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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银行卡接力
怀揣着于晓芳送的银行卡，童洪波感觉就像是怀里藏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让他心绪不宁。一次拿到这么大一笔钱，在他还是第一次。以前在乡里，副职和各站、所长给他拜年，也就是个千儿八百的，累计也没于晓芳给的那个数。接受副职和站、所长们的拜年红包，他心安理得。县里的领导接受他的拜年也是这样。所以，他心里一点负担没有。而于晓芳给的银行卡，金额比在乡里接受拜年的额度高得多，他就有些担心。要是事情办不成，于晓芳来追要，麻烦就大了。但是，目前的境遇，由不得他多思多虑，管他的，先挪用一下，就当是借吧。他当然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一旦东窗事发，五万块就刚好在判刑的线上。他不知道那些狮子大开口的官员，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动辄十万、二十万地伸手。莫非他们就不怕事情败露吗？他的担心和忧虑完全是多余的，别人该揣进腰包的东西，早揣进了。他所想的，别人也肯定想过了，但是伸出去的手，捞到的好处那么多，怎么轻易就收回呢？左思右想一番后，他的心不再那么跳了。现在，他急于要见到乔华，像接力比赛一样，他要尽快把手中的银行卡转到乔华手里。可是，他连续打了几次乔华手机，回应都是“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乔华去哪了？会不会是参加人事调整会议去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的心就悬起来了。如果猜测是正确的，那么自己的动作就晚了，挪窝自然无希望了。想到这段时间来的努力将要白费，他的心就针刺一般地痛。
乔华手机打不通，不是他真的不在服务区，而是他有意把电池扣掉了。这段时间，他的手机跟热线电话没有什么区别。电话一个接着一个，都是探听职位调整的。对于那些电话，有的他很愿意接，有的却令他非常反感。随着职位调整行程的推进，他的电话也跟着多了起来。一般情况下，他的手机都是畅通的。身为市委书记的秘书，他不敢掉以轻心，只要不跟书记在一起，他的大脑神经都是绷紧的，耳朵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他深知，书记的电话必须在打来第一秒就接通。这可以体现出他工作的态度。书记对他的这一点很满意。像不在服务区的这种情况，在乔华身上是极少出现的。乔华之所以敢把手机电池扣掉，原因是书记在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书记对会议期间接电话痛恨至极，每次都率先关了手机。其他人见状，哪敢懈怠，也赶紧跟着把手机关了。乔华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在童洪波满天寻找乔华的时候，乔华正在桃源水宫泡澡。桃源水宫原来叫城南温泉，坐落在锦江边上。叫城南温泉时，是市服务公司在管理。房子只有两栋。一栋是茶楼，一栋是澡堂。茶楼是木房，分楼上楼下两层。楼下是储藏东西和烧水的地方。楼上是茶室。茶室里摆着十几张竹制的躺椅，躺椅前是一张木板方桌。喜欢喝茶的人，在洗完澡后，会三三两两地邀约到茶楼喝茶、闲聊。澡堂是砖木结构的平房。进门是一个大厅，左手是男池，右手是女池。那时的人没有现在这么讲究，温泉里就一个大池，不管多少人，都在一个池子里泡。人多的时候，池子里几乎见不到水，全是冒汗的人头。改为桃源水宫，是招商引资兴起后的事。浙江一个老板，被市领导接来桃源市考察，希望他投资地方工业。浙江老板对工业不感兴趣，偏偏选中了城南温泉。考察结束，市里领导问他投资意向时，他神秘地笑着说，我看中了一个地方，如果贵市同意，我愿意投资。领导一听，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外商投资，那是何等荣光的事情。当即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浙江老板就说了他的打算。领导很失望，但既然表了态，就不能反悔，这样，城南温泉就以两百万将经营权卖给了浙江老板。浙江老板接管城南温泉后，推到了原先的两栋木房，重新进行规划。一年半后，一片西欧风格的华丽建筑就展现在了桃源市民面前。在进入那片西欧建筑群的大门上，镶嵌着金光闪闪的“桃源水宫”四个大字。桃源水宫里，不光有铺着大理石地板的大池，还有豪华的小池，更有穿着旗袍和衣着暴露的服务小姐。桃源水宫从开张的那天起，就一直车水马龙。去那里消费的全是男客，因为里面没有女宾室。
