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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任秀秀心事
赵锐去食堂晚餐时，一路上都有学生在望他，有的是面对面地直视，有的是用眼角余光，有个头发长长的男生还跑他到面前，竖起大拇指说，酷毙啦！那些看他的眼神，夸他的话语，充满着对偶像般的崇拜。课外活动时他在球场上的精彩表演，给在场的学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赵锐发现那些目光后，心情愉悦，脸上洋溢着按耐不住的激动和兴奋。他跟刘明明单挑，不是想被人关注，不是出风头，就是想羞辱羞辱他，叫他不要得意忘形。在作出跟刘明明单挑的决定前，他问过自己，我是不是在嫉妒？承认这一点，很难。但他还是痛苦地承认了。
在食堂门口，赵锐遇到了任秀秀。他向她微笑了一下。任秀秀也回了他一个笑。食堂打饭、卖菜的窗口前，排起了长蛇阵。赵锐走到一个人较少的窗口前，规矩地站在队列的最后面。任秀秀站的队列，与赵锐相邻，侧目就能看见赵锐轮廓分明的脸。
开始留意赵锐，是他在班上喊出“不许说三等兵”，继而又带领高一（23）班同学去向校长要说法的那天。那天的赵锐，在任秀秀心目中就是个英雄。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一旦留下某种印迹，想要抹掉，是很难的。任秀秀的感觉就是这样。那之后，不管是上课，或是做操，她的目光都会有意无意地朝赵锐身上扫。有天夜里，她还梦见自己跟赵锐在一起。那是一片广阔的草地。草地上的草绿绿的，茸茸的，踩在上面有种要飘飞的感觉。她伸开双臂，在草地上飞奔。被风撩起的长裙，就像开在草地上的花。追我呀——追我呀——她兴奋地呼喊着。被她那随风飘飞的长裙所吸引的招赵锐，愣过神，百米冲刺地朝她追上去。跑着跑着，他们突然像鸟一样地飞翔起来，山川、河流、房舍，地上的一切渐渐地在他们视线里模糊了。他们飞啊飞啊，飞到了星球上一个巨大的城堡里。她身着拖地白色长裙，赵锐身披铠甲，挽手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厅。她深情地望着赵锐，等待着他的拥抱与亲吻······
同学，打啥子菜？
食堂师傅的询问，把任秀秀从梦魇的回忆中拉了回来。许是怕人窥视到心中的秘密，她神色慌张地要了两样菜，逃似的离开了。
食堂里到处人头攒动，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辣椒味，刺鼻的酸菜味以及未散尽的油烟味。吃饭的学生们，有几个围着一张桌子的，有端着碗四处走动的，有边吃边哼唱流行歌曲的。任秀秀端着碗，怀着怦怦跳动的心，走到人数稀少的一个角落，埋头吃起饭来。扒拉几口饭后，她把头抬了起来，用一双做贼心虚的眼睛，在挤挤挨挨的食堂里搜索着。晃动的人头，总在遮挡着视线，使她无法找寻到心中的目标。她烦躁地又坐了下去。看着碗里平常喜欢吃的炒鸡蛋和酸辣椒，她竟然没有一点胃口。竹筷在她手里，如两根笨重的铁棒，艰难地在饭盒里左一下，右一下地划动着。坐下不到一分钟，她又站了起来。这次，她终于看到了赵锐那张生机勃勃的脸。她巴望赵锐也能看见自己。那会赵锐站在一张餐桌边，正跟几个同学兴致勃勃地交流着什么，表情十分生动。那几个同学，有任秀秀认得的，也有任秀秀不认得的。在认不得的两个中间，有一个是女生。那女生的脸，任秀秀看得不是很清楚，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她却看得格外分明。她是哪个班的？怎么会认识赵锐？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交往？这些问题猫爪一样在扯着她的心。她很想走过去把赵锐拉过来。当她意识到这是在食堂里，而且还有那么多同学在时，就打消了那个念头。走过去容易，拉起赵锐的手也不难，难的是赵锐如果反问，你干嘛啊任秀秀？那将会颜面丢尽，在高一（23）班，不，在全高一年级，都会抬不起头来。与其看着赵锐跟别人交流自个儿心里难受，还不如离开不见的好。给自己找下退出的理由后，任秀秀闷闷不乐地离开了食堂。
食堂前面有个小花园，里面茂盛的菊花枝上，挂着或大或小的一些青色花骨朵。任秀秀走到一丛菊花前，眼睛发呆地看着那些青色的花骨朵。许是见物思情，看着看着，任秀秀就把自己与赵锐跟眼前青色的花骨朵联系了起来。看了一阵菊花，忧伤的任秀秀把眼光移到了食堂的大门口。她必须得搞清楚，赵锐是独自一人出来，还是跟那个戴眼镜的女生一起出来。不一会，赵锐出来了。走在他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任秀秀担心的那个戴眼睛的女生。他们谈兴不减，仍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什么。任秀秀像打摆子一样，手脚突然发起抖来。
