园,是日记在支撑着他活下去。人生,谁都不甘于落后,谁都不甘于平凡。赵强更不甘于就这样死去,既然活着,就必须得活出个人样子来,绝不能被身体的病痛折磨倒。赵强曾把这些烦恼告诉父亲赵万里。赵万里带赵强看过大夫,大夫给开了一些治神经衰弱的药。这药价高,只取了一点,就花取了二十多元。赵强吃了几天就没有药了,家里也再没有管,也没问到底好了没有,怕花钱再没有取药给赵强吃。但身体的氙气是没办法治的,只能去大城市做手术,就是做了手术,如果体质跟不上去,还会复发的。氙气下垂也会影响记忆力的。去大城市做手术的手术费是个天文数字,家里人花不起这个钱,只好找了个布带子,让赵强穿在最里面,如日本相扑人一样护着,防止病情恶化。实际上这个办法还是不顶大用,赵强只好听天由命了,在此期间他还是时时被病痛折磨着。
那时家里困难到什么程度了,赵强没有问过,也没有感觉,就是他脚上穿的球鞋破了,没钱买,他就用鞋带把鞋绑和鞋底子串到一起,整整穿了三周。更让赵强受不了的是,赵强穿着这样的鞋子感到非常丢人,经常躲着同学,尽量在同学少时,或者快上课时,快速地跑进教育,不被同学看到,好寻求心灵的安慰。不知有一次犯了什么错,老师把赵强叫住,在教室门前的学生面前当众罚站,一直站了一节课。赵强看到自己的一双破鞋子,感到无比的自卑。希望老师不要羞辱他,可是老师用眼睛看了看赵强穿的鞋什么话都没有说,或许老师就是让赵强知耻而后勇,谁知赵强又是一个特别敏感的学生,反而伤害了他。
人要学会自救,还要相信自己才行。赵强找来书籍,自学救治方法,看如何通过强身健体实现自救。一系列的打击,让赵强考高中时,担心自己考不上。身体素质差,神经衰弱,记忆力不好的赵强,但不服输,只好找到学校初中部的一位张老师,这位老师多少有点亲戚关系。赵强试探性地说:“张老师,我要上高中,但是以我现在的成绩,八成是没考上,你能找认识的人,让我插个班吗?”张老师说:“你先去看看成绩,看考得怎么样,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赵强提心吊胆地去看公布中考成绩的榜单,令他惊喜的是,他考上了高中,是最后一名。班里考得最好的是两名女生,被县城重点一中录取,就读高中。其中就有一位赵强一直暗恋的那位女同学。三年时间,两人的学习成绩出现了载然相反的结果,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也有比赵强更差的同学,还有好些人没有考上高中。赵强在心里暗暗感叹:“老天,你还是关照我的。”要是没考上,这样的身体能干什么呢?家里的重活也干不了,地里的农活也干不了,一用力就挣得氙气肿大,痛苦难受。
考上高中是家里最为开心的事,说明赵强考大学还是有希望的,家里人是这样认为的。赵福还说:“好兄弟,哥一定会供你上大学的,不管多难!只要你好好念书。你是我们家这一辈人上大学的唯一希望。”
到了高中之后,在陇合中学上高中,由于离家有十五公里路,所以得住校。由于吃得不好,所以在高中时,又落下了一个新病根。有一天,住校生赵强,上星期天的晚自习课时,他的胃里往外吐酸水,肚胀如鼓,用手拍肚皮,就如拍皮球一样。赵强去厕所蹲坑,可是一点儿屎也拉不出来。到教室里上自习课,肚子胀得坐不住,无法学习。赵强想,这可能是在来学校的路上,口里吸进冷空气了,肠胃不好落下病了。这一夜,赵强被肚子折腾个半死。在此后的日子里,只要是星期天来学校住校,上晚自习的这一晚,赵强一直有个肚胀的病,次次折磨得要死,无法学习。
