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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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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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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连载

第三十一章 霞霞回家

夏丽抱着儿子闷闷地坐在台下看演出,这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

“我当是谁呀,是你?孩儿呢,你这是……”

“二姐,我也参加演出,我在窑村广场舞队。孩儿,妈妈看着。”霞霞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夏丽,好兴奋。她摩挲着望儿的头发拍拍手说:“还记得我吗,妗子抱抱。”霞霞抱过望儿举了举:“好重,铁蛋儿一样,瓷牛牛的。才半年又长这么重,妗子都抱不动了。”眼里有点点泪光在闪烁。

夏丽听得霞霞说“妈妈”二字,心像灌了铅一样沉。她知道那个妈妈是自己曾经的婆婆,她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心中的悲切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霞霞。夏丽说:“坐坐吧。”她拽过一支凳子让霞霞与之并排坐了。

“你爸爸妈妈都好吧?”夏丽埋怨说,“都半年了,你也不回家走走。”看着霞霞红扑扑的脸蛋冒出细细的汗珠子。夏丽从背包里抽出一张湿巾,给霞霞擦了擦脸。

“才跳完?看你热的,喝口水。”夏丽递过水瓶,“赶快回家吧,天热了,在那头住着哪有家里舒服?”霞霞低头不语。

“你还不知道?俺强强就是犟脾气,心眼又不坏,我就是希望二姐和你二哥的事不要影响到你们的感情。咱蛋儿也受制嘛,快上幼儿园了吧?赶快回家吧,嗯?”

“二姐,不过就是吵了几句,几个月也不去打个照面……”说着,霞霞落下泪来。

“我和你二哥的结合原本就是个错误,你俩和我们不同,强强的性格太要强,二姐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的呀。去年秋天你发高烧,看把强强急的,半夜起来又是热水又是刮(痧)的,咱妈病了他也没那样伺候过。你生孩子那回难产……”

“把人家护士都训哭了。”霞霞噗嗤笑了。

夏丽也笑:“就是嘛,从小咱妈惯的他没样样,人家和老婆可会亲咧么。要不然你们也别拖了,要二姐说,你就干脆点和他离了。舍得呀?”

霞霞捶着着夏丽的腿:“哪有二姐这样帮人的?离就离么,有娶不过的男人还有嫁不了的女人吗?”

“你错了,现在世务颠倒了,老婆走了男人照样娶,剩女可多了。”夏丽逗霞霞乐。

“要你这样说,女人就不嫁了?你……”看夏丽脸上掠过一些难过的神情,霞霞突然打住,转而安慰夏丽说:“二姐,别多心。我是说,你咋办?你有病还带着孩子,我听说你原来那个还等着你……”

夏丽越发难过,她垂下头又扬起来:“别提他,说你吧。明日我叫强强去接你。”

下午,夏丽回了粮油店。她端着脸盆打洗脸水,春儿给夏丽递过毛巾,夏丽说:“今儿在厂里演出,我见霞霞来。”

春儿说:“她在那儿做什么?”

“跳舞。和窑村的舞蹈队去的。”

“她倒活得自在,咱妈在家又是庄稼又是猪都快累死了。”

夏丽吐吐舌头,这人就是爱挑别人的毛病,自家妹妹跳舞不说,听到弟媳跳舞心里就不痛快。

“劝劝强强去唤霞霞回家吧。”夏丽抹把脸,给姐姐在衣架上取下外衣。

“不唤。叫回来又牛逼起来了。”春儿一边穿好外衣,一边走到院子里,她拔出充电器插头推着电瓶车出了门。春儿回头说:“叫她住的哇,看她住回甚?”

“你咋和强强一样死皮钢犟的。”看春儿走了,夏丽回头安顿望儿自己揉捏橡皮泥玩。她在电磁炉上坐好锅,便靠在沙发上拨通强强的手机:“在哪?”

“刚刚回家,二姐,有事吗?”

夏丽迟疑了一下说:“今天演出我碰到窑村的婆姨们来。问了问霞霞,她们说,孩子上了火。强强,去接霞霞回家吧。”怕强强拧,夏丽没说霞霞去跳舞。

“管她呢,她能走就能回来。”

“你这个驴脾气,夫妻们争什么高低呢,去唤唤就低了?天天在一起过日子不吵是假的,还真没完了?都半年了,真真的是泥牛揑马。要不,明天二姐陪你接的?”