从花园边过时，赵锐看到了任秀秀。花园把他们隔在了两边。任秀秀矜持地望着赵锐，等待他跟自己打招呼。可是，只顾跟戴眼睛女生说话的赵锐，平淡地看了一眼任秀秀后，就把视线收回去了。任秀秀感到自己被冷落了，气得嘴唇都发青。读初中时，她是全班男生渴慕的对象。男生们总是想着法子跟她接近。春天，桃花开时，她的课桌上每天都会插着一支鲜艳的桃花；秋天，桂花开时，她的书包里总有一个装满了桂花的小纸袋。看着鲜艳的桃花，闻着沁人心脾的桂花，她的那个兴奋啊，仿佛全世界的阳光都属于她似的。像今天这样被人冷落，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赵锐跟那戴眼镜的女生，说着走远了。任秀秀看着他们时而靠近，时而分开的背影，特别失落，很不是滋味，眼泪差点儿就掉下来了。她恨不得马上冲上前去找赵锐问过明白，可是真要动步时，又犹豫了。要是赵锐问，你凭什么干涉我跟同学交往？你有这个权利吗？还不哑口啊。然而，不说不问，她又不甘心。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要去向赵锐问个明白，不然心就没法踏实下来。
平常吃了碗饭，任秀秀都要到操场边的林荫道上去走走。林荫道两边女贞树的树枝交错架着，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绿色拱道。林荫道两边，每相隔一段距离，安放着一张水泥做的靠背椅。任秀秀特喜欢坐在水泥靠背椅上，望着长长的绿色拱道遐想。此刻，她人虽然行走在了林荫道上，却怎么也找不到往日的那种轻松愉悦的感觉。她努力想让自己不安的心静下来，可赵锐和那戴眼镜的女生的身影，老是在她眼前晃，使她无法安静。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在想，这会儿他们在哪儿？是在谈论学习，还是谈论感情？她很不希望是后者。要是那样，行动就得加快了。
有了这个想法后，任秀秀决定在去上晚自习的路上堵赵锐。
离晚自习还有八分钟的时候，赵锐拿着一本书，在宿舍通往教学楼的路上出现了。
赵锐。任秀秀突然挡在了赵锐前面，仿佛是从天上降下来的。
任秀秀，你神秘兮兮地搞什么名堂？赵锐看着表情怪怪的任秀秀说。
你跟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很熟是不是？任秀秀直来直去地说。
哪个戴眼镜的女生？赵锐没反映过来。
就是食堂里的那位。任秀秀提醒道。
不熟。是到了桃源中学后才认识的。赵锐说。
她读哪个年级，叫什么名字？任秀秀的问话不依不饶。
赵锐怪异地看着任秀秀，说，她读哪个年级，叫什么名字跟你有何关系？
有关系。就是有关系。任秀秀任性地说。
毛病。赵锐甩下任秀秀，走了。
任秀秀追了几步，停下了。赵锐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使她更加伤心，更加难过。在赵锐眼里，我难道一点魅力也没有吗？赵锐的言行，不由得她不这样去想。都怪那戴眼镜的女生，不然赵锐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如此一想，任秀秀不由得嫉恨起那个戴眼镜的女生来。
晚自习铃声响了，任秀秀才情绪低落地走进高一（23）班教室。那会，赵锐正被几个同学围在了讲台前。
赵锐，你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不让那个刘明明从你胯下钻过了？万娟问的，也是高一（23）班所有同学想问的。
赵锐羞辱刘明明的事，晚饭时就在校园里传开了。
真要让刘明明那样做了，你们会怎么看我？赵锐反问道。
他活该！万娟对刘明明调到实验（1）班，也是满腹牢骚。
在跟他单挑前，我是一门心思要让他从我胯下钻过的。可当我看到他浑身发抖，羞愧难当时，就放弃了原先的想法。赵锐解释说。
我就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放弃？这个问题，杨晓已经问过赵锐三次了。
不为什么。我觉得羞辱刘明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赵锐说。
大家不要再议论了。请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看书、作业。担任本周执行班长的胡蓉大声说道。
围着赵锐的几个同学，不满地看了胡蓉一眼，回到了座位上。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任秀秀拿出语文课本，翻到《再别康桥》，立刻，诗中所蕴涵的情致，就慢慢浮现上来。受了那种情绪的影响，她禁不住暗暗地把头转向了赵锐的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