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司南的头像

司南

网站用户

小说
202405/15
分享
《旱河》连载

第二十三章 顶儿她爸是宝义

怎么是他。

咋能就是他呢?梅氏咬着嘴唇想。想着那个名字和那个男人就这么用顶儿连在了一起,梅氏觉得心骤然冷得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浑身上下打着寒噤,哆嗦得像筛糠一样,上下牙都难以控制地磕着,她攥紧了拳头却无法佝偻住身体,所有的关节都疼痛难忍,乳房肿到了腋窝,肿得不敢动胳膊,阴道里的伤口谁也不会知道,此时愈加疼痛。可是,认出那人的痛苦,此时抵住所有伤痛,她觉得万念俱灰。

她瞪着银白的窗口,眨眼时觉得眼珠子里滚烫,可脸上却寒风阵阵扫过。

黑夜里从南地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旱河两岸的地里,拖拉机正在翻地,拖拉机的声音一直“轰隆隆”地响在耳边。

又是一秋啊,我的情人。

那天梅氏被抓走后,坐在推车上被几个年轻人推着飞跑,一路颠簸,她拼命地抓着车厢。梅氏听见拖拉机的声音了,她转头寻找着拖拉机。她来不及想,也不觉得怕,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知这些人要带她去哪里。沿着旱河西岸绕过南桥,她第一次看到南桥。她坐在推车子上有些凉,看着旱河边的蒿草已经枯白,香蒲的颜色尚好,芦花摇曳,风和阳光还是暖的,她想起了他,咋就是他啊老天。路边闪着似曾相识的面孔,人们惊讶地看着她。梅氏的白发闪着银光,像旱河边的芦花一样飘着,好多人都是第一次看见白了头的梅氏,人们的眼睛追着推车,指着她说着什么。

“梅氏被抓了!”

梅氏被关进大队厢房最里面的屋子里,如今年轻的民兵她都不认识。整整一下午,总有人进进出出来看她,梅氏觉得自己坐在角落里像个怪物。天黑了后,她才敢活动一下身子,已经真的要瘫了一样不听使唤。不知几点,天更黑了,这样的黑使恐惧随之而来,她开始恐慌,这样坐在地上要一宿吗?好半天没人管她,也不知几点,她一直活动身体,用老先生教她的手法按摩双腿,老先生说过,“既然跟你婆婆约定不许下地走路装瘫,但要防止长期不下地肌肉萎缩,你要学着按摩。”

屋里很黑,一个小窗口高高的,有点白,有点青蓝。

梅氏的噩梦从这时开始了。

她不知前前后后进来多少人,还是反反复复就那么几个人。被人像小动物一样的扒去衣服,黑暗中他们恣意撕扯她,而她知道,自己没有且不能有一丝反抗,她知道,此刻她已经是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这间小屋子的黑暗与肮脏吞噬着她,一阵阵潮湿与腐臭钻进鼻孔。从地底下侵上来的冰冷渐渐僵硬了她的身体,她躺在地上等待着下一个人,也等待安详能来救她。既然不能反抗,当然也不能起来,所以她放弃了挣扎,更不用说逃跑了。暗无天日就是这样的吧,黑暗中,每个人都是一团高大的魔影,他进来就像摸瞎一样摸摸索索寻找着她,梅氏却是能看见那个试试探探的影。梅氏绝望地躺在地上,看着黑影逼近,像魔鬼一样的高大的影子,在摸到她身子时兴奋的灵活起来,每个人的呼吸瞬间变得喜不自禁,如获至宝般先是贪婪地摸她,亲她,然后突然急促而紧张起来。那些放肆的动作,笨拙而沉重地抖动着身体,像猪或者狗,发出动物的吭哧声,激烈地撞击她的身体,下体的麻木超过了疼痛。屋子里弥漫着各种恶心的味道,梅氏觉得自己陷进了腐臭的泥地里。但是,她放松了自己。任那些动物随意猛烈地进攻和撕咬,她觉得快被大地埋葬了,既然不能反抗就只有放松了,她昏了过去。她昏迷了一次又一次。身体没有知觉了,肚子和腰抽在一起。

被人抱到椅子上她浑身像散了架子,哪里都不是自己的了,但是这样的姿势却使她好受一些,不用被猛烈地砸在冰冷的土地上,她能用手抓着椅子来支撑身体的衰败,支撑自己活着或麻木。她心里已经没有恐惧了,那种下身失去知觉的感觉终于感觉到了,她曾经试图让她失去知觉。不知道他们还要怎么祸害她。几个人粗糙的大手依旧随意摸着她的身体和乳房,黑暗中弥漫着贪婪和无耻的嬉笑,那些彻夜响彻在这间屋子里的淫邪和喘息声肆无忌惮地一次次响起。直到有人捏住她的乳头用绳子扎紧时还有人在胡乱地亲着她的嘴和脖子,甚至大腿,甚至把手伸了进去,钻心的疼痛一直没有间歇,可此时全部的疼痛集中到了乳头,那是被掐住的疼痛又反复用力,然后再用力,像用刀刮到了肉的深处,然后在刮。