“不用你管,不要她了。”强强心里发软却依然嘴犟。

“咱妈也是,天天就操心那几圈猪儿,就不管管你。你也快三十的人了,霞霞不在没人约束你倒自在了,天天黑夜整个人钻在游戏里,玩电脑就比老婆孩儿也要紧?”

芦花荡那边,强强才回家早就心急火燎的了,他一边洗涮,一边打开电脑清理垃圾,杀杀毒。强强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她自家想回来就回来,又没撵她走,我不去唤的,你也不要去接。”其实,强强心里何尝不想霞霞呢,只是抹不开脸嘛,谁知道她那么硬气,一月两月,左等右等就是不回家。

夏丽那边急了:“那么说,你是不唤的?”

强强开了电脑,从电脑桌上拿起手机说:“二姐你烦不烦?我唤的还不行吗?”

望儿叫:“妈妈,锅开了。”

夏丽对强强说:“那就说好了啊,我做饭呢。”

夏丽关了机,趿拉着拖鞋熬小米粥去了。

翌日,强强休息,表弟留来两手抱着个西瓜来找强强玩电脑。强强看见留来,有了主意。

强强说:“给哥办件事吧,办成了哥叫你天天玩电脑。”

留来一听有电脑玩,高兴地把西瓜在地板上一磕两半,他递与强强半个,说:“啥事?”

“好事,你嫂子要回来啦,哥脱不开身,等会儿你帮哥接接哇。”

“真的?我把嫂子接回来,你可不许反悔昂?”

强强去厨房拿了两个小勺子,递给表弟留来一个,说:“那当然。哥啥时骗过你来?”

却说霞霞得了夏丽的承诺,一早起来便梳洗得整整齐齐,她一边等强强来,一边洗替换的衣服。虽然急,又不肯打电话询问。儿子蛋蛋跟着他姥姥出去串门了,屋子里空空的,霞霞的心也空空的,霞霞在洗衣机刺耳的“嗡嗡”声中,侧耳院子里的动静。蹲在客厅养神的小狗狗突然“汪汪”叫着,掀起纱帘箭一样闯出院子。闻讯,霞霞心里一喜,忙拽条毛巾擦擦湿淋淋的手,从窗子里向外张望,原来是表弟留来推着摩托进了院子,霞霞好不失落。她迎进留来,听他说明来意,知道是强强不肯来接。好在那个冤家给自己台阶下了,和留来也没必要作假,霞霞找回母亲,匆匆收拾了活计,把湿衣物甩干水装在一个大塑料袋子里,携了儿子急忙忙回家去了。

竹叶儿送走霞霞,心里轻松了许多。她一边准备午饭,一边打开电视看着小郭跑腿。

“奶奶,奶奶——”

听见孙女的喊声,竹叶儿迎出门,她懵懂了:“怎么又是你?你又来做什么?”看见倩倩身后相跟着红杏,竹叶儿没好气地脱口问道。

“我是倩倩的妈妈,怎么不能来。”红杏也是一副冷脸回敬。

看看倩倩,竹叶儿把嘴边的话咽下,拂拂袖子上的灰,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夏丽和宝宝离婚后,宝宝和红杏又有了来往。红杏已经和宝宝通了气,她说这几天回家,就草草收拾了一下,包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回来了。宝宝跟着村里的修建队打零工,春夏正忙着,休息没个准信,况且,红杏也不是吃香的黄花闺女,宝宝也懒得和母亲说。竹叶儿没有心里准备,突然看见红杏回来了,不由得堵心。红杏觉得没必要给婆婆好脸色,她拉着倩倩径直进了宝宝那厢。

红杏回来了,倩倩有妈了,妈妈还带回了一个新的弟弟。原先,红杏抛弃宝宝和女儿就匆匆跟海生走了,她急于和那个能言快舌的滑头过活,没领证就住在一起。在手心里攥着是宝,一旦落地便如土坷垃一般,粘着既不好过,倒不如自己滚蛋落得一身轻松利索。好在彼此的分分合合谁也不会触及谁的痛。至于责任,红杏和宝宝、海生谁也没有想过承担。当初,倩倩没妈了,红杏没疼过;如今,海生的儿子光光是否幸福,海生也无暇考虑。一张纸也许能够证明婚姻的存在,却证明不了爱,何况有多少合法婚姻是合情的呢?既然有证婚姻尚且如此不堪,农民们如儿戏一样的无证婚姻也就见怪不怪了。当一个社会的经济不能够支撑人们信仰的时候,人们的一切社会活动归根结底大都是奔“钱”来的。

