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成熟的季节也是收获的季节,几经商洽鹏鹏以法人身份代表“双赢养鸡场”和牛儿写了封协议,盘下了牛儿铸钢厂的厂房。
养鸡厂迁到铁牛湾后更名为“铁牛湾双赢养殖股份公司”。公司以养肉鸡为支柱产业,辅助经营土地种植等,形成了资源循环利用、产业循环组合、企业循环生产的循环经济模式。养殖公司不同于以往的养殖场,它兼并了附近十几家小养殖户,并且和肉联厂制定了长期合作计划。新的模式实施需要新的思路、新的管理、新的执行标准。
“循环模式的第一步是解决资金问题,资金坚决了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倚靠着副驾驶座,鹏鹏半眯着眼听何明的分析:“贷款,没抵押就贷不出来;买地,咱又没钱,哈喽——只有空手套白狼了。”何明两眼紧紧盯着前面说。
鹏鹏睁开眼,说:“什么‘买地’,是转让,转让。”看着路边的一排白杨迅疾地向后倒驰,鹏鹏补充说:“这不是买地,是买土地使用权,有期限的。咱们厂子是固定资产,也可以抵押。再说,办企业谁家不贷款?小打小闹起不了色,有了足够的贷款起点才高。我看见李家庄那边有种胡麻的,芦花荡有种黄芪的,听说销路还行。”
何明说:“还有种芦笋、育观赏林苗的呢,大都是为了贷款。那些外省的民营企业家租了土地,雇人胡乱栽一大片树苗,拿了银行贷款,一走再不来了。雇人劳动成本又高,不肯投资劳力,草比树苗还长得快,可惜了,一大片土地哩。”
“都是这些年搞房地产害的。俺村的赖儿在龙城投资房地产呢,看早几年发的。做大企业的人们大都缺钱,银行贷不到款四处借高利贷,高利贷利息虽高,可是房地产利润更可观。既然抵押土地可以贷到款,这几年企业家们到处买土地,哦,从农民手里转让土地,即便给农民三年的土地转让费,也比高利贷合算哦。那赖儿买了三百亩地为房地产贷款抵押,不知赚了多少呢。这一二年经济低迷,国家反腐管得严,楼房卖不出去,后续资金跟不上,正在修建的一栋楼被迫停工,成烂尾楼了。原先的贷款也还不了啦,水了。那三百亩土地也跟着遭了殃。”
汽车经过一座拱形石桥,下慢坡颠了一下,鹏鹏摁下车窗看看外面说:“就是这儿吧?张家茔。”
何明把车停在一片玉米地边:“就是这里了。何明,你是老农,咱买下这一嘎达地种什么好?”
他两个下了车,惬意的秋风徐徐拂过脸颊,杨树叶子刷刷地撩动着树梢细碎的阳光,顶端树杈上筑着一个喜鹊窝,静待觅食或玩耍的喜鹊们尽兴归宿。
何明指着玉米地远处说:“那边有个碑楼,这里有俺小张村张家的老茔地,所以,这块地叫张家茔。”他掏出烟给鹏鹏点了继续说:“依我说,咱们还是种玉米合适。你看,虽然买这片地是为了贷款,可是咱们与人家投资房地产不同,人家是暴利,主要靠卖楼营利咧,根本没精力作务土地,也不在乎土地的收成。”
鹏鹏说:“嗯。种玉米也合乎咱们循环经济模式理念。”
“是了。第一步,咱们先买地再抵押贷款,然后,用贷款先还买地款再扩大规模,建厂、接小鸡。第二步,在这片土地上全部种上玉米,玉米也好闹,从种到收雇佣农机就办理了。第三步,收了玉米做鸡饲料,鸡粪又是咱玉米地的优质肥料。”
“鸡粪沤了肥料还能产沼气呢,职工和村民们用电、洗澡就有了能源。其实,三百亩地足能糊住再买几台农机......”鹏鹏拍拍额头,说:“不过,买农机还得投资呢,这个靠后一半年缓缓再说哇。”
“推理上是这样,只是不知具体运作起来成不成。”
“不做永远是未知数,只有做了才知道咧。” 鹏鹏接着说,“明哥咋成小脚女人了,办大事可不能患得患失,一鼓作气才能把握时机、赢得胜算。”
“得了,我知道兄弟不是踩不住高低的人。只是自打咱们办厂以来一帆风顺,给你平添了几份胆子,要是考虑不周有个闪失就扶拽不起来了。咱俩可是在一根绳子上拴着哩,弄不好不要说交代众人,就怕连老婆孩子也赔上哩。” 何明顿了顿,“兄弟,悠着点。看来,咱哥俩闹世务是绝配。嘿嘿,我是老天爷派来专门给你发烧的脑瓜泼凉水的。”
他俩说着话下了地,走到地畔畔上,“都办妥了?春牛儿肯转让吗?”鹏鹏问。
“春牛儿不出头,耍的短火箸。”
“咋啦?”