昏迷了多长时间醒来,梅氏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乳房肿得沉重,像铁饼压着胸脯,这时,她知道还活着,因为她听见走廊里的争吵声。

“胡八赖,你是什么东西?”宝义赶来时十分生气。“不是说抓陆安详吗?咋把她娘抓来了?你们……”

“安详没在家啊。”传来胡八赖无所谓的声音,无耻的声音在狡辩着,“再说,人家安详也没有证据说她搞破鞋了啊,你说跟谁了,没有吧?那只能抓了阿囡了,阿囡就是破鞋啊。”

“你们这些混蛋,那咋能这么狠毒!她还瘫着,你们老胡家……用这招是祖辈传吗?真他妈没人性!”

“我没人性,抓人可是你下的命令。抓个破鞋头你来跟我讲人性了,那抓无辜的安详就是人干的事儿了?你他妈的装啥好人。”

“你……”宝义一时争论不过,“我只是说抓了安详游街,谁知道你们不但抓了她娘,对个瘫子……竟下了这狠手,你们说现在咋办,这帮畜牲!你们……没干别的吧。”

“你骂谁呀!啥是别的?没有,啥也没干,不信你问问她。”胡八赖不正经地笑起来:“这帮玩意儿,都没见过阿囡这样的美人,真他妈够味儿!你说几年没见,她头发白了不显老反而更勾魂儿了呢,皮肤溜滑儿,四十多岁细皮嫩肉的。你都没看见这帮小子,哈喇子都淌出来了,强挺到天黑。”然后他还一本正经地强调:“宝义你放心,我下命令了,牲口不如的事儿咱们侯家岗人不敢干。嘿嘿,咋动手都行,就是不能动那种真格的,真干那是强奸,人多叫轮奸,这我可懂,让他们过过干瘾得了,阿囡也闲了这么多年,干她那是便宜她,嘿嘿嘿……”他从鼻孔里挤出一串狡诈淫邪的笑声。

“你……你们……”

是宝义和胡八赖在走廊里争吵声吵醒了梅氏。这不是王家的宝义吗?他的争吵声她记得,那年去陆家闹,她知道这个声音是宝义的。王家的宝义还是有人性的,尽管两家有仇,梅氏想到。胡八赖满嘴胡言,这些人里有几个人奸污了她,最先进来的人一定是胡八赖。

我还活着,梅氏想,浑身不知哪疼,是哪都在疼,乳房肿胀得要崩开一样,此时火燎燎地。她觉得眼睛好像已经适应了黑暗,她觉得窗外有了光线,光线是那样的月色,是下弦月吗?又一个下弦月到来了,她能看见了。

门开了,有人一步一步挪着,梅氏看着那人,那人也是摸索着走到身边,他竟然给她解开了绳子。接着是打火机的声音,“嚓、嚓、嚓”,眼前忽然闪着了光。梅氏一动不动,她不敢睁开眼睛,她以为又有人来折磨她,之前那些人用手拼命地伸进她的身体,贪婪地不知在获取什么。这个人如果再强暴她,估计今晚会死在这了,她想着。那人一直站着,打火机灭掉了又打开,眼前瞬间黑了又亮,打火机“嚓嚓”声,终于黑了,那人依然没有离开,一动不动。

“阿囡,阿囡……”那人嘴里喷着热气,凑到耳边低声地呼唤着。梅氏呆住了,她的心一下子凝住了,死了一样不会喘气,然后心脏“咚咚”地跳起来,心跳快得使她必须咬住嘴唇控制着气息。是他,是他了,永远忘不了的呼唤声是他的。梅氏眯着眼睛盯着那人的脸,她终于趁着火光看清了,痛苦地闭上眼睛那一刻,她万念俱灰,她的所有思念此刻化为绝望了,如果死亡来临,痛苦算什么?老天啊,我做过什么你何苦这样折磨我,怎么能是你呢?怎么会是他!