在高一中期试时,赵强的学习竟然又回到了班上的前两名。但是这一优秀的成绩没有保持到高二,又掉下去了。同时,神经衰弱病又好像犯了,记忆力下降,耳鸣声加重,更要命的是近视眼加重,没钱配近视眼镜,经常看不清黑板上老师的板书,赵强全凭感觉记忆学习。一堂课下来,老师讲啥,赵强有些犯迷糊。赵强感觉到自身的各种病越来越多了。但是这一切不良现像,赵强都没有告诉家里人,或老师,完全自己忍受者,形成了自闭症。当时赵强不知这是一种病。于是又想各种办法自救。舅舅会武术,三姑舅哥也是一个爱练武之人,家里收集了好多武术方面的书。有一晚,赵强在舅舅家玩时,翻出了一本书《真气运行法》。由于舅哥的书不外借,赵强只好连夜看完一本100页的书,大概记住了书的内容,了解到人体共分小周天和大周天。第一阶段,先打通小周天,在小周天的基础上,再打通大周天,人体就会有质的飞跃。赵强大概记住了关于打通小周天的简单方法。介绍人体有任督二脉,可以控制人体病灶,体弱之人打通任督二脉后,就会变强。至于如何打通任督二脉,就需要学习吐纳之术,静坐,冥想,靠意念力配合一吸一呼,聚集真气。通过一个小周天的练习,先打开胸脉,再打开丹田,接着打开肾脉,之后打开玉枕脉,最后打通百汇,这算是一个通关,为小周天。前为任脉,背为督脉,小周天就是打通任督二脉。赵强还抽空看了《黄帝内经》和《本草纲目》等书,觉得修身练体,并非迷信?同时,赵强用马克思主义哲学分析。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矛盾论,都是在讲规律,讲循环,但是这些哲学理论是一种指导思想,从来没有讲过中医学。中医学流传几千年了,中华民族一直在用,中医学中就有任督脉之说,所以赵强还是坚信《真气运行法》一书中说的,还是有一定的中医学道理,于是就坚持默默练习,幻想着强身健体,将神经衰弱病,肚胀病,氙气病,近视眼,晕车病都调节好,恢复他的聪明记忆力,还他一个强壮的身体。
俗话说:久病成医。赵强明白,她这病有根,基本上就是娘胎里带来的,身体先天性体虚症。又无奈地叹气,哎,家里穷,没办法。他这个穷家一连串的破事儿都顾不过来,谁还管赵强的身体呢?赵强只能拿自己做实验,死马当活马医了。后天的锻炼和努力还是有补救的,不然他这一生就要完了,别想娶妻生子了,别想有功名利䘵了。人在困境中不能万念俱灰,必须抱定希望,才会有奇迹发生。
听医生言,赵强有氙气病,这身体连当农民都没资格,农活干不成。短时间下苦还行,时间一长,身体就吃不消了,严重点,将来不生育,性功能都不正常。性功能不正常,这意味着什么,赵强当时还不明白,因为他和女人没有肌肤之亲,也没有居家过日子,这些都不懂。当时赵强很担心,频繁的梦遗是不是氙气病加重造成的,记忆力严重下降是不是也与这病有关系,将来会不会成为傻子,是不是废物一个?他这身体,如果考不上学,那还能干啥?漫漫人生,这种苦恼不知何时是个尽头?如果性功能不正常,娶个妻子守不住寂寞,出轨了哪自己怎么办?自己对女人不忠又是特别地仇恨。
赵强暗暗给自己打气,必须得练“真气运行”了,他盼望奇迹出现。人世间最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自己要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对自己失去信心。当自己看不起自己,对自己失去信心时,人的这一生就算完了,如同行尸走肉。