“背后掇弄年生老婆闹呢。”何明说。
“咋?他两家不是死对头吗?”
也难怪鹏鹏不解,因选举闹派性小张村在青城县可是出了名的。
“成统一战线喽。”
“哦?”鹏鹏会意,笑道,“哦!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哈哈!给他点甜头。”
“只怕越退让越猖狂,识抬举的人就不会拦着了。”
“那,就没法子了?找个和年生关系好的人说合说合。其他人每亩地六百,给他八百,一千。大势所趋,人情加重金他要是识时务就该打住了。”
“嗯,试试吧,只能这样了。”
一周后,经过交涉,年生的问题解决了。小张村村民收了秋,这片土地正式转让给“铁牛湾双赢养殖股份公司”,耕地深松过后单等来年开春播种玉米,而迫在眉睫的事是招一批员工。
话说,为了把党和政府的声音传达到基层,把健康向上的文化产品送到基层,使群众精神生活得到提升、凝聚社会正能量、树立文明新风尚。青城县委、县政府、青城县委宣传部、古城管委会、县文明办、县文化局、县直机关工委、团县委、教科局、广播电视台、青城县有线广播电视传输有限公司承办了两届“大美青城”广场消夏活动。
今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这一届的活动内容是“鸿泰杯农民风采”展示。李雯接到通知想:这次活动是要在全县争名次呢,全县六七十个小组要经过四次淘汰赛才能进入总决赛,她是要强的人,若第一二轮被淘汰就败了兴啦。
养鸡场乔迁后,员工们每天早晨天不亮就骑车从家里出发,到场后先晨练,然后,全天上班,午饭厂里设有大灶,下午回家。这天晨练结束,走在大院铁栅门的玲玲被李雯叫住了。
玲玲穿一件黑色新款蕾丝大码雪纺上衣,黑色打底裤,黝黑的圆脸,细凤眼,高而圆的颧骨和圆乎乎的下巴像三个馒头一样把鼻子挤的无处安放,灯笼纱袖把滚圆的臂膀藏起来了,减了三分臃肿便剩了七分福相。李雯总是习惯扎一个高高的马尾辫,蓬松的刘海,一身孔雀蓝冰丝练功服让她娉娉袅袅的体态平添几分精气神。
李雯看看人们三三两两地相跟着走远了,才和玲玲说:“今年的消夏活动是‘鸿泰杯农民风采’展示,咱们虽然有七八十号人,秃五儿拐六儿的形象不好看,还有杨海家的、纪平嫂、贵平婶子,跳舞僵巴巴的,打柔力球老是掉球球……转转也不能用,虽然动作做的来,嘴巴太臭了……”
“纪平和何明那样铁,不用纪平嫂怕惹下她呢。”玲玲说。
“那就把她算上,让她站在后边吧。只要精干二十个人就够了,咱两个悄悄通知人们,抽时间排练。”
“夏丽呢?”玲玲想起夏丽好久不晨练了。
“玲玲,有句话我不想说,可又怕你吃亏。你,觉得夏丽那人咋样?”
“你们不是好姐妹吗?”
“她眼高,心思又重,动不动就惹下了。你还不知道她和何明的事吧?”
“你说啥?”玲玲两条细长的凤眼瞪的像桃核。
看着玲玲吃惊的样子,李雯笑笑说:“都过去了,人家两个人相好是在上学的时候。只是夏丽太招人了,天天在一起,难免会旧情复燃,你防着点就是了。这话我可是只和你说说,你可不要胡乱说出去。”
玲玲推了李雯一把,李雯打了一个趔趄。玲玲笑道:“我以为……怎么会呢?夏丽和鹏鹏才是一对呢。”
“你看你,不识好歹。不要等何明把你甩了,你再怪我没提醒你。说正经的,要不,你问问夏丽看她参加不。”李雯不肯通知夏丽,好像求她似的,李雯不信,没她一个臭鸡蛋还不做槽子糕了?
却说自从养殖场周年庆以后,夏丽心灰意冷,眼不见为净,她本来想辞掉鸡场这份工作回自己店里专心打理自己的粮油店。一来,自己是负责控制鸡棚温度的,只要有一点闪失就会引发一场鸡瘟,怕新来的人胜任不了;况且,就这样放弃鹏鹏叫她如何舍得呢?与其说是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他的蛮横、他的温柔,不如说她与他彼此对爱的依赖使得夏丽再也不能够说转身就转身。在孤寂的夜里夏丽常常生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慨,是啊,他们已经分别的太久、太久了。
被人排斥总是痛苦的,何况还有那些看风使舵的没脑子的女人,她们乐得被人当炮筒使,那是她们的事。而夏丽既不想委曲求全与之为伍,又懒得与那些人一般见识,只好借照顾望儿为由不再参与活动。玲玲说与夏丽参加舞蹈比赛的事夏丽也推脱了,夏丽知道自己不去参加正合了李雯的心思,可是,夏丽反过来想:和她斗有意义么?
