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梁小彬的头像

梁小彬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11/10
分享
《巢》连载

第五章 桃溪沟之劫

且说青梅听了王爱莲的话没有在意,趿拉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往回走。她回到家在窗外看见那个不顺眼的前家女子也不坐锅,病怏怏地窝在被子里昏睡。后妈青梅悻悻地摔门而入,正要喊玲玲起来,爱莲的一番话在耳边闪掠过,突然,一个恶念从她愚昧的脑壳里生出来。青梅退出里间,蹑手蹑脚地掩了门。她思虑再三,觉得口渴便提起暖壶倒了一杯热水,水很烫,青梅吹着气慢慢地呷了一口水,一个魔鬼计划在她眼前杯子里冒出的水雾中扭曲、升腾。青梅放下玻璃水杯,眼里发出狼一样贪婪而且凶狠的绿光向卧室走去。

愚昧不可怕,只要心不狠;心狠不可怕,只要手不辣。人性和狼性的角逐就在恶念产生的一刹那。

屋里死一样寂静,熟睡中,玲玲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着。青梅像猫扑老鼠一般轻轻提起脚,缓缓向单人床挪动。突然,“当啷”一声,青梅的脸刷地一下白了,斜眼一扫只见脚尖把床边一个空饮料罐碰倒了。那个“旺旺”小孩脸,圆睁着两只眼睛,大张着嘴巴,似乎在说:‘你再看,再看我就喝掉你。’青梅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个调皮的脸:‘小兔崽子,等着。’若不是怕惊醒玲玲,她一定踩扁那个讨厌的物件。青梅顿一顿抓起被角款款地向玲玲头顶移动,抖动的被角触动玲玲白白的胳膊,玲玲伸手拂过盖在脸上凌乱的头发。青梅惊得手一抖被角从指间脱落,她闪身退后一步,屏着气息一动不动杵在那里。只见玲玲翻了下身子又沉沉睡去。青梅闭着眼吸了口气缓过神来又轻轻抓过被角猛地扑在玲玲身上,一不做二不休,青梅索性匍匐着笨重的身体连同被子一起压在玲玲身上,玲玲的脸被捂得严严实实。昏睡的玲玲憋醒了,她挣扎着在被子里发出惊恐而又无助的呻吟,她像一条垂死的鱼两脚使劲蹬着棉被,经管使出了洪荒之力……然而,昏暗的被子里玲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梦靥一般挣不脱逃不掉,胸口像压了沉重的磨盘似得,身子一动不得动。被子里沉闷的呻吟越来越弱,在这个寂寥的小院里,这声音太微弱了,就像被一只脚不经意碾碎了一只蚂蚁。

人在做,天在看。这一幕恰巧就被一个人撞上了,这个人的到来谁能说清不是天的意志呢?

话说那青梅前脚刚走,王爱莲便想起一桩急事得和青梅商量呢,她后脚匆匆地赶过来。屋里的一切被窗外的王爱莲撞了个正着。爱莲只当是人家自己人吵架呢,也不便插嘴,反而怕被人家发现了不好看,她不想惹一身臊气便悄悄地退出院子。

可怜的玲玲被后妈活活地闷死了。许久,青梅看玲玲不再动弹才揭开被子,她慢慢地理顺玲玲的头发盖好被子,单等铁日赶集回家好交代。

青梅既做出了十恶不赦的事,便算计着如何把玲玲的尸首卖掉配了阴亲。这个死女子,虽然要了何明的彩礼,却不会给她做后妈的留下半个子儿,配了阴亲她可就发财了。至于何明那边,大不了把彩礼退给他也就完事了。想到这儿,青梅得意起来。