“阿囡,阿囡。”

梅氏猛然想起那年冬天在王家,半昏迷时也听到这样的呼唤,那原来不是幻听,不是梦境,是王宝义了,原来那就是他。

支撑我活下去的是你,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光,把我推向死亡的是你,此时更是生无可恋了。

房檐草垂着,稀疏,长长短短,月亮现在挂在山花头吧?也许正要探出头来耻笑我这样的女人,我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到爱。梅氏泪流满面,真是苦命难甜啊,真是可笑至极,我的命使我不配拥有,我凭什么渴望。我们有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们相拥在蒿草丛中,细草在身体下烘着暖意,我们的身体冰凉而火热,我们用满满的激情,你燃烧了我的心,我们彼此燃烧着。多少次月光闪烁着我的眼睛,我却舍不得睁开,我是多么怕看见你又失去你。无数次在最高潮时想看你的愿望,原来冥冥之中已注定是留到今天这样的结局,真讽刺啊。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真是恨啊。可如此愤恨那种快感却如滚动的旱河水席卷而来,梅氏的身体忽然燃烧,是阴道里被忽然的反应刺激得收缩,跳动的疼痛霎时从下向上蔓延,千斤的重量压在身上,胸前像火红的烙铁,烧得发出腐烂的臭味。

已是晚秋了,我以为,我以为……你早就飞走了。梅氏的泪水滚烫地堆在眼窝里,然后顺着脸颊滚到耳朵里。

宝义应该跟安详差不多大吧,梅氏想。搜刮着所有记忆想着那个叫宝义的孩子,长得应该像宝顺吧?高大,魁梧?坚实的背脊,硬朗的线条,他那有力的臂膀啊,那宽阔的胸口。王家的人,唯一给她留下印象的只有宝顺和他奶奶的山东口音,宝义是安详心心念念的宝顺的弟弟,可与她交好的那个男人怎么会是他呢?宝义的样子是那样的模糊不清。

算起来,宝义那年不到二十,还没有结婚呢,他怎能游过旱河来与她幽会呢?这个年轻的孩子多么无耻,他贪恋了她的身子,他懂什么叫爱情?显然,宝义明知道是她还跟她做了那种事,她以为的两情相悦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他或者是心怀龌龊,是个下流的东西;或者年少无知,什么也不懂,总之,他不会爱她。那个年轻的声音那样喃喃地呼唤时,曾经令她那样迷恋甚至每次想起都情欲泛滥,而这更让梅氏此时无比气愤又难堪,她觉得羞耻,无地自容。梅氏对于旱河边的这段不可思议的感情刻骨铭心,她那候鸟式的爱情原来如此可悲可笑了,她以为这样的美好可以美好到死,但此时她充满怨恨。那个年轻的孩子就这样骗了她的身子,谈不上感情,是他无耻地占有了她,他把她当做青春期的泄欲对象了。

这怎么能是爱情呢?梅氏辛酸地想。十几岁的孩子对她做了这样的事,留下的怎能是身体的污点,让她既说不出口又追悔莫及。他只是青春期的冲动,可是梅氏倾注了全部真情,更何况还有了顶儿。

你想过我吗?梅氏颤动着嘴唇

王家这几年针对陆家,宝义也明知道阿囡对他的感情依然来陆家闹,那他还念及那段情分吗?显然他不是。即便知道阿囡身患“重病”依然没有手下留情,并且屡次三番侵犯她的家人,这多么无情。特别是这一次,听他和胡八赖的争吵,说明事先他是知道的,即使好像网开一面想放过阿囡,但他真正想祸害的却是她的安详。想到这,梅氏恨得咬牙切齿,这更不能原谅。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此时梅氏痛不欲生地庆幸,好在安详没在家,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好在胡八赖想得到的只是阿囡,否则安详要是遭到这些人的强暴,她一定以死相抗,她不会苟活,她会跳进旱河一了百了。梅氏觉得应该感谢老天,感谢是她代替了安详,这是最该庆幸的。

“阿囡,阿囡……”梅氏多希望自己听错了,多希望给了她无限思念的不是王家那个孩子宝义。可是这个声音已经渗入骨髓,刻在脑海里了。“无情无义的混蛋!无耻之徒!”梅氏看着窗外。胸前像燃起两团火,沉重而炙热,疼得无法呼吸,无法翻身,觉得身体已经被压得扁扁的。她觉得无比疲惫,累产生的疼痛如此难忍。她试着动了一下双腿,下体和大腿内侧针刺般的疼痛。耳边再次响起粗重而淫邪的喘息,她仿佛看见了布满胡茬的肮脏丑恶的嘴脸,一股难闻的烟臭和口臭扑进鼻孔,她忽然恶心地呕了起来。她无法转身,两只胳膊因为腋下肿痛无法抬起来,呕吐呛进鼻孔引起剧烈地咳嗽,这样引发胸口更激烈的疼痛,她痛苦地呻吟着。

奶奶艰难地爬了过来,“阿囡啊。”她把梅氏的头侧向一边,用手巾擦着她吐出的东西,给她喂了水。梅氏眼睛红肿。想着那天梅氏说了那么一句“看见了顶儿他爸”,看起来她不想说出那人是谁,看她那么痛苦,一定是河东认识的人了,那么,能是谁呢?她难道原来一直不知跟了谁吗,愚蠢的阿囡啊。

梅氏再也没有说过话。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