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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哪个少女不怀春
赵锐的寝室在男生宿舍的三楼，任秀秀的大声嚷嚷，引得跟他同寝室的几个男生兴冲冲地跑到凉台上去观望。赵锐走到窗户前，侧着身子向外瞄了一眼，见任秀秀气嘟嘟站在宿舍门前，就猜她准是看到自己跟黄雪在一起了。对任秀秀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而是压根就不想答理她。
赵锐——赵锐——
任秀秀的喊声一声接一声地传进赵锐的耳朵里。看来不下去见她，是不行了。
赵锐走出宿舍，凉台上的几个室友，挤眉弄眼地朝他笑着。他扮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噔噔地朝楼下跑去。
什么事任秀秀，大叫大嚷的。赵锐用责备的口吻问道。
邀你去逛书店。任秀秀知道走凉台上那几个男生还在看自己，就改变了来时的初衷。
我又不买书，对不起，恕不奉陪。赵锐说着转身就要走。
昨天下午你不是说要去书店的吗？任秀秀一把拽着赵锐，不让走。
我说过要去书店吗？赵锐略一使劲，挣脱了任秀秀。
去，还是不去？任秀秀的固执劲上来了。
赵锐觉得站在宿舍前跟一个女生絮絮叨叨，会给同学留下话柄。原本啥也没有，一经误传，没事也会变成有事来。不行，得马上离开。做出这个决定后，赵锐一拍脑袋，大声说，对对。我昨天是说过要去书店的，你不提醒我，我还真忘了。继而，他把脸转朝三楼凉台，加大声音对那几个室友说，你们要不要买什么东西？我顺便给你们带来。
百事可乐一瓶。
西瓜西瓜。
冰棒。我要冰棒。
三楼上鬼哭狼嚎般的喊叫，七零八落地传进了赵锐的耳朵。
行。你们要天上的星星都没问题。不过，请把零钱准备好，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室友那点心机，赵锐自然明白，他们就是想借机让自己出点血。
几拐几转，赵锐和任秀秀走到了后山的一个亭子里。亭子是六角形的，顶上盖着金黄色的琉璃瓦。亭子里边安放着一圈木质靠背椅。每天傍晚，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来这里读书，观景。
任秀秀，以后请你不要再到我们宿舍下大喊大叫。赵锐对任秀秀今天的行为特别恼火。
不喊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任秀秀认真地说。
我又不是在跟你作交易，凭什么要答应你的条件？赵锐说。
答不答应是你的事。想不想喊，是我的自由。任秀秀说。
你怎么这样啊？赵锐怪异地看着任秀秀。
我就这样。任秀秀晃着头说。
任秀秀你不要太过分。刚才在宿舍楼前，我已经给你面子了。赵锐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发火。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任秀秀质问赵锐。
对你任秀秀，我没任何地方做得过分。赵锐说。
刚才，你是不是跟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在一起？任秀秀问。
没错。我们是在一起。赵锐说。
你们去哪里了？任秀秀问。
去哪里，不去哪里，是我的自由。赵锐反感地看着任秀秀。
她跟你说什么了？任秀秀全然不把赵锐的反感看在眼里。
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赵锐有意要气任秀秀。
她说喜欢你了吗？任秀秀盯着赵锐的眼睛问。
说你毛病吧，显得我说话没品位。赵锐指着任秀秀说，你看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啥？
我就那么想了。任秀秀挺直腰板说。
你要怎么想，我没权利指责。但是，任秀秀同学，我跟什么人交往，希望你也不要妄加干涉。你也没有权利干涉。赵锐的语气很不友好。
我干涉你了吗？任秀秀眯着眼睛问。
你那不是干涉是什么？赵锐反问。
我就问了你是不是跟黄雪在一起，说了什么，这算干涉？任秀秀很不接受赵锐的说法。
你认为要什么样的行为才算是干涉呢？赵锐心头有点火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要没说什么，心虚啥？任秀秀觉得自己抓住赵锐话柄了。
我心虚？笑话。赵锐不以为然地说。
赵锐，你不要忽视我的存在。任秀秀终于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赵锐听罢，“扑哧”一声笑了。
难道不是吗？只要你跟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在一起，对我就视而不见。
赵锐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任秀秀，胡乱猜测很不好。你不要辩解。赵锐制止任秀秀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说的那个戴眼镜的女生，是校学生会的文体委员，叫黄雪，读高二。她找我，是想请我去参加一项民间赛事活动。对于那项活动，我很感兴趣，决定参加。