所以要乐观地看待人生,看待生活。上天让你来到人世间,总会有你一碗饭吃的地方。老天是公平的,绝不会厚此薄彼。生存的渴望是人的基本希望,爱恨情仇是高级情感。要想实现高级情感,得先培养基本的生存能力。
赵强从高一开始,就为了自己的身体,开始默默地练习“真气运行法”,自学吐纳之术,调节身体,等待奇迹出现。特殊的身体,特殊的经历,特殊的家庭,让赵强成为一位富于幻想,多愁善感的青年人。
赵福大婚的这一年。赵强高一放寒假了。腊月天,天上飘着洁白的雪花,晶莹透亮的雪瓣,落在手掌上,还能看清它美丽的图案。雪花如嫦娥仙子,披着洁白的衣裳,轻歌曼舞,飘飘洒洒来到人间,亲吻着广袤的大地。整个世界如在白雪公主的童话里,美丽静谧,神秘祥和。
赵福和妻子在陇坪乡做生意。父亲转亲戚去了。赵强和母亲吴秀莲在家,正坐在自家热炕上,舒服地感受着年节临近的轻松和愉快。大洋炉里的炭火烧得旺旺的,火舌舔着通红的炉膛,散发出温热的空气。房地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几把考究的太师椅,配上室内高档的穿衣镜,显得古色古香。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脆生生的问候:“姑舅妈在家吗?”赵强和母亲应声出去,面对眼前的一位美女,看愣了:“你、你、你是谁啊?怎么叫我姑舅妈呢?”“我是红梅啊,姑舅妈!”“哦哟哟,你是红梅啊!我的天啊,变化这么大,姑舅妈都认不得了。女大十八变,变成小仙女般的大姑娘了。来!姑舅妈抱抱。”红梅给了姑舅妈一个满满的拥抱。赵强也情不自禁地想抱一个,但是男女授受不亲,赵强只能尴尬地笑笑:“呵呵呵”。
赵强的眼神有些迷乱,这么好看的姑娘是我的表姐红梅?赵强知道,自三哥赵福骑摩托车出事住院那天开始,红梅再没有来过他们家。今天这是怎么了?想不到她出落得如此好看,赵强以前怎么就没有觉得红梅这么好看呢?可能以前是小娃娃,对女孩子的长相还没有太多认知吧。
红梅的到来给姑舅妈带来惊喜:“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出落成大姑娘了。真是美人胚子一个,连姑舅妈都看直了眼。”吴秀莲打趣地说。
“姑舅妈,您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哪儿有那么好看啊!”说着在地下转了一圈,又调皮地说:“听说,姑舅妈的儿媳长得漂亮得很,又聪明又贤惠,知书达礼,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儿媳。我可比不了她。”姑舅妈开心地说:“比得,比得,我红梅比她强百倍。她是个下苦的料,红梅是坐着吃的料。”
“姑舅妈别说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还是比不得她的。”红梅脸蛋白里透红,妩媚动人地说。
姑舅妈的热情接待,让红梅完全没有了事前的尴尬心态。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可以游刃有余地实行自己的“阴谋”计划了。为了讨好姑舅妈,红梅说道:“姑舅妈,我都快两年没有来看望您老人家了。今年我妈一定让来,我都不好意思登门,怕您老人家见怪。”“这是哪里话,都是亲戚来着。”吴秀莲边客套边让座:“快上炕去。大冬天,雪这么大,都把脚冻坏了,快脱掉鞋子。”红梅还在客气。姑舅妈连推带搡地把她推到炕上去了,嘴里还说:“哟哟哟,手都冻得这么冰,还不上炕?”