铁日回家后老婆只说是她从小卖部回来发现玲玲没气了,玲玲打小儿心脏不好,兴许是突发心脏病了。铁日本是粗鲁的汉子,风平浪静的小日子突然一个浪头砸下来,他蒙了。女儿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了,看着脸色铁灰安静地躺在床上如熟睡的姑娘,继而,铁日悲泪纵横,他纵然捶胸顿脚却也无力回天啊。柱子把被单苫在玲玲脸上,默默地蹲在地上吸烟。那青梅只是说一些人死不能复活、多大福分天注定的话安慰铁日。况且,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要活着,面对残酷的现实,活人总得为自己的活着找个理由才不至于悲凉过度。

一切都按青梅的小九九抹得天衣无缝。

没成家的儿女死了是不能葬在自家茔地的,这个乡俗青梅懂的。安顿好了铁日,青梅立即给王爱莲打电话,只说是闺女患了心脏病走了,给联系主吧,不是那家要配阴婚么。媒婆王爱莲接起电话,听说是玲玲死了,脑门轰的一声炸了,手一颤话筒掉在桌子上,她拿起电话战战兢兢地说:“啥?死了?……”

王媒婆脑子一片空白。定了定心她缓过神来,哆嗦着说:“好吧,你,你等我消息。”王爱莲想,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青梅这样歹毒。唉,也许是吵架失手了,管它呢,人已经死了,堡子上那边又急等着,好在那边不惜金钱,玲玲和这样的人家结了阴亲也算是一个好的去处,入土为安吧!王爱莲搜肠刮肚找了一个理由,为自己肮脏的勾当糊了一张纸,以求把一份昧心财理所当然地装在自己的腰包。

事不宜迟,当下两头都谈妥了,男方付给了青梅九万聘礼,另外买了一身时尚衣服给玲玲装裹起来。因为葬期就在即日,一切都在匆匆办理着。只半日功夫,谈条件、领尸首、入殓已就绪。单等下午起身出殡了。

闭塞的穷山恶水对生命的冷漠如此,冷漠到就如死了一头牛、一只羊。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愚昧和贪婪、被罪恶和阴谋算计了。在青梅的算盘里,生命的重量小于聘礼,何况,那是一笔她这辈子没见过的诱人的数目呢。

因车祸死在外面的人,按规矩是不可以进村的,灵棚设在村外山脚下,一只被缚了双腿的银红公鸡似乎默认了为死者殉葬的宿命,闭着双目安静地守候着两口棺材。快起身了,吹鼓手吹响了大号、小号,寂寞阴森的灵棚里顿时有了活人的气息。烧纸,焚香,哭灵,吹拉弹唱;丧事?喜事?出殡?出阁?谁也理不清也没人愿意理清,旁人看的是热闹。

“嘭、嘭——”“嘭嘭嘭——”声音越来越响。吹小号的元生听到了,他停了小号。“嘭嘭嘭、嘭——”声音更加清晰,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快听,有动静。”元生说:“大伙儿别吹了,棺材里有响动。”

乐器戛然而止。“嘭嘭嘭,嘭、嘭——”棺材里发出的声音更加清晰。大伙儿都听到了:“有鬼?”人们四散而逃。

“开棺——”有人喊。

主家眼看就要办完事了,虽然老父亲听得毛骨悚然,却不想节外生枝。毕竟,诈尸对主家是不吉利的。催促道:“哪有什么动静?吹打起来。”

礼房司仪高喊:“起身——”

乐器又响起来。

却说玲玲哥哥昨天和父亲说,应该通知何明一声,毕竟他们已经相处四年了。可是,后妈青梅死活不同意,她的理由是堡子上急着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办过事再通知也不迟。打发走了玲玲,死气沉沉的屋子里突然响起清脆的铃声,是玲玲的手机在小皮包里响了。铁日蹲在床上不说一句话,玲玲嫂嫂拿出手机一看是何明的电话,她默默地把手机递给玲玲哥。玲玲哥接过手机泪水止不住淌了下来。他把玲玲的死讯告诉了何明,何明突然听到玲玲死讯,顾不得悲伤,顾不得责怪他人,毕竟还没过门是人家的姑娘,他请了假匆匆赶了过去。

