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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纠结
桃源中学周六是不放假的。学校为了控制学生过多的自由活动时间，每周只在星期日下午放半天假。这个规定，赵锐是知道的，但在黄雪告诉他周六有球赛时，还是爽快地答应了。篮球对赵锐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读初三时，学习再怎么紧张，周末的NBA比赛，是雷打不动，不看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他父母拿他毫无办法，只得让他看。
周五下午去食堂吃晚饭时，赵锐一路哼哼唱唱的，还不时来个原地弹跳。跟他一起的童小苛说，哥们，啥事把你兴奋的？赵锐神秘地说，保密。童小苛说，熊样。顶多是有人请你吃冰淇淋。赵锐乐呵呵地说，没错，就是吃冰淇淋。不过，没你的份。童小苛说，不就冰淇淋吗？请我还不去呢。赵锐说，那你又何必多问？童小苛说，算我多事。赵锐说，不是我不给你说。你啥都好，就是嘴巴不紧。等以后你能管住自己嘴巴了，我什么都不瞒你。童小苛指着赵锐鼻子说，你肯定有事。赵锐手一挥，说，当然有事。
到了食堂，赵锐往窗户边一张桌子上一坐，将手中的饭卡递给童小苛说，帮我打五块钱的菜。童小苛吃惊地看着赵锐，你发财了是不是？因为平时赵锐都只打三块的菜。赵锐说，我嘴巴馋得慌，解下馋。童小苛说，有我的份吗？赵锐说，你我哥们有福同享。童小苛说，这还差不多。说着，乐颠乐颠地打菜去了。赵锐突然站起来说，柯，再多打三块钱的菜。童小苛高举着赵锐的饭卡说，KO!
赵锐跟童小苛的一举一动，被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任秀秀看得清清楚楚。食堂大厅里人声喧哗，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从表情上判断，兴奋得有点反常。导致反常的原因，任秀秀想不透，但有一点她敢肯定，那就是跟黄雪有关。黄雪那么早来找赵锐，还约定了时间，说明他们要到某个地方去办什么事。赵锐怎么会跟黄雪有联系呢？从他们交谈时的神情看，两人已经很熟悉了。那种熟悉，既是一般同学，又好像比一般同学多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任秀秀还没想明白。一个高三的女生跟一个高一的男生，本不该有什么联系的，但是，他们不但有联系，而且似乎关系还不一般。女生主动约见男生这样的事，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少有的。黄雪绕道来见赵锐，说明她有着不愿让外人知道的事。既然是不想被外人所知的事，就跟秘密有联系。做了这番推断后，任秀秀哼了一声，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童小苛打菜回来，在坐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任秀秀。任秀秀的目光跟童小苛的目光短暂相碰后，转到一边去了。赵锐说，看啥呢？童小苛说，有人在监视。赵锐说，谁有那爱好？童小苛把手指藏在腋下，朝着任秀秀的方向指了指。赵锐侧过脸，便看到了专注地吃着饭的任秀秀，我看是你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吧。童小苛的脸一下子红了，申辩道，她看谁你心中比谁都清楚，何必拿我做挡箭牌。赵锐按了按童小苛肩头，说，急个哪样，我就是随便说说，来来来，吃菜。童小苛说，那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其实，赵锐是有意那么说的。任秀秀的心思，他怎会不知道。刚才童小苛说有人在监视，他立即想到了任秀秀。任秀秀就像一块口香糖嚼剩的胶牢牢地粘贴在他身上。虽说烦人，但有时赵锐也感觉到有那么点自豪。这种矛盾的心理，就像他看过的白岩松的书那种感觉——《痛并快乐着》。而当他的视线被欧阳俊秀所吸引时，在任秀秀面前所获得的那种自豪感，便转化为了烦躁与苦闷。那种煎熬般的苦闷，只能深埋在心底，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向人倾吐。欧阳俊秀是赵锐的神，她身上的一切，哪怕是呼出的一口气，都是他所喜欢的。想到欧阳俊秀，赵锐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那束玫瑰花，联想到了那个未露面的送花人。
哎哎，莫走神啊。童小苛用筷子在赵锐眼前晃动着。
哪个走神？赵锐装模作样地左看一下，右看一下。
当然不会是我了。童小苛将一片油亮的肥肉送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
童小苛，你八辈子没见到肉了是不是？看你那熊样。赵锐终于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
