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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小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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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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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连载

第五十六章 村事

 

鹏鹏得知夏丽回村的消息,连日来魂不守舍,晚上辗转总难成眠。夏丽咋忍心这样对待自己,说好的回家却不声不响地走了,是我鹏鹏哪里做错了吗?几次打开微信想问个究竟,而夏丽不顾鹏鹏的感受突然失联,实在叫鹏鹏寒心。况且,尽管心里放不下夏丽,可是和李雯的关系已经确定,即便夏丽给出一个答案已经毫无意义。如今,鹏鹏没有后悔的余地,虽然心中憋气,也只能按下了。

鹏鹏并不想大张旗鼓地举行结婚仪式,毕竟结过一次了,可这样子又怕委屈了李雯,既然她想举行集体婚礼,她咋高兴咋办吧。

李雯和鹏鹏商量后在各村的微信群发出了举办集体婚礼的邀请,愿意废除陋习,勤俭办婚事的青年朋友就来李雯这里报名,以便提前做准备。这样的话,原打算腊月底典礼就推到了正月十六。李雯这下忙了,不仅为结婚做准备,还得组织养殖场舞蹈小组的排练。

却说何明想帮帮夏丽,知道鹏鹏对自己有成见,恐怕说出来引起鹏鹏的误解而反感,如此,对夏丽反而不利。春起,扶贫工作越来越抓得紧,使何明无暇顾及夏丽的事。县委书记亲自抓小张村的脱贫,定下了三年脱贫的硬性任务,一年不觉就过去了,这块骨头不好啃啊。这几年养殖场安排了200多人的闲散劳动力,通过调查摸底,小张村还有十几户贫困户。他们有的是因病致贫;有一部分人是因懒致贫;有的是子女结婚,超负荷的彩礼‘转移’了父母的财产,使之致贫。要让这些人一下子富裕起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虽然有些人家现在不是贫困户,有可能家里成员突发一场大病而成为贫困户。譬如贵平婶家,去年享受扶贫政策,养殖场给贵平和贵平婶安排了两个劳力指标,村里帮他们捉了猪娃,几项加起来去年收入了四万元。去年秋天贵平卷进了去广西传销的陷阱,回家后气得大病一场。虽然后来牛儿借私人贷款退还了投资,而手术费、误工费以及不能报销的那一块花销了六万元,农合、大病补助不能与花销相抵,贵平又欠下两万元的外债,成了贫困户。这些事情很难管理,何明觉得中央制定扶贫政策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农村的实际状况和农民的意识形态往往比决策者预想的要复杂。本来贫困户的标准就不好界定,而执行起来又常常叫人左右为难。

因婚返贫也是个大问题,孩子长大都要结婚,超负荷彩礼若是不加以遏制,还会随着人们不断膨胀的占有欲继续发酵,老人因儿子结婚返贫的苗头也在潜滋暗长。何明想,李雯的这个提议非常及时,通过举办集体婚礼把不合理的彩礼问题提出来,制定一项乡规民约,把它限制在老百姓经济能力可行的范围内,也许可以遏制这股拜金风、奢侈风、攀比风。

在时光的跑道上,忙碌的日子总比清闲的日子过得快。春节后,夏丽预约了省城的专家,正月初七住进了医院,做好了以笑脸面对厄运的准备,她为了望儿也要做一次彻底的治疗。这件事夏丽只告诉了何明,她不想在鹏鹏和妹妹结婚的大喜日子搅了他们的好心情。再说,躲在医院也就心静了。

路上的积雪消融了,阳光送来了早春的信息。正头半月是乡亲们走亲戚的日子,俗称十五、十六游百病,路上都是到县城看红火的人们。正月十六上午,何明去三小老汉家商量修院墙的事。平常三小老汉家两个儿子都在省城打工,难得回家一趟,过了十六就返城了。去年村委会就通过了这个议题,决定由村委会提供原料,村民自己解决修围墙的工钱。有几户村民当时就领了原料修缮了围墙,没有办的只剩下两家了,这件事需要和三小老汉的儿子们沟通一下。

这时,只听得一阵密集的电光炮咚咚响着射向天空,何明知道这是前街春牛儿家的运输车队要出行了。几年前,春牛儿贿选被镇里通报后,处处要强的春牛儿觉得没脸在村里待下去,便分期付款买了两辆半挂跑起了长途,去年又发展成了一个车队。正月十六是好日子,跑长途的人都知道每次出行脑袋就别在了裤腰带上,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春牛儿总要燃放一个时辰的烟花炮竹,图个开门红,祈求一年平平安安。爆竹声让何明想起今天铁牛湾举办集体婚礼,县乡村三级领导班子都在应邀之列。他得在中午赶过去参加鹏鹏和李雯的结婚典礼。

新扎起的彩门挂着串串花灯,铁牛湾政府大院里今日破天荒日闹起来。刚搭起的台子铺着猩红地毯,刮耳的大音箱关不住26村舞蹈队员跃跃欲试的喜悦心情,一个个浓妆艳抹的家庭主妇终于从厨房走出来了,释放她们裹脚布缠不住的花开的信息;威风锣鼓像密集的雨点敲起来,恣意宣泄着黄土地的盛世春色。

节目有条不紊地依次上演着,集体婚礼仪式安排在中午十二点。今天结婚的有六对新人,新郎新娘都在婚庆店梳妆打扮,准备典礼时闪亮登场。鹏鹏着深灰色新郎西服,白色衬衫,打一条红领带,像一尊木雕任由美容师摆布着。今天,那些似乎已经沉睡在记忆深处的当初一点点复苏,他不想辜负李雯的良辰,而良辰却不肯抚慰他惆怅的心。鹏鹏好想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或者到城里那个公园独自一个人坐上一天。想起那个公园,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天啊、神啊,我敬仰你们,是你们把可爱的丽丽给了我,是你们赐予我们幸福啊!”