夏丽的离去和红杏的复婚,对于宝宝不过是像扔掉一只不合脚的鞋子和重新找回一只依然不合脚的鞋子一样。对于欣赏不了爱情的人群而言,有爱婚姻和无爱婚姻是一样的,合适与否不论,关键是赤着的脚有鞋穿了。明天,厨房的炊烟还会随着或东或西的风向袅袅升起。

鹏鹏和何明购买原玻璃厂翻修鸡场的希望随着廉副县长的倒台变得渺茫。廉副县长是指望不上了,海生骗了养鸡场的六万,何明再三讨要总逮不着海生的踪影。海生的老婆走了,他家的铁大门终日锁着,打他的电话总是关机,那个每天出入赌场的夜游神白天根本不露面。

这六万是何明自家贴的,玲玲告诉何明的妈妈,耿直的秋兰气不过,说什么也要讨回这笔钱。

打听到海生常常落脚的麻将馆,玲玲决定和婆婆守株待兔。守了三天没见着,第四天晚上,玲玲又骑着电动车带着婆婆去了铁牛湾麻将馆,这天,他俩没有站在门口明晃晃的路灯下,而是远远地坐在对把那个卖陕西凉粉、面皮的小摊子的板凳上。海生终于露面了,玲玲眼尖,悄悄地告诉了婆婆,海生刚刚走到门口,她俩跟了过去。

玲玲说:“海生哥……”

“噢?”海生看见玲玲和秋兰,刹那像被蝎子蜇了一样,一条眉毛跳了一下,白净的小脸立刻转阴,游离的目光不敢正视这两个“讨债鬼”。

秋兰说:“找你总是不在家,我们就到这儿来了。”

“找我?什么事?”海生装糊涂。他边说边走,根本不屑搭理这两个女人家。

“足是数儿了吧?俺家这几天手头紧……俺公要复查用钱……”玲玲紧跟在海生屁股后边走边说。

走到麻将馆石阶下,海生调转头说:“这事,我和何明说。”

“何明不是找不到你吗?那好。叫俺老汉和你说。”玲玲掏出手机。

“现在我顾不上,明天我去找他。”

“明天?你说过多少个明天了?”玲玲急了。

看海生没有还钱的诚意,秋兰急了,说:“这钱你还,还是不还?”

“不还了你要咋地?”海生无耻而强硬地说。

秋兰快气哭了,说:“那,我们就住在你家。”

“嘿嘿!”海生嬉皮笑脸地掏出钥匙,说:“这是俺家的钥匙,拿去,想住多久住多久,俺家还没人看门咧。”

“……”这两个老实女人瞠目结舌。

“我懒得和你们这些婆子妈子们论长短,告诉你家何明,那钱是做什么用的他应该清楚,我手头有了总归会给他的,要是逼急了,小心我告他行贿。”海生摆出一副大男人的架势,捎带着威胁的口吻说出这些不要脸的话,头也不回地进了麻将馆。

难道天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六万块呢,不能说没就没了吧。玲玲气得涨红了脸。这钱儿是何明出国打工挣的血汗钱,就让那个赌鬼一句话说没了?秋兰不甘心还想跟进去理论,玲玲拉住婆婆。说:“何明还在村委会,不好和这种人说话,让郭厂长问他要吧,咱也是给养殖场垫的。”

全球的经济疲软使得铁价日趋低落,铸钢业萧条,产品送出去,欠账越积越多,好几个大客户的债收不回来,欠账拖垮了牛儿设在铁牛湾的铸钢厂。工人讨要历年来拖欠的工资,银行要贷款,被逼无奈,牛儿不得不低价拍卖厂房和设备,暂时回芦花荡歇歇,以后看时局再定发展方向。厂房尚且能凑个数目,设备不过是废铁一堆,何况,废铁也不值几个钱了。

鹏鹏得到这个消息,和何明商量后决定趁牛儿急卖盘下铸钢厂,把双赢养鸡厂迁到铁牛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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