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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这下真要完了。怕是要退婚了。”赵福懊恼地想，“怎么办？看来今天是留不住芳芳了。但这样走下去，天黑也到不了家。刚才走得急，门也没有锁。完了，得锁门。”想到这里，赵福又忙向皮衣加工店跑去。
“天啊，他敢打我，他真的敢打我？我可是他还没过门的媳妇！”张芳芳在心里痛苦地呐喊。“这是我深爱的人吗？这是我心中的如意郎君？这是我的白马王子？”张芳芳漫无目的地走，越想越痛苦，“这拼命追来的男人，真的不把我当人，说打就打。”她不由得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红肿发烫的脸，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这个罪大恶极的大坏人，我要回家告诉父母，我要和他断了关系！”张芳芳回头看那个恶人走到哪儿时，却不见赵福的影子，不由得更恨他：“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说走真就走了。最好滚远远的，永远别见！”
赵福满头大汗地跑回加工店，锁好房门，骑上摩托车去追芳芳。赵福自责，自己平时是很稳重的，为什么这次却成了莽夫。他越想越懊恼。
一个自认为沉着冷静，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男子汉，今天却做出了这么愚蠢的事。可是张芳芳为什么和自己心中理想的女人形象有了这么大的出入？以前多么贤惠淑女的张芳芳，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唠叨、烦人、泼辣？
人都有两面性。对女人而言更是如此，温柔贤惠和任性刁蛮。平时展现在人面前的是相对虚伪的一面；在家里或者着急时，才会展现出那隐藏的一面。人更多的时候，表现出的是受思想教育而形成的比较理智的一面，她固有的精神和思想涵养。爱是自私的，全身心的，掺不得假的。爱恨分明的张芳芳，为什么会突然蛮不讲理？为什么会一下子走向极端？她发这么大火的出发点又是什么？赵福也想不明白。
赵福觉得，自己的脾气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坏？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控制不了自己呢？可能是丧事上发生的一系列不愉快，让他将怨气、怒气积压在心里无处发泄，再加上张芳芳的絮叨，造成了这次的争吵。赵福认为，那么疼爱他的张芳芳，就应该和他站在一起，应该理解他的苦处、难处，应该支持他，谁知她也这么失控，对他大吵大嚷。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为什么对自己心爱的人的要求会这么严苛呢？为什么只要意见不合，就会产生这么大的冲突？爱得越深，恨得越深。难道观点或意见不一致，就会产生分歧和争吵？赵福恨恨地抽了自己两个耳光：“你混蛋，你真混蛋，赵福啊……”
太阳西斜，去张芳芳家的路有十五六公里，平时骑自行车也得走几个小时，要步行这得走到天黑。关键是芳芳连自行车都没骑，这样走回家，不知家里人会吃惊成什么样。再者，张芳芳是在气头上，如果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不是白白害了自己的好媳妇，这罪业可就大了。
“不行，不行。赵福你这个莽夫，必须给芳芳赔罪，直至她原谅。就是芳芳不原谅，也得安安全全地把她送到家，这是做人的责任。”想到这，赵福的摩托车骑得更加飞快。
张芳芳被赵福的一记耳光扇疯了，晕晕乎乎，迷迷糊糊的。疯跑一阵后，发现自己到了一道山梁，就是最熟的那道回家的山梁。太阳已到半山腰了。一部分远山黑洞洞的好怕人。远处的村庄除了房顶上冒出的炊烟，连狗叫声都听不见了。眼看天要黑了，回家的路才走了一小半，怎么办？张芳芳六神无主。“那个天杀的赵福，竟然回他的部子去了。他的那个破烂部子有我重要吗？”张芳芳在心里不断地骂着赵福，同时又多么希望赵福能立马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如果有了赵福的陪伴，一定不会这么恐惧。她在心中默念：“真不该对赵福说那些绝情话，也不该不让他跟着来。赵福那样花钱也是被逼到没办法了。”
“走还是不走？一个女孩家的，半夜去哪儿去？找农家借宿有人收吗？遇到坏人怎么办？”张芳芳正在发愁时，赵福风风火火地骑车追上来了。看到赵福慌张的样子，张芳芳开心极了，但又一想，就不能这样饶了他，要好好地整整他。
赵福骑着车，又走得匆忙，没有看清张芳芳，就从她身边骑了过去。张芳芳一看赵福没有看见自己，急得“哎”地大喊一声，又往前追了几步，赵福一阵风地骑过去了。张芳芳急得骂了一声脏话。赵福似乎听见有人喊，突然回过神，会不会是芳芳？忙调头骑回来。的确是张芳芳，俩人撞了个正着。
