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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坏了坏了的
任秀秀的声音传进赵锐的耳朵，令他感到不寒而栗。任秀秀太可怕了，必须离她远而又远才行。以前几次去赴任秀秀的约见，赵锐只是把她看成是个顽皮、固执的女孩子，兴趣过去了就不再闹了，不曾想她会有那么深的心思。有点心思也罢了，关键的是现在她缠上自己了。这种事，不能告诉同学，更不能告诉老师，只得靠自己解决。从刚才任秀秀的那句话里，赵锐已明显感觉到任秀秀的不好对付。看来以前是太小看她了。赵锐想着心事从操场边过时，正巧看到欧阳俊秀从另一端走过来。他装作没看见，顺着围墙跟溜过去了。
欧阳俊秀没有注意到赵锐，她的脑子里一直有个疑问，送玫瑰花的人是谁呢？至于，为什么要送玫瑰花，地球人都知道。让欧阳俊秀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要送，就大大方方，明明白白地送，为何要遮遮掩掩？让欧阳俊秀心里纠集的，不是玫瑰花本身，而是那个未成露面的送花人。那是个怎样的人呢？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英俊还是文弱？这一切对于欧阳俊秀都是一个谜。这个谜，欧阳俊秀本可以置之不理的，不管不问的，可是内心深处的某根神经却被它牵动了。长到快三十岁，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男人献的玫瑰花。尽管当门卫把花交到她手上时，觉得很唐突，极想拒绝，但到底还是收下了。欧阳俊秀到操场上来，是想梳理一下纷乱的情绪。在这座三面临江，风光绮丽的城市，她除了认识学校的主要领导和部分老师外，跟外界几乎没有接触，认识她的男性，除了家访过的几位学生家长，决没有其他的男性。如此推断，那束玫瑰花应该是家长送的。而那几位家长给她的印象都不是那种沾花惹草的人。第一个推断，被她自己否定了。还有什么接触过的人没有想起呢？顺着这个思路，她想起了采访过自己的市电视台的那位男记者。会是他吗？欧阳俊秀既不能肯定，又不能排除。
溜走的赵锐并没有走远，他躲在实验楼的楼梯间，让视线穿过楼梯间砖砌的花窗，密切地注视着欧阳俊秀的一举一动。欧阳俊秀希望得到的答案，也是赵锐非常渴望得到的。他不知道欧阳老师这会到操场上来是不是在等待那个送玫瑰花的人。如果猜想没错，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他急迫地期盼着那个人早点露面。欧阳老师跟那个人见面后，会有些什么样的行为发生呢？是握手，还是接吻拥抱？不管是那一种，都不是赵锐想看到的。
夕阳已经滑到山的那一面去了。夜色正一点一点从高空挤压下来。几朵漂游的浮云，忽而快，忽而慢地在空中行走着。它们突然走到了一起，汇成了一朵巨大的云块。那块巨大的云块正好浮在操场的上空。霎时，操场上便变得昏暗起来。球场上打篮球的学生们，以为暴雨要来了，便草草收了场，拿起搭在篮球板支架上的衣物，闹嚷嚷地朝宿舍走去。
在操场边踽踽独行的欧阳俊秀，时而抬头看看黑下来的天空，时而将眼睛朝向天边的某个地方，一点没离开的意思。心头的疑问没有解开，对她来说既是憾事，也是好事。解开了，结果可能是比没有解开更大的失望。不解开，就让它永远成为一种美好的想象。这样想定之后，欧阳俊秀一下子轻松了。她向来相信，该自己的总会到来，不该自己的渴求也无望。
教室里灯陆陆续续亮了起来。赵锐见欧阳俊秀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教学楼走去，他的心也跟着踏实了下来。那个送玫瑰花的男人始终没有出现，这多少让他有点遗憾。赵锐巴望那个送花人出现，是想认清他的面目。这个机会，他所崇拜、暗恋的欧阳老师没有等来，自然就失去了。他想好了，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即便冒险也要与那个送花人见上一面。
赵锐站起身来，忽又蹲了下去。由于蹲时间过长，他双脚麻木，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等到下肢恢复了知觉，能够站立行走了时，欧阳俊秀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空空荡荡的操场上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趁着夜色的掩护，赵锐快步朝教室走去。