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雯偷偷排练的事传到转转耳朵里,转转动了肝火。那天早晨,人们正在跟李雯学舞步,转转径直走到音箱前,《今夜舞起来》的音乐戛然而止。人们停下舞步,有几个和李雯一疙瘩的女人或翻白眼、或窃窃私语,只是没有人愿意出头与转转理论。李雯料是回避不了了,硬着头皮说:“你要咋地?”
“咋地?你说咋地?”
转转抡起右手掌,李雯急忙偏过脑袋伸出左臂才躲过这一掌。李雯顺势退后一步。
“这音箱是你家买的?”转转咄咄逼人,向前跨上一步提高了嗓门:“你一个烂货。这些设备是你家置的还是你赚的?是你老汉给你的权利么?”转转有的没的乱喷。
李雯听出了转转话里的弦外之音,她恼羞成怒乱了方寸,反而揭短说:“你以为你是什么货?猪儿拱的货罢了。”
“外是本事,你倒想呢,撒泡尿照照,叫你老妈妈抱宝的哇。老娘们还有猪拱呢,你呢?臭的连猪儿都不肯拱。”泼脏水反而溅了自己一身点子,转转倒不在乎什么荣辱呢,她也清楚李雯是暗揭自己和她妯娌共伺一夫的丑事呢。反正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在一种人眼里,泥巴花花也光荣。
转转不依不饶,说:“这些音响是俺们大家赚下的,谁不知道是县文化局发放给小张村健身队的,凭什么拿集体的音响给少数人用?你是那儿滚来的黑豆还滚那儿去,小张村不欢迎你。”
“你……你,这儿可不是在小张村了,这儿是铁牛湾村,也不怕人家村里的人笑话……”
玲玲看李雯招架不住,急忙上去打圆场:“上头就要二十个名额,原先李雯让我通知你来,我去你家,你家门儿锁着呢。”
“快不用说了,捣B弄鬼的。”转转说。
玲玲说:“真是这样的。要不,你站进来练吧,我就不参加了。”
“呦呦呦,我算哪根葱?怎敢抢你村长夫人的位子?”她转身欲走,又回头说:“我可不是夏丽,你们想咋欺负咋欺负,想咋拨拉咋拨拉。”后边这句话是说给李雯听的,说完,愤愤地转身去了。
李雯碰了一鼻子晦气,见转转走了才悄悄骂道:“泼妇,烂货。”
玲玲说:“这种人,脸都不要了,和她怄气不值。开音乐,咱跳咱们的。”
转转出不了这一口恶气,回头给县舞蹈协会主席去了一个电话。协会负责人说,我们提倡全民运动,不限人数。转转这才知道人家根本没限人数,越加出火。
小张村杨海家小卖部门前有一片水泥浇铸的开阔地,杨海把门前拉了根电线,按了一盏节能灯。仲夏的晚上,天气闷热,人们睡不着觉喜欢聚在这里说闲话消夏。爱炫耀的女人们看中了这块热闹的处所,转转和杨海婆姨一合计,安装了音箱,夜晚,这里就成了婆姨们的舞场。
夜里转转把自己问询的结果告诉女人们,被甩的女人们炸了锅,她们舞也没心思跳了,愤愤不平地聚在杨海家的小卖部里说开了闲话。
青岚说:“谁是个窈窕的?人家头儿家有眉眼的,大象腿水桶腰也要。”她说的是玲玲。
“就是,还有那些会舔的,猴鬼地就能站在前排。”庆儿嫂说。
贵平婶接口道:“人家三等残废才吃香呢,谁像你打枣儿杆子一根。”
小翠也气不过:“可不是嘛,你看人家纪平家的甚动作也做不了,还不是照样儿选上了。”
贵平婶嘴巴刻薄,又接口说:“人比人要死咧,货比货要扔咧。你家的男人能和纪平比?”
第二天,转转在鸡场找到夏丽说:“我问过了,人家上头没定人数,你去找她们吧,她们哪个比你跳的好?你不去人家正好。去吧,尿逑她们咧,要是我,她们不叫去,偏去。”
夏丽说:“我真的没闲空。”
“逑,叫人家踢就踢了?鹏鹏好歹是你望儿他爸爸呀,谁不知道你和鹏鹏好呀?俗话说的好,男人的抽调,女人的妖刁,你老汉都叫人家抢了呀。”
夏丽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别人怎么活是别人的事,咱也管不着,管好自己就行了。”转转讨个没趣,自己走了。
夏丽想,鹏鹏和自己都离了。虽然自己离不开鹏鹏,而李雯,她有她选择和竞争的权利,结果是怎样的关键要看鹏鹏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