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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小红帽
离圣诞节还有一周，校园里就开始有人戴起小红帽了。戴小红帽的学生，既有男生，也有女生。不过，他们并不是明目张胆地戴，往往在戴上前会左顾右盼地探望一下，见四下里没有熟悉老师的身影，才会像变魔术地拿出一顶小红帽来，炫耀着戴上。如若要想吓唬戴小红帽的同学，只需喊一声某某老师来了。戴小红帽的同学闻声，便会闪电般摘下小红帽，慌忙往包里揣，或者往衣袖里塞。
高一（23）班最先戴小红帽的是任秀秀。周二课间操时，突然飘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被寒风裹夹着，在操场上狂飞乱舞。彩色的塑胶操场，很快被白色覆盖了。粘在教室窗玻璃上的雪片，像巧手绘上的画，先是浅浅的一点底色，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堆积起来，厚了，也更白了。站在走廊上的学生们，高兴地欢呼着，下雪了——下雪了——
坐在座位上一直未动的任秀秀，在“下雪了”的欢呼声中，神神秘秘地走到讲台上。她朝赵锐的位子上瞄了一眼，赵锐正凝视着窗外的飘雪，像似在思考什么。她很希望赵锐能注意到自己，不光是此时，而是每天。万娟从走廊上进来，见任秀秀一脸神秘地站在讲台上， 就大声嚷道，各位同胞，各位男同胞，女同胞，大家请注意了，任秀秀要发表演讲了。大家欢迎。随着万娟的话音，教室里想起了稀拉拉的掌声。任秀秀孤傲地看着教室里那些散乱的目光，不屑地抽抽了鼻子，转过身去，弯下腰，在身上摸索着什么。当她直其身体，转过面来朝教室时，闹哄哄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随即想起了热烈的掌声。走廊上赏雪的同学，听到教室里的掌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先恐后拥进教室观望。明白什么事后，他们也神情激动地鼓起掌来。原来站在讲台上的任秀秀，不光在头上戴了一顶小红帽，还微微弯着腰，模仿圣诞老人在来回行走。
任秀秀，你太棒了！万娟激动地挥动着手臂说。
圣诞快乐！田甜突然高呼道。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随着田甜的呼喊，高一（23）班教室顿时沸腾起来。
赵锐的目光终于从窗外转到了任秀秀身上。对任秀秀的行为，他多少有点意外。但仔细一想，又很合乎她的性格。任秀秀在班上，不像有的女同学，故意装矜持。她是那种敢想，敢说，敢做的人。从这一点说，赵锐还是很欣赏的。赵锐一边想着，一边跟着大家拍起手来。
模仿圣诞老人的任秀秀，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赵锐。平时赵锐不怎么把她挂在眼里，这个她是知道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我行我素。在她看到赵锐跟着大家鼓掌时，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他终于注意我了。任秀秀买小红帽，戴小红帽，不是为了出风头，而是为了吸引赵锐的眼光。班上的男同学，不是没有向她示好的，但她一律视而不见。在她心里，赵锐是最好的。
任秀秀头上的小红帽，激发了赵锐的想象和激情，为何不借圣诞节，开展一次班级联欢呢？对，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开展联欢活动，欧阳老师肯定要参加。这样就有了跟她亲密接触的机会。“亲密接触”这个词，让赵锐心跳加速，两腮发热。
上课铃响了，任秀秀慌忙摘下小红帽，回到了座位上。这节课是地理，老师讲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心思全在赵锐身上。这段时间，有事没事地她总在想赵锐。在别的男生眼里，她是个开朗的女孩。有时，当着赵锐的面，她有意地跟个别男生说点亲热的话，做点亲热的小动作，意欲引起赵锐的注意。可是，赵锐偏偏视而不见。这种无言的打击，对任秀秀来说，就是一种心灵的伤害。而越是这样，越激发了任秀秀的斗志。她不相信，自己不能打动赵锐，感化赵锐。赵锐刚才拍掌了，说明他开始关注自己了。这在任秀秀看来，是跟赵锐关系转变的开始。在走上讲台前，她还担心赵锐不会把眼睛朝向自己的。
