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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大洗牌
学期考试语文成绩统计出来了，欧阳俊秀班上的平均成绩，高出高一年级其他班一个分数段。这让蒋晓丹很不舒服。以往，跟她教同级的老师，成绩都比她低，而这回她却落在欧阳俊秀之后。心里极不爽的她，以复查为名，把高一（23）班的语文试卷仔细地翻看了好几遍。根据多年的经验，语文成绩出入大的原因多半在作文上。同一篇作文，甲可能只给三十分，而到了乙手上，则可能是五十分。然而，这次的作文却是蒋晓丹自己评的，大差距的分数不可能存在。尽管如此，她还是抽查了高一（23）班一半以上的作文。这一查才发现，她打出的多是高分。这就难怪欧阳俊秀的成绩要高出去许多了。要不是密封评卷，那些作文是得不到高分的。成绩已既成事实，蒋晓丹想改也改不了。她很后悔，评卷前自己太大意，太粗心，太没把欧阳俊秀当回事了。刚愎自用的她，不相信欧阳俊秀班上的成绩能超过自己。方薇跟蒋晓丹一样，也不高兴。看了统计出来的成绩，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气恼中的她，手一挥办公桌上的一叠作业本就被她扫到了地上。随后，她抓起包，气冲冲地走出了办公室。
在整个过程中，欧阳俊秀一言未发。虽然，她并不看重这个成绩，但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欣慰。这个学期，她和她的高一（23）班经历的事不少，能取得这个成绩，是她没有想到的。其实，欣慰的原因并不是成绩的排名，而是学生们对她的认可。如果，学生们从心里上拒绝她，就不会自觉地认真学习，考试的成绩自然就不会好。她知道，不管自己作了什么样的努力，学校、社会、家长最终都是以成绩论成败的。在她实施心中一系列教学改革计划时，就已经想到了这层。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进行着。就算是失败，也要闯个鱼死网破。那样，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可成为例案，供学校领导、老师进行分析解剖。现在成绩出来了，她可以长舒一口气了。尽管后面的路还长，起码暂时可以小歇一会。
欧阳俊秀拿起成绩统计表向高一（23）班走去。原本她是想把整个年级语文成绩排列情况告诉学生的，临进教室时，她改变了主意，决定只向学生宣布个人考试成绩。
学生们这几天心里也很紧张。学期考试成绩，将关系着他们下学期就读的班级。按学校规定，每个学期考试结束后，教务处都要根据成绩进行调整，达到实验班成绩最低线的，就调到实验班学习；落在慢班分数后面的，就编入慢班。这在桃源中学，被称为滚动学习。高一（23）班的学生们，不管是所谓的优秀生或是所谓的差生，他们都不原离开欧阳俊秀。所以，是既盼知道成绩，又怕知道成绩。
学生们像听宣判一样，等待着欧阳俊秀发话。
站在讲台上的欧阳俊秀，对学生们此时此刻的心情，是非常了解的。滚动学习的做法，她耳朵都听起老茧了。可是，校领导却把那当做法宝。在这根指挥棒的指挥下，家长们不断地给孩子施加压力，甚至重金许诺，一旦从慢班滚动到实验班，或人民币，或出国参加夏令营。其奖励手段花样百出。欧阳俊秀对此，已有主意。从已经发生的那些事情中，她知道自己抗拒不了学校的规定，自己没有权利留住应该滚动的学生。但是，学生们则是可以选择去与留的。她扫视了一眼教室里的学生，屏息了一下呼吸，才开始宣布成绩。
成绩宣布结束，高一（23）班语文全部及格，最低分七十八分。考前担心语文考不及格的学生们，激动得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欧阳俊秀平伸出双手，向下按了按，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然后才说，我对同学们够取得这样好的成绩表示祝贺。
是我们该向老师表示祝贺。赵锐突然站起身来号召道。
对。我们应该向欧阳老师表示感谢和祝贺。童小柯呼应道。
学生们倏地一下全站了起来，齐声高呼，谢谢欧阳老师！
欧阳俊秀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个局面。教好学生，带好高一（23）班，是她的职责，无需感谢。但是，学生们发自肺腑的声音，还是令她很感动。她声音发颤地说，谢谢同学们的信任。在未来的两年里，我将与你们一路前行。欧阳俊秀说这句话时还不知道，高一年级重新编班的大洗牌正在准备之中。
