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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跟踪
在王君如去吧台结账的时候，欧阳俊秀自个儿先出了门。她生怕侍应生再把那束玫瑰花交到自己手上。还好，侍应生那会在接待进去的客人，忽略了插在瓶子里的玫瑰花。其时，正华灯初上。街道两边一栋接一栋的民居屋檐下，挂着一长排红灯笼。灯笼里透出的红光，柔和、温馨。商家门口霓虹闪烁，人影憧憧。来来往往的行人，摩肩接踵。欧阳俊秀庆幸自己没把那束玫瑰花拿在手上，不然又要成为聚焦的对象。
你掉东西了吧？追出门来的王君如，背着双手问欧阳俊秀。
欧阳俊秀摸了下包，说，没掉东西。
真没掉？王君如追问道。
看王君如的神情，不像是说着玩的，欧阳俊秀就仔细地把包检查了一遍，然后朝王君如摇了摇头。
这是不是你掉的东西？
王君如把背着的手移到了面前。那束被欧阳俊秀有意遗忘的玫瑰花，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拿着吧。王君如把那束玫瑰花递了过来。
接，还是不接？欧阳俊秀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王君如看出了欧阳俊秀的心思，说，我替你拿吧。
欧阳俊秀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
逛商场吗？王君如问。
我突然想起跟一个学生约好了谈话的，时间快到了，我得赶回学校去。欧阳俊秀找了个脱身的理由。
那我送你。王君如说。
别别。你忙你的去吧。欧阳俊秀一下子紧张起来。她不想让同事，尤其不想让学生看到自己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在欧阳俊秀跟王君如说话的当口，一个人影在街对面的桂花树下快速一闪，就不见了。那个悄然消失的人影，从他们走出幸福时光咖啡屋起，就一直在暗地里跟踪。尽管那个人影躲闪得极快，还是被欧阳俊秀的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下。恍惚中，她感觉到那个快捷的身影，像是班上的某个学生。但究竟是谁，却不能确定。周末学校不上晚自习，遇到自己的学生，不足为怪。欧阳俊秀没有去多想，也用不着去多想。学生们像被关羊似的关在校园里，周末出来走走，透透气，买点洗漱用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王君如没有听欧阳俊秀的，执意要送。无奈的欧阳俊秀，只能作罢。他们开始是并排行走的。可能是王君如手中的玫瑰花太显眼，不时地总有人把眼光投到他们身上。欧阳俊秀发觉后，就把步子加大了。王君如见自己被落下后，赶紧跟了上去。两人齐肩走了没几步，欧阳俊秀又把脚步放慢了。王君如这才明白欧阳俊秀的意思。不并排走没关系，只要答应我送就行。这之后，他们就一前一后地行走着。他们一点不知道，那个在桂花树下一而过的人影，若即若离地就跟在后面不远的地方。
那个人影，这时正走在一棵路灯投下的光亮里。他青春勃发的脸上，有一种比他年龄大的老成。最先引起他注意的，不是王君如，也不是欧阳俊秀，而是那束艳丽的玫瑰花。早先，他对花，不管是什么花，都不感兴趣。花，是女孩子的专利，与男孩子无关。注意花，特别是玫瑰花，是从关注他心中偶像开始的。自从那天偶然看到心中的偶像有男人送玫瑰时，他的情绪便躁动不安起来。也就是从那天起，他开始了对花的关注，当然主要是对玫瑰花的关注。他一直在找那个送花给偶像的男人，却因没有目标，不得不放弃。这天的巧遇，对他来说，实在是幸运。当时，他正从耐克专卖店出来。耐克专卖店就在幸福时光咖啡屋对面。站在耐克专卖店门口的他，东张西望地看着那些古老屋檐下的红灯笼。那些红灯笼刺激了他的某根神经，使他的思绪一下飘飞到了遥远的大西北那个高悬大红灯笼的院落。在那个院落里，作家苏童，大导演张艺谋，用小说和电影的方式，为全国读者和电影观众，讲述着同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故事里的那个院落，除了屋檐下高悬着大红灯笼外，还有一盏特别的红灯笼。那盏特别的红灯笼是特意为主人的三个老婆准备的。入夜，红灯笼在哪个老婆门前点亮，主人就跟那个老婆共寝。就在他盯着街对面屋檐下的红灯笼看时，一个手拿玫瑰花的男人出现了。他以为是看花了眼睛，赶紧眨了眨，没错，他看到的确确实实是玫瑰花。会是那个送花男人吗？直觉使他不得不那么联想。因为，他太在意自己心中的偶像了。要是她这时出现在那位手拿玫瑰花的男人身旁，那么猜想就可以得到证实。这是他不希望出现的结果。他睁大眼睛，努力地在穿梭的人流中搜索着，很快就看到了他熟悉的那个身影。他又想，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起来的，相遇只是巧合。很快，他的想法便被击碎了。那个手拿玫瑰花的男人跟他的偶像肩并肩地走在了一起。虽然他们时分时离，交替向前，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心里的刺痛。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悄悄跟在后面，看看他们究竟会做出些什么举动。他想从他们的举动中去推测他们之间亲密的程度。