姑舅妈的大房炕很暖和。那温热的炕,就如一个温暖的怀抱,红梅的脚一挨到炕上时,她的全身舒坦极了,如泡热水澡一样:姑舅妈人这么好。红梅心里暖暖的,有些感动。
吴秀莲亲昵地拉着红梅的手说:“穷家里真的飞出一只金凤凰,你看你长得多好看啊!(好看是舒服,美观,漂亮的意思)给我强儿当个媳妇算了。”正在炕上听她俩聊天的赵强,一听这话就羞臊得跳下炕走了。“姑舅妈,您看您,把赵强说得都不好意思了,跑了。”红梅边说边开心地“咯咯”笑着。这嘻嘻哈哈的个性,很称吴秀莲的心,她越发喜欢红梅了。红梅美丽大方,聪慧可人,能言善辩,如果真成儿媳妇,也是好事。吴秀莲这样一厢情愿地想,完全不计红梅和赵福之间的感情纠葛,这也为事态的发展埋下了祸根。
人逢喜事精神爽,红梅越发觉得太幸运了。人走运时,连老天爷都会帮忙。“谢天谢地。红梅暗自窃喜。看来我这苦命的人,今年要改运了。”红梅和吴秀莲两人嘻嘻哈哈地聊个没完没了,二人甚是投缘、开心。
赵强逃出门来,一个人在房檐下站着,看院子里的雪花。这雪如鹅毛一样,雪片儿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地上已是厚厚的一层了。五瓣的、六瓣的、七瓣的,形状太美了,以前下雪时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观赏过。雪花中心有三角形,四边形,五边形,六边形的,围着中心,一层一层,有些像蛛网,往外扩展。但仔细看,雪花瓣千奇百怪的总之非常地美,如美玉一样晶莹剔透,闪耀生辉。赵强从来没有发现和想到雪花如此之美,只有下雪天仔细观察的人,才能亲身感受到这个小世界里的奇妙精美,可展开想像,如水晶宫,如天宫……
赏雪时,红梅的样貌总是在赵强眼前闪现。赵强盼着红梅能早一点回家去,这样就不会干扰他的思想了,没有更深的关系,没有更深的接触,就如过客一样,不会有牵挂的。但是听母亲与红梅的聊天,气氛热烈而又欢快,红梅没有要走的意思,赵强不由得有些怨气:“哪里有那么多话呀!说个没完没了,真是烦人!这天都快黑了,看来是不想走了。这留在家里是个什么样子!”
赵强还是个学生。在情感上涉世未深的他,被红梅和母亲的一句逗笑话引得心慌意乱。赵强不由地想,这生物课上讲:旁系血亲三代内是不能结婚的,也不能谈恋爱的。这红梅算不算旁系血亲?如果是旁系血亲,这血缘关系不是乱了嘛!将来生个傻子出来,那不是害人吗,怎么老人不管这些,什么亲上加亲?赵强又想,红梅是爷爷辈的隔山亲,远姑奶奶的孙女,似乎连旁系血亲都不是了,也算不了近亲血缘关系。赵强这样一想,心里倒安慰些了。
天快黑了,外面冷,赵强有些坐不住了。红梅和母亲两个人开心地聊个没完,赵强肚子都饿了,也没有人去做饭,于是有些不耐烦地喊:“妈,我饿了,快做饭!”母亲“哦”地应一声,开始嘻嘻哈哈地与红梅两个忙做饭。赵强又在外面苦熬了一阵子,就悄悄地溜了进去,坐到炕上暖着。
冬天了,厨房冷,没人去做饭,两人拿了小案板,就到架火炉的房子里做饭。坐到房炕上,赵强还是躲不开红梅的视线。红梅毕竟是社会上的大姑娘了,样子出落得不一样了。可能是爱美之心在作怪,再加上处于青春期,赵强还是会止不住胡思乱想,他只能把自己的好感,归结为书本上的“一见钟情”。他不由地问自己:“难道动心了,或者说花心了?自己不是一直害那个女同学的单相思吗?怎么见到红梅就变了呢?”赵强开始在心里责怪自己:“见异思迁,用情不专”。
红梅的肤色粉面白润,唇红齿白,五官端庄秀丽,身材端正,丰盈圆润,又穿一身绿军装,更显英姿飒爽。赵强看红梅,就如遇到心爱的礼物,爱不释手,真想用心把玩。
