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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怀春的少男少女
任秀秀是晚餐过后，在铜江书院前面的林荫道上堵住赵锐的。
铜江书院，是坐四层高的旧楼房。银灰色的墙体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古里古怪。早年，这座楼的底层是阅览室。二、三楼是藏书室。四楼是会议室和书院院长的办公室。书院是桃源中学留学海外的一个学生捐建的。在书院落成之后的最初十年，那里一直是桃源中学最热闹的地方。不管是一楼或是二楼，时时都有穿着长衫的先生和穿着青年装的学生进出。后来，不知什么地突然闹起了鬼，书院就日渐变得冷清了。教国文的夏先生，对闹鬼一说很不以为然，决心暗中探个究竟。就连续几个夜晚，守候在书院后面的林子里。事情终于被他搞清楚了。每个周的二、四晚上十一点过，一个装扮成先生的女人就会去到书院与院长幽会。所谓闹鬼，其实是书院院长和一个女先生云雨时弄出的动静。因是夜深人静，猫狗似的呻吟就特别古怪。离书院不远的房舍，住着食堂的炒菜师傅。炒菜师傅常常在半夜的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书院楼上传来的怪声，心里就发毛。有一夜他又被惊醒了，愣愣地望着漆黑的夜空，胆颤心惊地说，鬼——鬼——由此，书院闹鬼便传了开来。夏先生把看到的事情讲给同事听，大家都不肯相信。夏先生说，不信你们就在周二、周四晚上去看个究竟。事情正如夏先生所言，院长的的确确是在跟女人干那事。秘密揭开后，书院院长和那个装扮成先生的女人被学校除了名。也就是从那时起，书院就开始变得冷清了。书院是本个传播文明的地方，谁也没有料到竟然被院长辱没了斯文，失了圣洁，就觉得晦气，不愿再去那里借书、看书。夏先生更是强烈要求校方将书院改换地方。校方对夏先生的要求没有当回事，可当他们发现去的人寥寥无几时，才迫不得已把书院迁了地方。铜江书院就这样闲置了下来。多年后，为了纪念那位捐建者，校方对整座楼进行了修复，把一楼的阅览室和四楼的办公室以及原先院长住的那间房子，全部改成了藏书的地方。
挡在路中间的任秀秀，瞪着双眼，一句话不说地看着赵锐。赵锐因为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任秀秀，直到走到了她面前才发现。赵锐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就言不由衷地说，怎么这么巧，你也是去书院借书？
我不借书。任秀秀直勾勾地看着赵锐。
那么是还书？赵锐指着任秀秀手里的书说。
今天的地理课你走神了。任秀秀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截了当地询问，而是采用了迂回的办法。
哈哈哈哈——赵锐爽声一笑说，我走神？你才走神。
你不要回避。任秀秀说。
我有什么要回避的？赵锐说着往左边靠了靠。
任秀秀跟着也往左边靠。
你想打劫不是？小姐，我可是男子汉，不要搞错了对象。赵锐嬉笑着说。
你就是走神了。任秀秀坚持着说。
小姐，我看是你走神了。我坐在你后面，你要是没走神，不往后看，怎么知道我走神？赵锐想尽快摆脱任秀秀，就又往右边移动了几下脚步。
有人给欧阳老师送玫瑰花，你不高兴，所以才走了神。是不是这样？任秀秀挡住赵锐，逼视着他说。
倏地，赵锐感到脸一阵燥热，心也跟着晃荡起来。镇定。一定要镇定。赵锐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关于玫瑰花，关于欧阳老师，那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不管在谁面前，都决不能透露一丝半点。那是底线，必须得要守住的底线。
怎么不说话？任秀秀自得地看着赵锐。
简直是胡说八道，胡言乱语。谁喜欢送欧阳老师玫瑰花，他送好了。关我什么事？任秀秀啊任秀秀，你说你脑子里一天想都些啥？赵锐一幅痛心疾首的样子。
是我胡言乱语，还是你不敢承认？任秀秀盯住赵锐不放。
我又没做错什么，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承认与不承认。赵锐说着又要往前走。
你不说，我替你说。任秀秀用胁迫的眼神看着赵锐。
在我面前你那点雕虫小技没用。你以为那样，我就会照着你设计好的线路走？赵锐嘴上说的强硬，但心里确实虚虚的。他不知道任秀秀那张毫无遮拦的嘴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你喜欢欧阳老师是不是？任秀秀终于把憋闷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赵锐心里一惊，险些慌了阵脚。反应敏捷的赵锐意识到，如果不立马做出回答，任秀秀定会看穿自己。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问题还给任秀秀。于是赶紧说道，没错。我是很喜欢欧阳老师。难道你不喜欢吗？我敢肯定，高一（23）班没有一个人不喜欢欧阳老师。