学生们听了欧阳俊秀的表白，个个沉默无语。他们心里明白，下学期开学，成绩优秀的同学要滚动到实验班去，差的同学则要灰头土脸地滚动到慢班去。不管滚动到哪，对于现在的高一（23）班同学来说，都是不情愿的。一个学期下来，尽管相互之间摩擦不少，但是他们喜欢上了这个平等的集体，张扬个性的集体。当然，更喜欢他们的欧阳老师。
大家怎么不说话？欧阳俊秀对教室里的冷清感到有点意外。她不知道平时思想活跃的学生们，为何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了。
赵锐在欧阳俊秀巡查的眼神中，慢慢把手举了起来。
请讲。欧阳俊秀微笑地望着赵锐。
欧阳老师，学校真的要实行滚动编班吗？赵锐问。
学校确实有这个规定。你们不都知道的吗？欧阳俊秀有些明白学生们不言语的原因了。
可以不滚动吗？赵锐问。
欧阳俊秀让赵锐坐下后，有一两分钟没有说话。学生们睁大眼睛看着，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对于根据考试成绩进行滚动编班的做法，欧阳俊秀从一知道就是极力反对的。她觉得那种做法，是对教师的歧视，是对学生的不尊重。她曾经理直气壮地找过王大鹏校长，质问他，为什么非要把学生分个三六九等，为什么不让教师和学生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王大鹏当时没作任何解释，只是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挠着头说，我也想按你说的那么做，可是不行啊。其中的酸甜苦辣，以后你会体会到的。
我知道同学们都很关心滚动编班的事情，我个人的观点是坚决反对的。我不希望高一（23）班任何一个同学由于这个原因被编到其他班去。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我不会反对。
不愿意。
不愿意。
学生群情激奋地大声喊着。
欧阳俊秀从学生们近似呐喊的声音中，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的信任。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辜负他们，必须与他们站在一起。
我会把大家的意见反映给学校，并力争高一（23）班不参加滚动编班。欧阳俊秀的话刚一落，学生们就鼓起掌来。
在办公室生闷气的蒋晓丹，听到高一（23）班传出的掌声，脸就一阵阵燥热。学期考试输给了欧阳俊秀，是她这个年级组长加教研组长没有料到的。你狂什么狂，滚动编班后，得意的学生走了，看你还有什么资本跟我拼？蒋晓丹在心中发狠地说。
欧阳俊秀用手势制止了学生们的拍掌，继续着刚才的话说，高一（23）班的每个同学都是好样的，我相信两年后，你们一定会以崭新的姿态，走进梦寐以求的象牙塔，走进知识的海洋。
学生们再次拍起掌来。
蒋晓丹不高兴了，你欧阳俊秀算什么，不就学期考试成绩高出那么一点点吗？桃源中学的水深着呢，你就走着瞧吧。她不想在办公室再呆下去，收拾起桌上的试卷，匆匆地走了出去。下了楼，站在寒风凛冽的操场上，蒋晓丹竟然不知道该向何处去。就在这当口，她看到王大鹏从图书馆里出来，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于是，她一边喊着王校，一边向王大鹏走去。
在学期工作总结会上，蒋晓丹的名字被王大鹏一次又一次地提起，而对教学成绩优秀的欧阳俊秀却只字未提。欧阳俊秀虽然不看中那个，但心头极不舒服。王大鹏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蒋晓丹在民主测评中，为他出了大力，他要还她一个人情。不提欧阳俊秀，是他担心当了校长以后，驾驭不住她，惹出更多的麻烦来。所以，打压一下非常有必要。
寒假开始了，欧阳俊秀要回老家度假，王君如挽留不住，主动给她买了火车票。当王君如把票递给她时，她愣了一下，之后扑入到了王君如怀中。
王君如把欧阳俊秀送上火车，安顿好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车。分手前，他握着欧阳俊秀的手说，一路主意安全，到家就给我打电话。欧阳俊秀含情脉脉地望着王君如，说，我会想你的。王君如说，我也一样。
载着欧阳俊秀的火车，冒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徐徐开出了火车站。欧阳俊秀把脸紧贴在车窗玻璃上，不停地向站台上的王君如挥动着手臂。而此刻，桃源中学教务处里正一派繁忙，李志明等人正在按照学期考试成绩，对各个年级进行滚动编班的大洗牌。欧阳俊秀一心想要带到高中毕业的高一（23）班，已经被滚动编班分解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