赵锐也没有认真听课，他在想要做一个怎样的圣诞联欢方案，才能让欧阳老师同意。如果仅仅只是搞联欢，欧阳老师不一定赞成。要是以联欢活动为载体，开展以送温暖为主题的诗歌朗诵，或许能得到通过。在朗诵诗歌的过程中，插进一两个独唱节目。独唱进行时，同学们可跳交谊舞。这是学校提倡和即将推行的体育健身活动，欧阳老师肯定不会反对，照她的个性和行为方式，一定会与同学们共舞。这样机会就来了。赵锐越想越兴奋，当即拿出草稿本，在上面策划起来。
欧阳俊秀的课是第一节，下课后就去图书馆查资料去了。返回办公室时，最后一节课快要下了。蒋晓丹走到欧阳俊秀桌边，表情凝重地说，你们高一（23）班真能折腾啊。欧阳俊秀不知道班上发生了事情，从蒋晓丹脸上的神色看，不会是好事。最起码在她眼里不是好事。请蒋组长把话说明白些好吗？欧阳俊秀不喜欢转弯抹角。而蒋晓丹偏喜欢这样。你去问不就知道了吗？欧阳俊秀把手中的笔记本往桌上一放，我肯定会问的。蒋晓丹见欧阳俊秀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心里有点发哽，酸不拉几地说，绳子放长了，不好收的。欧阳俊秀甩了一下飘逸的长发，没接蒋晓丹话茬。蒋晓丹指的什么，她心里很清楚。在如何管理学生上，蒋晓丹跟高一年级，跟桃源中学绝大多数老师一样，不把学生管得俯首帖耳，不算功夫。像欧阳俊秀那样宽松，放任的管理，蒋晓丹他们是看不惯的，也是不能接受的。老师跟学生，就是应该有距离，不然师道尊严怎么说？欧阳俊秀偏不信邪，她所有的那些做法，就是要与传统的管理观念抗争。为此，才惹出了一桩又一桩，在旁人看来是祸事的麻烦。她不仅是自己在放松手里的绳子，还希望学校也放松放松绳子。绳子过于勒紧了，只会有害。在她看来，作为老师，如果固执地用几十年不变的方式方法教育学生，那对现在思想活跃，知识面宽的学生来说，是完全不适应的。对学生中的早恋，就不能一棍子打死。学生们正值青春发育期，对异性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渴望被异性关注，甚至渴望被异性所爱，都是正常的。蒋晓丹刚才的神情，是不是发现了班上男同学跟女同学亲昵的表现？
还没等到下课铃响，欧阳俊秀就站到了高一（23）班教室门口。学生们见了，不由自主都把眼光集中到了任秀秀身上。任秀秀坦然地接受着那些目光。心想，不就戴了一下小红帽吗？又没犯着什么，谁来我都不怕。
跟上课老师打过招呼后，欧阳俊秀走进了教室。学生们看着她的脸，一致认为是冲着任秀秀的小红帽来的。赵锐也是那么想的，不过，他比其他同学多了一层揣想，是谁到欧阳老师那打了任秀秀小报告？这是赵锐最最反感的。
欧阳俊秀静静地地站在讲台上，等学生们全都坐下后才说，我知道同学们早已饥肠咕噜，不过，我还是要占用一下你们的吃饭时间。
你们的眼神告诉我，班上曾经发生过你们不希望我知道的事情。开口说话前，她本是想说有老师告诉我，临了，觉得不妥，才转为了这样说。
学生们摸不准欧阳俊秀，不知道她对小红帽是什么态度，有的把头低下了，有的装模作样地在作业本上写画。赵锐这时站起身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
不关他的事。任秀秀站起来，打断了赵锐的话。
这么说事情跟你有关？欧阳俊秀温和地问。
是。任秀秀说着，把藏在身上的小红帽拿了出来。
学生们屏息静气地看着欧阳俊秀。
小红帽？欧阳俊秀心中有点明白了。
我想给同学们带来点欢乐，课间操时，就戴着小红帽在讲台上学圣诞老人。
任秀秀的镇定，让赵锐很意外。一个女生在老师追查事情的时候，能够主动站出来担当，是需要勇气的。
既然是带给大家快乐，我认为没有什么不妥。欧阳俊秀总算把蒋晓丹说的“折腾”搞清楚了。
真的吗？万娟神情激动地问。
我说过假话吗？欧阳俊秀反问道。
这么说，你不反对我们戴小红帽了？赵锐问。
那得看是什么时间，什么场合。欧阳俊秀说。
欧阳老师，你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合里是允许的？赵锐进一步问。
是的。欧阳俊秀肯定地说。
任秀秀不相信地看着欧阳俊秀。
怎么，我的话没表达清楚吗？欧阳俊秀从任秀秀手里拿过小红帽，多可爱的小红帽，说着，将小红帽戴在了自己头上。
小红帽！
小红帽！
学生们一起欢呼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