问清楚玲玲的去处,何明没去桃溪沟,他骑着摩托径直向堡子上驶去。走到一片梨园路口,摩托慢慢停了下来,他想:糟了,没油了。几十里山路呢,何明走得急,忘记加油了,他使劲蹬了几脚油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何明搓着手向前后看看,山路上没有一个人影。山村本来人烟就少,又是收秋时节……

路上没人,地里应该有人的,何明想。这片梨园树枝空空的,地上落叶败枝狼藉,梨已经下完了。他推起摩托走了几步,听见远远有收割机突突地响,他骂了一句:“尼玛!”一使劲,摩托摔下路边的梨园。何明顺着收割机的声音擦着涩地跑去。

堡子上的送葬队伍由一个庄稼人拖着引魂杆子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吹打的乐队,有人捧着纸糊的金童玉女,一乘主轿里抬着神主盒子,两架彩绘的玻璃幡罩下罩着两口足六寸的柏木棺材,被套牢双脚的“引魂公鸡”不知自己犯了哪项天条,无端被人们活活地擒了来,塞在棺木和幡罩的狭小缝隙间,拉玉车的、抬材的、哭丧的队伍白茫茫一片,一路浩浩荡荡地向茔地逶迤而去,沿路洒下一张一张巴掌大的黄纸钱。唉,何必呢,其实孤魂野鬼远没有“人鬼”恶毒。

何明跑到一片玉米田边,果然有人在收玉米。

何明气喘吁吁地指着路边的一辆电动车说:“这是你的车吧?”

“你是?”

“我的摩托没油了,有急事,借我用用行不行?”

“我也不认识你,什么事?”那人一脸疑惑。

“来不及说了……”何明一把掏出二百块还有几十块零钱。“你先拿着,我的摩托还在路边那片梨树地呢,我办了事回来再说。”

“谁知道……你,你去哪?”

看那个农民迟疑不决,何明说:“要不,你带我走吧,俺媳妇出事了,快,再迟就来不及了。”何明不想说死了,他也不愿相信玲玲死了,他只想最后看看玲玲。

看他急的眼睛都红了,农民对收割的司机交代了几句话,和何明向堡子上去了。他们一路走一路问询,找到事主家,主家说已经起身走了。何明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那个农民扶他起来说:“刚刚走,能追上。”

他们沿着撒了荞麦皮的路向西去了。

送葬队伍行至半路,稍事歇歇男人们起身和吹打手继续前行,元生不时地向后张望着。这时,已经行至地头,眼看就要下葬,人们忽闻一辆警车呼啸而来。警车停了,车门打开跳下几个民警。

有人喊:“放下!放下!”

吹小号的元生一看是民警来了,赶紧拨开众人说:“你们总算来了,快,快,快快!”元生领民警开了棺。

棺材打开了,果然是玲玲活过来了。她已经累的没有一点点气力,阳光一下子射过来,她闭了眼,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棺木里六尺之余动弹不得,。

何明和农民也赶来了。看到警察站在那里,何明莫名所以,扑过去一看,他又惊又喜,竟如梦一般,他大喊一声:“玲玲!”何明扑倒在棺材上。

“玲玲,玲玲!”

“何明——呜——”玲玲睁眼看见何明,努力想爬起来,身子软绵绵的像一团棉花,只是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民警接到小号手元生的电话才赶来救了玲玲一命,而何明是得到玲玲的“死讯”后从小张村赶来的。何明见到玲玲不知是悲是喜是痛,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民警把玲玲交给何明,向买主问明了前后经过,拉上买主再折回桃溪沟传了青梅、王爱莲一干人立案审讯去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那青梅等人必然要为自己的罪恶行径付出代价。追根溯源,导致这出闹剧的难道仅仅是后妈青梅的贪婪和阴毒吗?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