吃完饭后,吴秀莲发话:红梅不用回去了,就和自己一起睡。快过年了,农村已经有人开始放包场电影挣钱了。不如看几场电影,耍几天再回。反正赵福两口子到陇坪乡做生意去了,家里睡的地方都宽展着呢。红梅更加开心,她这次来是有目的的,就是希望能多待两天。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于是就满口答应了姑舅妈。晚上,两人早早把赵强赶到别的房子里睡,俩人就在这间大房热炕上款了大半夜闲。(“款闲”,既不同于“密谈”,也有别于“谝传”。“款闲”一词属西北陇东方言:很轻松地聊天。)
第二天,吴秀莲和红梅两个算是款闲款好了,吴秀莲才放开了红梅,当着赵强面说:“你白天带红梅到处转转,耍耍,晚上再去陪着看场电影。”赵强“昂”地应了一声,脸有些发烧。
红梅趁机将赵强的军:“表弟,你不敢带姐姐转啊?脸皮真薄。昨天不就是姑舅妈开了个玩笑,你就当真了。”红梅现在脸皮真厚,这样敏感的话都能说出来。赵强更是如火烧一般,臊得满脸通红,但又不得不答应红梅的要求,忙反驳道:“哪儿啊,难不成我还怕了你?转就转,大雪天的,你不怕冻,就转走。”
红梅入社会几年了,又经的事多,如城墙上的鸟儿——不怕大炮声,对付赵强这样的小男生,她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两人出得门来,东游游西逛逛。满山遍野都是雪,白茫茫的一片。赵强心想:“这有什么好逛的?”但是看到红梅那兴趣盎然的样子。赵强想了一下,要不就往高处走。站得高,看得远。
要一起逛也得没话找话,赵强问:“姐,你知道《沁园春·雪》不?”红梅说:“不知道”。赵强好像找到话题,便一口气讲道:“这是毛主席1936年2月写的一首著名的词。他以博大的胸怀写北方的雪景、谈论历史伟人,抒发了自己对祖国壮丽山河的无限热爱,表达了他的豪情壮志。”
红梅借机夸赞:“表弟真有学识。能讲这么多。姐姐自愧不如。”又快速地转移话题:“能不能问弟弟一件事。听说彩花在和婆家闹矛盾,你知道不?”想不到这一问,就打开了赵强的话匣子。
听完赵强的长篇大论,红梅了解到,彩花与赵强的关系最好,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妹。彩花是赵强二爸的女儿,家里条件差,与对象闹矛盾主要也是因为男方家里条件很差,并且媒人牵线找的这个小伙子脑筋有点问题,所以彩花不想嫁了,认为将来嫁过去,生个傻瓜后代,会苦一辈子的。现在过得日子就不好,更别说嫁过去以后了。如果真那样,这穷日子就真的没法过了。
红梅觉得,自己家的条件比这个小伙子家条件好,她哥狗蛋也比这个小伙子聪明,就是年龄大点儿,但这都不是事儿。正好借彩花与对象闹矛盾的机会,拆散她的婚约,让嫁给她哥狗蛋,这样就解决了红梅哥多年打光棍的事,正好解放了自己。红梅对此特别有信心。看来老天成全,真的给了她的人生一个转机。
红梅来姑舅妈家的目的是什么?意图是什么?吴秀莲不知道,赵强也不清楚。但红梅最清楚,她是有备而来的,就是为这事。自从有了她和赵福之前的情感纠葛,赵福家的门槛就变高了,有脚难进啊。红梅这次厚着脸皮来,就是为了她哥的终身大事。红梅是个有心计的女人。
和赵强的这一通闲侃。红梅心里更有把握了。她要借赵强的手,实现她的计划。彩花现在闹分手,但是要给人家退彩礼,否则是分不了手的,男方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彩花现在亟需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家,把自己先嫁了,换回彩礼,把先前人家的彩礼退还,方能解燃眉之急。
红梅借机说,我们家条件比那家人好。我哥虽然年龄大点,但是男人大点儿没关系,又会疼女人,又会过日子,只是不善表达罢了。再者我们是亲戚,家里情况、人品都熟悉。你让彩花和我哥处处,如果能成功,她们家的退婚彩礼钱,我们家出,还给他们家多给些彩礼钱,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红梅和彩花不熟,她说的话彩花不一定听。红梅的哥哥狗蛋如果主动对彩花说,彩花肯定会认为她哥有神经病。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赵强给他堂妹彩花做思想工作,成就这段好姻缘。
