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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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收费审计
从高一（23）班教室去办公室，要经过高一（22）班教室的走廊。欧阳俊秀打那过时，一个女学生突然拍起掌来。跟着，站在走廊上的其他同学也拍了起来。原来，欧阳俊秀在高一（23）班教室里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欧阳俊秀不知那些掌声是怎么回事，周遭里看了看，见并无其他来人，才意识到，掌声是给自己的。可是，为什么呢？她想问，又觉得不便问，就在这种不知所措中，她走过了高一（22）班教室那段走廊。
欧阳俊秀走进办公室，听见蒋晓丹正在说，市审计局这个时候来审计，肯定另有隐情。
我想也是。方薇说，以往都在期中或期末来，有时干脆就没来。这次太反常了。
这就叫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张兆和阴阳怪气地说。
欧阳俊秀不知内情，插不进话。
欧阳老师，刚才你班上是怎么回事？蒋晓丹问。
学生们对分班有些情绪。不过，已经没事了。欧阳俊秀平淡地说。
我怎么听见有掌声？方薇问。
那是我让学生们给自己鼓鼓劲。欧阳俊秀笑着说。
还是那句话，欧阳老师，千万别放纵学生。蒋晓丹警戒道。
蒋晓丹的说法，欧阳俊秀很不接受，她开口正欲辩解，行色匆匆的郭成名拿着一叠白纸走了办公室。
郭主任有何吩咐？蒋晓丹问。
麻烦。郭成名说。
有什么事能难得住你郭主任？
郭成名说，不是我的事。是学校的事。
我们高一年级保证跟学校领导步调一致。蒋晓丹的话，含着很重的讨好成分。
事情是这样，郭成名说，市审计局突然来审计收费情况，这里有张调查表，请大家填一下。要求我就不说，也就是打个钩钩叉叉。填好后请蒋组长马上送到办公室去。审计组要的急。
你代填比跑来跑去还快得多。方薇说。
那怎么行。大家该行使的民主权力，还得行使。郭成名说着把手中的调查表分出一部分来，递给了蒋晓丹。
在郭成名分发调查表的同时，校行政会议室里的童洪波和王大鹏两位校长，正在回答审计组的一个又一个提问。
王大鹏是从他办公室直接去的行政会议室。路上，他一直在揣摩，市审计局的审计，肯定有猫腻。从时间的选择上看，应该与分班有关。在他快要到达行政会议室时，那女人又发来了短信，内容是四个问号？王大鹏赶紧回短信，内容是“正在想办法”。尽管他知道女人心急，但也只能这样。
审计局带队的，是金副局长，三十七八的样子，身体有点虚胖。他把审计通知递给童洪波，说，根据工作安排，我受刘局长委派，带队到桃源中学进行收费审计，希望学校配合。
童洪波说，欢迎审计局来桃源中学审计工作。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金副局长说，不是我们审计局有意要跟桃源中学过不去。两位校长也知道，教育乱收费是治理的重点。省里对这一块工作，抓得很紧。想必精神你们也知道。来的时候，我们刘局长特别交待，工作要细，问题要找，该协助的要协助。不要让被审计单位认为，我们是专去挑刺的。
童洪波从金副局长的话里，听出了一点眉头，此番审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开场白结束，王大鹏带着审计局的三男一女去总务处审计账目。总务处主任叫李楠，四十来岁，皮肤白皙。但那白，不是很自然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白是在美容院里洗出来的。听完王大鹏的介绍，李楠把账本从柜子里拿了出来。
审计局那个女的在翻看账本的过程中，不时地询问李楠一两句。李楠应付审计局的审计，是很有一套的。不管对方怎么问，回答都不触及根本性问题。这在策略上叫做打擦边球。可是，这次不一样，擦边球打不走。那女的在问了几个收支方面的问题后，话锋一转，说，怎么不见你们教辅书的收入列项？
这个——李楠最担心的就是教辅书的收入。她曾建议过童洪波，教辅书收费要列入到学校总的收入里去，童洪波没答应，叫她单列了一本帐。
据我们了解，你们学校公布的报收费通告里，是有教辅书一项的。那女的睁大眼睛等着李楠的回答。
可能是混列到里面了。李楠言不由衷地说。
我不相信作为专业财会人员，会犯那样低级的错误。那女合上账本说。
李楠再无话。
我们学校对这一块的帐，向来管得是很严的。王大鹏想为李楠做些开脱。
真是这样王校长？那女的将质问的眼光，投射到王大鹏身上。
是。王大鹏硬着头皮说。
算了王校长，你们就不要遮掩了。来之前我们已经做过调查。贵校学生三千五百四十二人，每人收取教辅资料费，试卷费八十五元，全校共计是三十二万一千零七十元。那女的一口报出了王大鹏都不能报出的数目。
王大鹏暗自一惊，这女的太厉害了!