我说的不是这个喜欢。任秀秀用较量的眼神看着赵锐。
那还能有什么喜欢？赵锐决心装聋作哑到底。
你心里清楚。任秀秀的声音里含着痛楚，藏着忧伤。
欧阳老师的课，上得那么棒，那么酷，谁听了谁喜欢。赵锐避开任秀秀想问的东西，有意把声音说得很大。他就是要给过路的认识与不认识的同学一个印象，他跟任秀秀在一起是在谈论学习的事，而非卿卿我我的私密话。
你真的只是喜欢欧阳老师的课吗？任秀秀不依不饶地看着赵锐。
除此而外，还能有什么？你说。赵锐的心没先前那会慌了，表情也自然多了。他嘱咐自己，就咬定在喜欢欧阳老师的课上。
你不敢承认。任秀秀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赵锐的失神一定跟欧阳老师接受的玫瑰花有关。
又来了。赵锐摇着头说，任秀秀，人聪明过度不好。知道不？
这话我看用在你身上更合适。任秀秀反击道。
好了，我要去借书了。赵锐不想被任秀秀纠缠，找了个理由想尽快离开。
任秀秀这回没有阻拦，主动把路给让开了。
赵锐暗自庆幸摆脱了任秀秀的纠缠、追问，正要走，就听任秀秀说，我也去借本书。
赵锐侧身望着任秀秀，说，你怎么像个跟屁虫似的，老跟着我干嘛？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任秀秀压低声音说。
你要怎么回答，你又需要什么回答？赵锐感到血正一个劲地往脑门上冲。
我需要什么样的回答，你心里清楚。任秀秀的话听起来软绵绵的。但是，那种软绵绵里含着一种不容欺辱的执着与愤慨。
烦恼中的赵锐，只差一点点就说出了我就是喜欢欧阳老师，就是爱欧阳老师的话来了。冷静一想，那样正好中了任秀秀的计，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你莫非是孙悟空，钻进我肚子去看清了我五脏六腑？赵锐机敏地绕开了任秀秀的追问。
没错，我就是孙悟空。就是把你五脏六腑都看楚了。任秀秀轻蔑地看着赵锐。
你是火眼金睛的孙悟空，那我是什么？白骨精还是牛魔王？赵锐装作一幅轻松的样子。
白骨精再狡诈，再会变，终究逃不过孙悟空的金箍棒。任秀秀发狠地说。
行行。我就当一回白骨精。赵锐说着把身子蜷成一团，做出挨打的准备。
玩这些没意思。任秀秀对赵锐的表演很不以为然。
对任秀秀的这句话，赵锐一时没能想透，不知道她指的是自己刚才笨拙的表演，还是指她看出了自己心底的秘密？从她拦截自己询问的那些话来看，显然是看出了点什么。会是什么呢？难道她真的把我心思看透了？不会。对欧阳老师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直到看见欧阳老师手里的那束玫瑰花，方才明晰起来。尽管知道那是一种危险的感情，是一条走不通的路，可就是不想回头，也根本回不了头。就在遇到任秀秀之前，他还在心里质问自己，赵锐你怎么了？那不是你应该拥有的东西，赶快放弃吧。然而，他做不到。欧阳老师和那束鲜艳的玫瑰，总在他眼前晃。有时欧阳老师变成了玫瑰，有时玫瑰又变成了欧阳老师，而有时欧阳老师与玫瑰又合二为一，成了一体。
是不是又在想欧阳老师和玫瑰花了？
任秀秀的话让赵锐感到惊讶。她怎么就知道我在想欧阳老师和玫瑰花呢？她简直就是一条嗅觉灵敏的狗。一个人的身边有了这样的狗，是休想藏着什么秘密的。
不幸被我言中了吧。任秀秀见赵锐不言语，紧跟着问了一句。
任秀秀，你真的是聪慧过人。不过，你用得不是地方。就算我想欧阳老师了，想她手中的那束玫瑰花了，又有什么呢？谁也没有权利阻止别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赵锐开始还带着一点怨气，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起来了。
赵锐，我也把话说明了，你要只是简单的想想欧阳老师和她手中的那束玫瑰花，地理课上就不会走神。问题是你想的不是这些。说到这，任秀秀停了停，喘过一口气后，又补了一句，我敢肯定，你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你口头上说的。你的反常说明你爱上欧阳老师了。
胡说。你胡说！赵锐暴跳起来。
没事你急什么，跳什么？你如此暴跳如雷，说明你心虚，说明你心中有事，说明我说的是对的。任秀秀连珠炮似的轰击着赵锐。
无聊。真是无聊。赵锐见有人走过来围观，甩下这句话后，步履匆匆离开了任秀秀。
赵锐，我不会放过你的。任秀秀对着赵锐的背影大声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