红梅为了让赵强死心塌地给她哥狗蛋当说客,成全此事,想了三步棋:一是使美人计,搞定赵强,让赵强成为说客,从心理上给彩花打好预防针,让彩花认为,找表哥狗蛋比找她现在的那个对象好得多。如果要退婚,眼前没有现成的人,找了表哥狗蛋,他们家就会立马解决退婚的彩礼钱问题。二是红梅给哥哥鼓气加油,鼓励他主动追求彩花。三是借着当前放电影的机会,抓住时机,成全两人,定下此事,解放自己,实现出门闯世界的目标。
于是红梅为了唤起赵强的同情,就说:“好弟弟,你知道,姐姐我人长得不错吧?也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吧?但是为什么这些年了,姐一直不嫁人呢?因为姐曾发过誓:‘不帮我哥娶上媳妇,终身不嫁。’你知道姐姐心里有多苦吗?姐多么希望找一个有知识,有文化,有本事的人早早地嫁了,可是不行啊。为了我哥有个媳妇,为了我妈有人照顾,我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姐都跟着变老了。你说姐活得可怜,凄惶不?”
赵强也有些同情红梅,便说:“是啊,真的凄惶。我会尽力帮助姐姐的。”
红梅接着诉苦:“生活把姐姐快逼成男人了。你表哥今年三十三岁了。他这个年龄,在农村都是几个孩子的爸爸了。人不傻,只是老实本分,嘴有些笨,你说能不让人着急嘛!说一句让你好笑的话,我都给你表哥讲找对象的经验呢——‘男人要勇敢,要大胆,敢说,敢上手。只有你动了手,才会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你,喜不喜欢你。不然如木头一样,哪个女孩子喜欢呢?’你说姐说得对不对赵强?”
赵强第一次听到红梅这样大胆地评述男女关系,着实有些脸红心惊。但又不得不随着红梅说:“对着呢。不去找,不去谈,人家女孩子哪知道喜欢不喜欢。只有大胆地去追求,去谈了,才有机会取得女人的好感。”赵强只能厚着脸皮说。实际上他到现在还没有摸过女孩子的手,只是活在单相思中,一见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同学,就正步走从身边过去了。为了和红梅聊天,他只好厚着脸皮这样大胆地胡乱说。赵强是越说越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脸皮发烫。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傻啊?从来没有亲近过女孩子。
“是啊,姐说得没错。你要帮姐跟彩花说,找我哥是目前最好的机会。她要退的那些彩礼钱,我们家会给的,还会多给些。我哥这么多年,下苦存了好多钱,虽然嘴笨,但是是好人一个,能吃苦,会过日子。就如你姐姐我一样。”
赵强一听狗蛋能帮彩花给退婚的彩礼钱,心里特别地高兴。因为他看到二爸家为了给人家退彩礼钱,被人家闹上门好几次,快把二爸逼疯了。都是因为家里穷,拿不出钱,退不了婚,受尽男方家的侮辱。于是大包大揽地说:“这事我帮你说,一定能办到,我说话算话!”有了赵强的承诺,红梅更加有把握了。但赵强又没有谈过恋爱,不懂男女感情这事。红梅也得要教教赵强,好让他去开导彩花,尽快与他哥喜结连理。
看电影是一次机会,红梅也想趁机教教赵强。正是由于红梅这样的一番话,让赵强和红梅的聊天更显自如了。当红梅提出和赵强一块儿去看电影时,赵强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尴尬感了。两人高高兴兴地回家吃饭。红梅装乖(假装乖巧的意思)叫姑舅妈和她一起看电影。吴秀莲笑着说:“如果我再年轻三十岁就陪你去。强儿,今天你陪你姐一块儿去!”赵强应了一声,就遂了她们两人的愿。红梅脸色微红,在姑舅妈面前,装作乖乖女,把头一低,浅浅地笑了。吴秀莲说:“你俩早去早回,路上滑,多照顾着。”