乔华到桃源水宫泡澡，是不需要自己开钱的。大堂经理见了他，会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这次跟以往的每次一样，乔华一进门，大堂经理就说，领导，一切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叫官员领导，叫普通人老板，是桃源水宫的规矩。这样可以让进出那里的官员少了心理负担，放肆地消遣、玩乐。
那个把乔华泡澡事宜安排妥当的人，是市物价局的刘局长。刘局长此前多次联系过乔华，想请他坐坐，喝点小酒，泡泡温泉，轻松轻松，都被乔华拒绝了。刘局长想接近乔华，其用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乔华岂有不明白之理。他一推再推，一则是吊刘局长胃口，二则是看他下一步有何动作。一个想要在仕途上混的人，看不到这一点，那就只有望官兴叹。刘局长自然不笨，对乔华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对一步、二步、三步怎么走，心中早就谋划好了。请动乔华，是第一步。乔华答应了刘局长，却不要他陪同。这让刘局长在欣喜中平添了几分落寞。乔华的行为让他捉摸不定，既然答应去泡澡了，却又不肯见面，演的是哪出戏？看来此人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货。他已经想好了，不管乔华见与不见，都必须要行动。
乔华在澡池里泡澡的时候，载着刘局长的轿车开进了桃源水宫的大门。大堂经理见了刘局长，满面笑容地说，欢迎欢迎。接着唤来一名服务生，让其领刘局长去洗澡。刘局长对服务生说，你忙你的去。服务生看着大堂经理，不肯离去。大堂经理望了一眼刘局长。刘局长说，我不洗澡。让他忙去吧。大堂经理这才朝服务生挥了挥手，让他离去。刘局长来桃源水宫不洗澡，要干啥呢？莫非是要来审查账目？可是，即便要审查账目，也不该是审计局的事啊？
刘局长跟来桃源水宫，是想证实乔华是否真的来这里泡澡了。但是，又不便直接开口。来桃源水宫消费的官员，其行动都是隐秘的。乔华不让刘局长来陪，这也是一个原因。
大堂经理请刘局长到休息室去休息。进了休息室，大堂经理说，刘局难得来一次，我给你安排个保健按摩吧。刘局长说，不用。我等客人洗完澡就走。大堂经理知道他等的客人是乔华，但是不问。事前，刘局长给他打了电话，说有位重要客人，让他好好安排，帐挂在审计局上。既然刘局长不说，他也就装作不知。在给刘局长泡了一杯茶后，大堂经理退着向休息室外走去。在快要走出休息室时，刘局长突然问，我的客人来了吗？大堂经理的回答，说的不是来了，也不是没来，而说一切安排好了。刘局长对大堂经理的回答很满意，就说，你也去忙吧。大堂经理走后，刘局长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外表看似平静的他，心里正翻滚着破浪。放在他钱夹里的那张银卡，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机会把它交到乔华手上。那张卡里有八万块钱，是公路局下属的路桥公司夹在一幅风景扑克里送给他的。刘局长念想市财政局局长位置，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想借用乔华的嘴，在书记面前吹吹小喇叭。多年的从政经历告诉他，书记、市长秘书的话，作用不可小视。满以为今天是个绝好的机会，出乎他意料的是，乔华答应了来泡澡，却不跟他见面。这样，那张钱夹里的卡，就无法送出去。怎么办？他脑子都想痛了，仍是一筹莫展。
跟刘局长一样着急的，还有一个，就是童洪波。打不通乔华的手机，就无法见到人。见不到人，银行卡就送不出去。在这个紧要关头，早送一刻，希望就多了一分。联系不到乔华，童洪波的心就像猫抓似的。他为什么会不在服务区？是在参加重要会议，还是跟书记出差了？如果真的是在参加会议，那会议的内容是不是有关职位调整的事？要是这样的话，这个银行卡来得就太晚了。他好恨自己无能，怎么不在乡里时就下手狠手。不，不会这样快的。只要把银行卡送到乔华手上，我就一定有机会。无奈中的童洪波只得这样在心里进行自我安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