馋。我就是馋肉。童小苛说。
等事情办完了，我请你吃大肉。赵锐想到明天又要拿到一笔报酬，又兴奋起来。
再说一遍。童小苛睁大眼睛望着赵锐。
赵锐一边嚼着饭，一边把刚才说的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拉钩。童小苛伸出手来。
赵锐也把手伸给了童小苛。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两人念经般地同时说道。
吃完饭向外走时，赵锐对童小苛说，有件事你得帮我。
童小苛一拍胸脯，只要是哥们做得到的，没有二氧化碳。
什么二氧化碳，又不是跟你讨论化学。赵锐说。
呆了吧，傻了吧，不知道你脑子了都在想什么。童小苛点着赵锐的脑门说。
给你说正事呢。赵锐一本正经地说。
看看，还没有转过脑筋。我刚才说的是，没有二样话谈。明白没有？说吧什么事。
现在还不能说。赵锐打了个埋伏。
卖关子是不是？童小苛说。
你我哥们我那样做有意思吗？主要是我还没有想好让你怎样帮我。等想好了马上告诉你，行了吧。
赵锐说的是真心话。明天去俱乐部打球，上午的就课肯定要缺，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只是想到了让童小苛帮忙，至于怎么帮，心中没招。
那好，你就先想吧。为哥们的事，我可是这两边都插刀的。童小苛滑稽地指了指自己的两肋。
小子，那叫两肋插刀。
照你的意思，我硬是连那个“两肋插刀”都不晓得了。童小苛说，这叫humorous，懂不？
你那叫幽默？臭！
你来个香的？
来就来。赵锐略一沉思，开口说道，初中时，教我们英语的那位老师非常幽默，平易近人。一次，上英语课，老师走进教室就说，不想学的趴在桌子上装死。结果那节课没一个人趴在桌上睡觉，大家都听得全神贯注。
这也叫幽默？童小苛不屑地说。
当然是幽默。赵锐对童小苛的不屑很不满。
顶多算是个笑话。而且，童小苛指着赵锐脑袋说，不是你的原创，我说的对不对？
就你聪明，行了吧？瞧你那点得意劲。
我吧完全的聪明谈不上，小小的聪明，还是有一点的。童小苛自得地说。
有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知道童小苛同学记得记不得。赵锐有意要损童小苛。
我才不管呢。聪明总比愚笨好。
每次跟你童小苛说话，我都感到累。赵锐摇着头说。
我也一样。童小苛说。
休战休战。赵锐做了个篮球比赛暂停的姿势。
跟童小苛分手后，赵锐去了后山的亭子。他得想个让欧阳老师能够接受，又不会怀疑的办法，这样才能安心参加明天俱乐部的比赛。请事假，说家里有事。不行不行。只要她一个电话，就露陷了。说病了，起不来床。也不行。凭对欧阳老师的了解和她对学生的关心，她肯定会到宿舍来探望，然后去给你买药或请校医。干脆逃学。更不行。那样她肯定会生气。赵锐头都想痛了，也没有想出他自认为比较妙的办法来。
在想什么呢？
一个带着点粘性的声音飘进了赵锐的耳朵。他打眼一望，竟是任秀秀，难怪声音那么熟悉。
我想什么，不想什么，与你有何相干？赵锐气恼地说。
这地方真好，站得高，看得远，环境清幽，没人打扰。任秀秀自顾自地说，没接赵锐的话茬。
既然你这么看中这个地方，我让你好了。赵锐说着就往山下走。
你给我站住赵锐。任秀秀爆发似的叫道。
你是谁，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啊。赵锐继续往山下走。
如果我是黄雪，你会走吗？任秀秀对赵锐跟黄雪的接触始终耿耿于怀。
我要走谁都拦不住。
如果是欧阳老师呢？任秀秀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把老师搬了出来。
赵锐停住前行的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来，看到站在亭子里的任秀秀也在看着他。晚霞中的任秀秀，脸色红润，长发飘逸，有些像古装戏里的魔法仙女。想到仙女，赵锐脑子突地跳出一个人来。那个人不但有着仙女的美丽，还有着仙女的善良与温柔。她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魔法，但是却能控制他的心智。一个能够控制别人心智的人，不是仙是什么？
说话啊。怎么一提到欧阳老师，你就哑巴了。任秀秀感到自己正在接近心中的那种预想和猜测。
老师我当然要尊重了。赵锐的话里已经没有刚才的对立情绪了。
我专指的是欧阳老师。任秀秀提醒赵锐道。
欧阳老师是我崇拜的偶像，但是，我下决心要做的事，她也难阻挡不了。赵锐发狠地说。
那你跟黄雪是不是要去做什么事？任秀秀说出了心中的又一个疑问。
想知道？
不想我问你干嘛？
或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赵锐甩下这句话，一溜烟朝山下跑去。
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你不说，我也会知道。任秀秀没有叫喊，只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