就这些？任秀秀不相信。
黄雪、你、我，都是同学，也只能是同学。赵锐的话说得很巧妙，没让任秀秀有一丝难堪的感觉。
黄雪读高二，你我读高一，她怎么就成为我们的同学了？任秀秀反驳道。
狭隘。赵锐说。
我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管你怎么看我，反正你就是不能跟黄雪交往。任秀秀较真地说。
你——什么意思？赵锐明知故问。
就这个意思。任秀秀答。
向来我自以为九零后的我很有个性，没想到你任秀秀比我更有个性。行啊，佩服。赵锐说。
任秀秀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任秀秀，你不觉得刚才你说的话好笑吗？赵锐反守为攻地问道。
我不会遮遮掩掩。心里怎样想，嘴里就怎样说。任秀秀说。
你确实很直率。赵锐说，但是，我不喜欢。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告诉你赵锐，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我是不肯轻易放手的。任秀秀没有阻拦赵锐，旗帜鲜明地把自己的态度亮了出来。
在下山途中，赵锐把任秀秀前前后后的言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活跃在篮球场上的赵锐，从来不乏女孩子的崇拜。但是，向任秀秀这样不依不饶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任秀秀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同学。不是正面相遇，连招呼都不会打。那天跟刘明明单挑，除了杨晓，他没有叫其他人。任秀秀是在走廊上看到后，主动跑去给赵锐助威的。任秀秀的那点心思，十七岁的赵锐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一点不小看任秀秀，相反对她的直率还很欣赏。不像有的女生，心中明明对某位男同学有好感，偏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在赵锐看来，他们这个年龄，对异性产生向往，渴望被异性关注，甚至希望跟某个异性牵牵手，或者有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都是正常的。十八世纪德国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约翰·歌德的代表作《少年维特之烦恼》，他十五岁时就读过了。书中那句“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钟情”，让他五体投地。学校老师不敢说，家长回避说的话，歌德给说出来了。不错，那话道出的就是他们这个年龄段人的心声。赵锐这个时候再次想起歌德的那句名言，是因为任秀秀的那些话，触动了他心灵深处的情弦。他不接受任秀秀，不光是学校纪律的约束，而是早已有人把他心头的那个位置给占了。那个人是谁，他能说，起码在桃源中学的三年里，不能说。
望着越走越远的赵锐，任秀秀伤心极了。她想不明白，赵锐凭什么就对她不理不睬？想来想去，除了黄雪，是再找到其他理由了。于是，她决定去高二女生宿舍找黄雪，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她。
赵锐回寝室前，转到街上，花十二块钱，买了个冰西瓜。空手回寝室，是交不了差的。有了这个西瓜，就能把室友的嘴给堵住。从出门时室友挤眉弄眼的表情上他就知道，他们肯定要进行三堂会审的。室友一见他抱着的大西瓜，拿腔拿调嚷开了：
冰西瓜。大大的好！
老实的交代，任秀秀的喊你去书店吗？
吃西瓜。吃西瓜。赵锐避而不谈，用水果刀将西瓜划成几份，分送给几个室友。
你的，狡猾狡猾的，想用大西瓜封我们的嘴。
嘿嘿，太君，你的多吃。
寝室里一阵嘻嘻哈哈后，冰西瓜风卷残云一般，被肯得只剩下了一块一块薄薄的白皮。
交代吧。睡他上铺的杨晓说。
交代什么？赵锐装不懂。
你就装吧。杨晓说。
赵锐，不交代，你是过不了关的。睡他对面的方友文说。
我的西瓜是白买了。赵锐心痛地说。
不要转移话题啊。杨晓提醒道。
我有罪。我交代。赵锐学着影视中地主分子被批斗的镜头，滑稽地在寝室中间转了一个圈。
说吧，我等得花儿都谢了。方友文催促道。
哥们看过《少年维特之烦恼》吧？赵锐没回答方友文的催问，神神秘秘地看着寝室里的几个人。
看过看过。不要扯那些闲话，回答问题。杨晓一字一句地说。
那我就开始交代了。赵锐说。
不准隐瞒细节啊。方友文说。
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少男不钟情。各位，赵锐回答完毕。
这算回答？方友文问。
这怎么又不算回答？赵锐反问。
妙——妙——实在是妙——杨晓若有所思地说。
那个少女不怀春，那个少男不钟情。方友文把赵锐回答的话，轻声念了一遍，笑容渐渐就在他眉梢间显露出来了，怀春。钟情。回答很有创意，一百分。
一阵欢快的爆笑，骤然在寝室里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