“上天堂?你当我稀罕呢,在人间多美。”

“可我要上去呢。”鹏鹏故意苦着脸,在夏丽耳边轻声说:“你要上不了天堂,咱俩可就天各一方了。”

“看把你臭美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呢。真把俺当成你媳妇啦?”夏丽脸上溢着醉人的幸福,迷离着凤眼瞟着鹏鹏摄魂的双眸。她喃喃地说:“羞不?”

“不羞。俺认定了,今生今世,不,永生永世讹上你了,你休想赖掉。回去就给你家送聘礼。我看上的宝贝,别人休想要了去,抢也得抢到呢。”

鹏鹏默默地想着,眼泪从眼角不经意溢出。鹏鹏眼前伸过一双白皙的手,手里握着一方湿巾。

“一会儿就要典礼了。”李雯梳妆整齐穿好了婚纱,站在鹏鹏面前。

“嗯,熬了一夜,眼疼。”鹏鹏接过湿巾擦拭眼睛。

鹏鹏抬起手腕看看表,说:“不知何明来了没有?”

却说何明开车走了不多远,迎面碰上二叔骑着电动车过来了,何明停了车。

“哎呦,明明,你这是去哪儿的咧?”

“二叔,今日不出门的?我去三小叔家。”何明摇下窗玻璃。

“我去镇上看看,听说今日镇上有红火,你不去镇上?”二叔说。

“去年,三小家围墙被水冲垮还没修,趁他家儿子们没出去商量一下。”

“为这事呀?你二叔的院墙蹋下一个豁口,鸡呀狗的圈不住,糟害人家左邻右舍,怕人家说闲话咧,你看能不能给二叔优惠一下下?”

何明知道二叔懒,自己不想劳动,还总想占个小便宜,占便宜也就罢了,还要说是为别人家,真叫人无语。

可毕竟是自家二叔,何明耐心地解释说:“去年村委在村里通知了,谁家的墙墙塌了把损失报回来,村委会补助材料自己料理。别人家有人手的都修好了,可二叔就是不修,政府扶贫可不是扶懒哦。”

“我不是没钱吗?你不是不知道,你表弟娶了媳妇以后,你二叔还欠下一屁股饥荒嘛。”二叔凑到何明跟前小声说:“我说明明,俺孩能不能把工钱也给二叔报销了?一个大师傅一天150块,一个土工一天100块,这工钱没有1000块下不来咧。”

“二叔,您清楚,自从接下这个烂摊子,村委会没有一毛钱的公款,这些补助都是我们养殖场抽调周转资金资助村民的。”何明实在不想指责二叔。

二叔嬉皮笑脸地说:“要不,我把水泥、石粉、砖的数目多报些折补工钱,行哇?”

“咋折补?”

“我卖掉呀。”

“不行,你这里开这个口子,不好交代众人,以后我还怎么在村里立足?”何明被弄得哭笑不得,索性不再理二叔,发动了车。

二叔讨了个没趣,嘴里唠唠叨叨地走了。

何明走到三小老汉家,和三小老汉家儿子们说妥了,人家倒是爽快,不过,清明后动工可以请假回家办理,只怕是土工的抽调不一定能和他们的假期同步。何明说村委可以帮他们雇工相机修建,到时把工钱放在手跟前就行。自家的事情还劳村里操心,三小老汉端出瓜子花生和酒枣,千恩万谢地说了一堆感激的话。

何明和三小家人站在院墙豁口,一边聊一边察看倒塌的情况,估算一下需要用多少工料。隔壁年生在门口溜达,看到何明等人便走过来。

年生说:“何明,评低保轮不到俺,扶贫也轮不到俺,俺就不难为集体了。我家的院墙去年没有蹋,可是,年久失修,保不准今年再下一场大雨就垮了,你们不能总是亡羊补牢呀!”

“县里财政紧,一部分扶贫款还是鸡场里垫的,不能说谁想要钱就给,是吧?扶贫主张让人们学会自家打鱼咧,而不是大躺倒让政府喂养。咱们都有胳膊有腿的,有条件还是自己解决吧。”何明感到扶贫的本质必须让老百姓有个清楚的认识。

“你是说,有些人是缺胳膊少腿了?”

听年生话里有话,何明岔开话题:“俺年生叔去年收入可以吧?这年头政策松动了,只要肯出力就能过上好日子。”

“我就怕今年再来一场大雨我的围墙会垮掉。何明你看这墙不下雨也结实着咧。”年生一边说一边抬手试推三小家没倒的那堵墙。

说时迟那时快,何明看见墙裂开了缝......他一步跨过去一推,站在墙根的年生一个马趴摔倒在豁口外,危墙一大片向里垮下来压在何明身上。

“何明——”

“何明——快,120。打120!”

何明动了一下,头上脸上热辣辣地淌下一股液体,血腥味在鼻孔弥漫,睁开眼只见一大片火烧云挂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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