可是刚才差点错过了张芳芳，赵福心里懊悔。张芳芳没有理赵福，继续往前走，没有和好的意思。赵福心里烦躁极了。看芳芳还没有和好的意思。这事一旦被双方父母知道，那就是天大的事了，说不定要分手了。赵福只好乖乖地推着摩托车，走在张芳芳后面，这一步的距离，好似不可跨越的鸿沟。
走了好一阵子，赵福推着摩托车热得满头大汗。张芳芳没有回头，但能听到赵福“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能感觉到赵福痛苦的样子。她不由自主地心疼起赵福来：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太绝了，伤了赵福的自尊心？毕竟他爷爷刚去世，又发生了那么多的烦心事。眼下街上的商铺正在重建，可他无力购房，心情能好吗？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多安慰、多鼓励一下才对。可是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听赵福把钱花在丧事上，没钱买房子，心里就窜了火？赵福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样伤他的心，他会受不了的。现在他追上来了，说明他在意我。想到这，张芳芳心中的火立马消了。
“这个傻瓜平时胆子大得很，为什么这次却这么胆小了呢？为什么不靠近上来？真让我这样走下去，脚好痛啊。我又不好意思回头主动去招呼他，那样太掉面子了。”张芳芳开始原谅赵福了，找机会给他台阶下了。
赵福眼见天黑下来了，山路更不好走了，如果回家晚，家里人肯定会起疑心。于是鼓起勇气说：“芳芳，你原谅我，我混蛋，行吗？天要黑了，再不回家，家里人会起疑心了。”
张芳芳听到赵福絮絮叨叨地求自己，心更加软了。“赵福是她深爱的男人，被他打就打了吧。给他个教训就得了。再者自己确实也有不对处，没有站在赵福的角度考虑问题。”她正想着，一不小心脚下踢到了东西，绊倒了。赵福急得丢开摩托车，一个箭步冲上去，急得喊：“摔痛了没有，哪儿痛啊？”
“我那儿不痛，我心痛，放开我！”张芳芳有些生气地说。“别，芳芳，你是知道，我是离不开你的。我混蛋，我保证下次不会了。”赵福举手抽自己脸。
“你还有下次啊？”张芳芳不满地说。“口误，口误，我绝不会有下次。”赵福赔着笑说。“先不说。送我回家，向我爸我妈说去。”张芳芳一本正经地说。“我送你回家，你别告诉家里人好吗？”赵福求道。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谢天谢地。”赵福自我安慰着，忙扶张芳芳到摩托车跟前，发现摩托车的反光镜摔坏了。张芳芳心痛地说：“你不能小心点儿，这样子多丑啊？”“它不重要，我怕摔痛你。车坏了可以修，伤了你没法修。呵呵。”赵福半开玩笑地说。张芳芳心想，赵福为了自己，连车都顾不上管。她暗自高兴，拍了拍土，坐到摩托车上。
街上的生意人多，赵福算是有了一点点小成就，和别的生意人相比，他是条件最差的一个。家里穷，只出不进。为了挣钱，一个好好的小伙子累成了狗。整天和羊皮、羊毛在一起打交道，整个人身上都有羊骚味儿。这钱挣得多不容易，可是家里人为什么不能帮帮他，反而总是从他身上抠钱？做生意三四年了，还没有自己的营业房，到处租房开部子，寒不寒酸。
这一路赵福也没有好心情。张芳芳脸上还有五个红手印，这罪证不好消。如何能瞒过家里人？她家人又不是傻子。赵福如热锅上的蚂蚁。快到岳父家门口时，赵福停下车，不敢走了。张芳芳奇怪地问：“干什么，不想进去？再走七八分钟就到家门口了。”“我不敢去，你的脸还红着。”赵福唯唯诺诺地说。
“你敢打，就不敢承认？那会儿多牛气，现在怂了？到了家门口不敢进去，你是不是想断了关系？”赵福一听张芳芳这么说，心里更怕了，蹲在地上挠头，心想，怎么办？张芳芳吓唬道：“今天必须走，当着家人的面说清楚，我不是那么好惹的。”芳芳拿出镜子照了照，用手抹了一点东西到脸上。
赵福硬着头皮说：“走就走，头破没在一斧头。”虽然骑着摩托车，但他没了往日的神气，慢腾腾地骑到姨父家门口。张芳芳走在前面，赵福感觉今天的门槛特别高，跨也跨不进去，还差点儿碰着摔个跟斗。姨娘迎出门来说：“噢，我们正吃饭，来得正是时候。”
赵福忙往厨房里跑去端饭，妻哥挡住了：“先到上房里坐着，我端。”赵福如做错事的孩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觉不自在。吃饭时，端着碗，头也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家里人看出什么。偏偏芳芳娘问：“芳芳，你的脸咋了？”“轰”的头响一声，赵福感到天旋地转，暗叹：“完了，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