红梅是欲擒故纵。赵强傻傻地随着红梅去了。在去看电影的路上,红梅走在前面,赵强跟在后面,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但是红梅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淡淡的奇特的味道,被赵强吸在鼻孔里,让他的心咚咚直跳。
红梅回头对赵强说:“走上来点儿,并着走,说话方便些。你这样走着怪别扭的,说话也不方便。”赵强“噢”了一声,忙往前赶两步,和红梅并排走,但还是隔着距离。红梅细看赵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如一眼清泉,明净清透,又如暗夜中的明星,泛着神奇的光亮,又似一块磁石,有着巨大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地亲昵。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天生就有这种神秘感、吸引力、亲近感。
赵强自小体弱多病,但天生丽质,长得讨人喜欢,村里的长辈,人人疼他、夸他是个聪明懂事,可爱的好娃娃。有些和母亲同辈的婶子,都疼爱的叫赵强“圆蛋蛋”“牛娃子”。还逗赵强说:“你是我生的,你回去问你妈去。你跟我们家那个是一对,是我送给你妈养着的,快叫我妈。”赵强知道婶子们逗他玩,从不生气,能感受到她们的爱。也一直保持着“好娃娃”的良好形象。
赵强自小聪明手巧。一直是在人们的夸赞声中长大的。只是他先天有病,村里人不知道。上小学时,赵强学习也很好,老得“三好学生”奖“优秀少先队员”奖。平时,他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庄子上人常夸:“你看这娃娃,多像个学生,文文静静,干干净净,你看我们家的娃娃怎么就成脏猪了。同样是娃娃,咋差别那么大?”
实际上,赵强也是一个爱打架,爱玩的娃娃,只是同学关系处得好,打完架不过几分钟,关系就好了,所以从来没有同学在他的父母面前告过状。不过他们打架玩,多时候是学武打电影里的打架样子玩,所以都打得很卖力,也很投入,即使打哭了,受伤了,都忍着痛继续玩。一块儿玩,防不住会弄痛弄伤,所以在玩之前就讲好了。就是双方翻了脸,吵了架,打得鼻青脸肿也不能告诉家里人。男人要坚强,等武功练好了再来接着打。多数时候是假打,如拍电影一样,非常开心。所以赵强自小就很讲诚信,说话要算话,说话不算话的人,赵强不愿跟他们一起玩,其他同学都知道。
当然,赵强长得有灵气,就连他的母亲也常说:“你和你哥一块儿转街,路上好几个年轻女人说,你看人家的这个娃娃长得多心疼。还上来抱抱,摸摸,亲一个。可是你哥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关注。” 所以在这点上,赵强一直很自信。
处于青春期的红梅,同样被青春帅气的赵强所吸引。再加上她早早地步入社会,敢大胆地表白。赵强从来不敢,即便有好感,只能也只是悄悄地藏在心里。
红梅就是鬼点子多。为了拉近与赵强之间的距离,她两次假装快要滑倒,赵强硬是没有看出来。他担心红梅滑倒,被摔着,只好扶着红梅的胳膊走。红梅用力地抓着赵强的手。赵强是第一次拉女孩子的手,他真的是左右为难,放手吧,怕红梅滑倒,拉着吧,又觉得别扭。他心跳加速,全身发热,浮想联翩,红梅的手温暖如小火炉,绵软细腻,如一杯美酒幽香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