欧阳俊秀从高一（23）班教室走过时，在门口停了一下。晚自习的钟声虽然还没有敲响，但多数学生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他们有的在做作业，有的在读英语，有的在翻阅报子，少数几个在争论着什么。童小柯独自坐在位置上，耳朵上挂着微型耳机，摇头晃脑地听着MP3。欧阳俊秀破例没有走进教室去露面。如是以往，她肯定会走进教室跟学生们打个照面的。因了玫瑰花的缘故，引发了学生的好奇。这种好奇，跟学习上的好奇存在着太大的差异。在学习上，她是很希望自己的学生时时充满好奇的，而关于玫瑰花，关于爱情，不，关于与爱有关的好奇，却是不希望看到的。在对待少男少女的情感方面，她比桃源中学所有的老师更具有宽容心，可毕竟那不是好事。从她跟学生们的相处上知道，只要自己走进教室，肯定会被问及玫瑰花的事。她不想让一束意外获得的玫瑰花，惹起学生的遐想。欧阳俊秀正想走开，不料被晃来晃去的童小柯看到了。童小柯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放声唱起来：
你是我的玫瑰
你是我的花
······
学生们对突然响起的歌声很是诧异，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童小柯身上。童小柯挤眉弄眼地继续高唱，同时把手指向了门外。学生们朝着童小柯指方向看去，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欧阳俊秀。他们马上明白了童小柯唱那首歌的用意，就跟着一起唱起来：
你是我的玫瑰
你是我的花
你是我的爱人
是我的牵挂
你是我的玫瑰
你是我的花
你是我的爱人
是我一生永远爱着你
玫瑰花
有的还跟着节拍边唱边拍起手来。
欧阳俊秀镇定了一下情绪，笑吟吟地走进了教室。学生们立即欢呼起来。
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后，欧阳俊秀说，你们刚才唱的《你是我的玫瑰》这首歌，我也挺喜欢，也爱唱。玫瑰象征什么，你们没有谁不知道。童小柯带头唱这首歌，用意坏了坏的。欧阳俊秀在说“坏了坏的”的几字是，是模仿影视片中日本鬼子的口吻说的。所以，她的话音一落，学生便哄笑起来。
欧阳老师，我的用意大大的好。等同学们笑够了，童小柯一脸委屈地说。
大家评判一下，童小柯的用意究竟是好是坏？欧阳俊秀微笑地看着她的学生们。
好！
好！
学生们的回答一致倒向童小柯。
欧阳老师，听到了吧？我们的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对不对啊？
对！
又是一致的回答。
那——欧阳俊秀用眼睛从第一排一直扫到后一排，才严肃地说，你们通通的坏了坏了的。
欧阳俊秀说完的最初几秒，教室里一片寂静，待学生们明白是老师跟他们说笑时，又放声笑了起来。
同学们，欧阳俊秀平伸出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刚才跟你们开了个玩笑，我们高一（23）班的每一个成员，说到这，欧阳俊秀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都是大大的好。我知道，童小柯同学没有恶意，大家也都没有恶意。你们不就是有那么点狡猾而已。
学生们听到这，会心地笑了。
你们唱那首歌，就是想探听老师的秘密。不要摇头。我是你们的老师，还能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对于爱情，我当然向往。收到象征爱情的玫瑰花，我没有理由不高兴。不错······
欧阳俊秀的话被突然闯进的赵锐给打断了。
赵锐不知同学们为何全都用责备的眼光看着自己，正欲张口询问，童小柯赶紧给他递了个眼神，让他到位置上坐好。
不错，玫瑰是爱情的象征，欧阳俊秀等赵锐坐好后，继续着刚才的话说，可是，我的爱情，属于晚开的玫瑰，至今还没有开放。早开的玫瑰，谢的也早。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一点。欧阳俊秀把提醒学生不要早恋的意思，巧妙地传达了出去。
学生们心领会神，都不言语了。
今天你们看到的那束玫瑰花，是何人所送，我也不知道。老师我在这方面，没有秘密。玫瑰花事件就此结束。你们探寻老师秘密的好奇心，也就此结束。欧阳俊秀干净利索地结束了谈话。
赵锐总算听出眉目来了。欧阳老师能那么坦荡地说出那番话，说明她的话是真的。他慌乱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然而，对送花人的好奇，却没有消失。那个未露面的送花人，看来是个单相思了。
刚才我开玩笑时说了“你们通通的坏了坏了的”，现在我纠正，你们通通都是大大的好。
欧阳俊秀的话惹得高一（23）班笑爆了棚。
就在这时，晚自习的铃声响了。欧阳俊秀在铃声中，将竖起的右手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欢笑声烟消云散，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欧阳俊秀走出教室，向办公室走去。推开门，她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是等候已经多时的王大鹏校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