不等王大鹏和李楠说话，那女的严厉地说，王校长，账本里没有这笔帐，说明你们有私设小金库之嫌。如果查对属实，这笔钱将全部没收，上缴市财政。
王大鹏还想解释什么，那女的站起身来，对翻看账本的两个男的说，我们走。
王大鹏跟在那女的后面，说，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希望给个整改的机会。
机会就是我要看到那笔钱在哪里？那女的口吻严肃起来。
你放心，账本一定会给你看的。王大鹏说。
必须是现在。离开后再拿出来的，视为假账。那女的越发咄咄逼人了。
回到行政会议室，那女的坐到金副局长身边，附着他耳朵嘀咕起来。
童洪波从王大鹏脸上看出了不妙，但不便询问，只得耐着性子，听候审计组的意见反馈。
童校、王校，我把审计的基本情况说一下。金副局长说。
请指导。童洪波说。
贵校在账目管理上存在着很大的漏洞。涉及教辅书收费的三十二万一千零七十元，账面上没有反应，这是严重违反财金制度的。金副局长停顿下来，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浅浅地抿了一口，童校长，我希望贵校对这笔钱，能说不出个来龙去脉。
童洪波说，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
是吗？那女的用带嘲讽的眼光看着童洪波。
责任不在童校长。教学这块是我负责。王大鹏大包大揽地说。
不不不。责任还是在我。童洪波说。
金副局长对那女的耳语几句后，说，童校长，今天的审计就到这里吧。
童洪波挽留审计组吃饭，被拒绝了。
金副局长带着审计组一行，刚走出行政会议室，手机响了，刘局啊，刚审计出来，问题主要是在教辅书那块上，好，知道了，我顺便给你问一下。金副局长关上手机，对一直跟在身边的童洪波说，童校长，我们刘局托我打听个事。
请讲。童洪波想，这才是真正该来的。
借一步说话可意吗？金副局长边说，边往路旁的一棵香樟树走去。
我们刘局想打听一下贵校分班的事。金副局长小声地对童洪波说。
分班名单前几天就张榜公布了。童洪波说。
那——这个刘局，金副局长面有难色地说，那还叫我打听什么？
此时，童洪波对审计组来校进行审计财务的目的，已经很清楚了。但他不想捅破那层纸，就说，审计局对桃源中学历来很照顾，帮刘局查看一下名单，举手之劳。请把刘局孩子的名字告诉我。
金副局长把刘局孩子的名字告诉童洪波后，带着审计组离开了桃源中学。
审计组一走，童洪波便把刘局孩子的名字告诉了王大鹏，让去教务处按图索骥，看刘公子是分在哪一班。随后，摸出手机，让郭成名通知班子成员立马到他办公室开碰头会。
王大鹏最后一个到达童洪波办公室。童洪波从写着的记事本抬起来，王大鹏会意地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查到了。在高一（6）班。童洪波示意王大鹏坐下，然后说，紧急把各位请来，就一件事，我准备把高一（6）班的一个学生调到实验班去。
班子成员除王大鹏外的其他三个人，惊诧地看着童洪波。
你们不要那么看我。这个学生不是我熟人、朋友所托，更不是什么领导交办的。童洪波冷静地说，你们不要瞎猜，至于那学生是谁的孩子，我可以公开告诉你们，但是，不许外传。谁因此惹出了事端，我就找谁算账。说到这，他把班子成员逐一扫视了一遍后，说，那个学生就是市审计局局长大人的公子。不要大惊小怪地议论。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大家都有些关系，但实验班不能乱开口子。今天我这样做实属无奈。不调班，不是不可以。但教辅书那三十多万，就将化为泡影。所以，还望大家谅解。
童洪波把话讲开后，心里窃喜，就打算借机把那女人的孩子塞进实验班去。后来听他把话封死了，也就不便提了。那女人的短信又一条，恰在此时不期而至，他打开一看，是一长串！！！！！！。顿时，他便感到一阵昏眩。
次日，教务处里来了个要求给孩子调班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是审计局刘局的老婆，开学那天曾去敲过童洪波校长的门。
把孩子送到实验班后，那女人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