走到离校门五十来米的地方，欧阳俊秀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她不想让王君如跟着自己进校园。到目前为止，她在对王君如，既无好感，也无恶意。如果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她会很乐意地接受。由于王君如有了那种想法，她反倒不能接受了。让王君如送到校门前，已经是给足了他脸面。
我到了。欧阳俊秀不冷不热地说。
送你进去吧。王君如不想这么快就跟欧阳俊秀分手。
不行。欧阳俊秀的回答很果断。
那——行。就到这。王君如说着朝欧阳俊秀靠近了一步。
暗处的那双眼顿时就睁大了。送花男人是要拥抱她吗？从背影看，送花男人是有那种动机的。如果，送花男人拥抱她或者吻她，怎么办？跑出去阻拦显然是不行的。至少现在他还不想让心中的偶像知道自己的心思。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拥抱、接吻吗？不行不行。他几乎就要喊出声来。阻拦不行，叫喊不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特长，就弯腰捡起一枚石子，眼睛死死地盯着校门口的那对男女。他想好了，只要送花男人拥抱他的偶像，他手中的那枚石子就会飞出去。
欧阳俊秀没有接王君如递去的玫瑰花，说了声什么，转身走进了校门。
王君如看着欧阳俊秀的背影，举起手中的玫瑰花，高声说，我还会给你送玫瑰花的。
欧阳俊秀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朝夜幕下的校园深处走去。
暗处手握石子的他，松了一口气，一挥手，把捏得冒汗的小石子甩了出去。
王君如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朝校园里望了望。他希望在回望时能够看到同样回望的脸，但是，没有。欧阳俊秀的身影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手中的玫瑰花，因为欧阳俊秀的拒绝而失去了美丽。王君如越看越恼火，仿佛是那束玫瑰花在跟他作对似的。气恼中的王君如，将手中的那束玫瑰花掷在了地上。前行不到两米，他又转回身，朝路灯下刚刚被自己丢弃的玫瑰花投去怨恨的一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后，他把丢弃的玫瑰花又捡了起来。
所有这一切，被暗处的那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从丢花到捡花的动作看，他判断送花男人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想到这一层，他莫名地兴奋起来。他决定继续自己的跟踪，他要搞清楚送花男人长得怎样，是干什么的，住在哪里？
王君如把玫瑰花捡起来，拿在手里，似乎在想什么，之后，踩着人行道上昏黄的灯光，朝锦江路走去。
锦江路是条老街。街两边的商铺多数是卖土特产的。从商铺里飘出的泥土气息充斥着整条街道。夹杂在其中的三家商铺，经营的产品与土特产格格不入。他们是为离世之人服务的，经营的是花圈，老衣，香纸、纸做的金童玉女、轿车、冰箱、电视机等。这条街上有一座引人注目的建筑。那座高楼有二十多层，最高一层架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铁塔。大楼正面霓虹制作的“桃源市电视台”几个大字，老远就能看到。
王君如走到大楼前，站立了一会，才往里面走去。在走进去之前，他最终还是把手中的玫瑰花扔进了垃圾桶。
在王君如后面跟踪的身影，见他走进了盘查严格的电视台大门，才转身离开。尽管没有看到送花男人的面目，他依然高兴，毕竟知道了送花男人是电视台的。只要留心，就一定有认识的机会。在跟踪的过程中，他几次想借故撞一下送花男人的，这样就有了照面的机会。那样做，说不定就把自己给暴露了，反倒不好。明确了目标的巢穴，还担心他会飞走吗？冥冥之中，他感到自己跟送花男人，早晚会有一场对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