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秦尚韧强自镇定，竭力装做面不改色心不跳，隔着几米开外冲梅燕妮点点头，然后从车间另一边绕过去。梨仁芳凭着女性的敏感，顺着秦尚韧的眼神随意瞄梅燕妮一眼。梅燕妮回报秦尚韧一个微笑，继续手中的活计。

毕竟心怀鬼胎，底气不足，秦尚韧、梨仁芳在包装车间没停留，匆匆离开。上到3楼针织车间，秦尚韧心中略安，汗珠密密地挂在额头，湿透后背。

梨仁芳挪揄道：“她人才不错嘛，也很勤劳，怪不得你能舍我娶她。祝你俩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唉！你千万别这样说。其实我的心思你最懂。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怎么可能出现非我所愿的结局。”说着说着，秦尚韧居然伤感起来。梨仁芳连忙岔开话题说：“别说啦，任何事情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既然已走到一起，就得做长久打算，你准备什么时候带她回家，娶她过门？”

“只能说暂时在一起，能否长久还很难说。她有些不便启齿的遗留问题很复杂，很难解决，有点像烫手的山芋。”秦尚韧不无担忧地说。

“你这个态度怎么行！同样是女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得不替她打抱不平。既然已经走到一起，奉劝你尽快拿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和风度，力争在最短时间内把该办的手续办好，给她，也给你合法的身份、保障。你是有小孩的，她呢？你们商量过没有，是否再生一个？”梨仁芳以教训的口吻劝说道。

“不谈这个，不谈这个，烦！继续参观吧。”

“太热，爬过几层楼，蛮累的。既然是生产型工厂，不就是些机器和工人嘛，也没什么好看的，其他车间免啦。我还是趁早离开好，免得夜长梦多，万一被她看出端倪可不美气！前一阵在佛堂咱俩第二次见面穿帮，你俩有没有吵架？”

秦尚韧难以启齿，选择沉默。

梨仁芳说的合情合理，秦尚韧没法反驳，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他很欣赏她，可毕竟已属过去时，缘分这东西真奇怪，一旦错过，再难回头。他默默地引领梨仁芳来到厂门口，想将她送到公交车站。她却拦下他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此止步！记住，我恨你！”

梨仁芳态度坚决，快步穿越马路而去。扔下秦尚韧呆愣当场。公交车载着心上人离去，他才回到公司院内。他烦躁不安地各处巡视一番后，怀着负罪感来到梅燕妮身边。她满头大汗地忙碌着，随口问他：“刚才带的美女是做什么的？”

“哦。应聘办公室主任的。”秦尚韧心事重重地应付道。

“办公室娄主任不是做的好好的？还招人。”

“不是很清楚，老板吩咐的，乖乖照办就是。”

晚上袜子厂难得不加班。秦尚韧安排好几名新员工入住寝室后，同梅燕妮到就近夜市闲逛。夏日傍晚，凉风习习。自然光还挂在天际，鳞次栉比的路灯、霓虹灯已争先恐后登场。两人拉着手，说笑着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中。夜市场距集团公司约有1公里路程，规模很大，经营户、经营品种很多，各色饮食、服装、杂货摊绵延足足有2公里。夜市场周边是义乌经济开发区核心区域，工厂数以千计，打工者数量庞大，逛夜市的人更是难以计数。

首先得哄饱肚子。两人商量着该吃点什么好。小吃摊点、品种实在太多，挑花眼，不知道究竟该吃那样，挑挑拣拣就花费约摸20分钟时间还举棋未定。梅燕妮赌气在一家“麻辣烫”摊位落座。秦尚韧奉陪。知道秦尚韧喜爱，梅燕妮给安排炒河粉，外加两瓶啤酒，她要份以米粉为主料的麻辣烫。运气不错，其中一瓶啤酒盖里有“再来一瓶”字样。依照秦尚韧的想法，索性喝掉赠饮的啤酒。梅燕妮杏眼圆睁问道：“想往醉里喝？”

秦尚韧赶紧打消念头。瓶盖抵扣两元饭钱。

喜欢逛服装店是女同志的天性。两人频繁进出店铺。从艺丰公司辞工，原本只领到1个月工资，还有1个月另10天工资需等到艺丰公司开资日才能打进打工资卡里。经过来来往往找工作的奔波，开销，两人手里已经没有多少钱。在一大型服装超市，梅燕妮看中一款样式新颖的运动服。问问价，180元，到不是很贵。取下拭穿，蛮合身。她笑着问他：“怎么样？穿着好看吗？”

梅燕妮身材较高，体型偏胖，运动服一穿，当即体现出身材的曲线来。他说：“你穿运动服真好看，买下吧。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权当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梅燕妮说：“你不知道咱们兜里仅有多少钱吧？”

“自从第二次约会开始，经济大权就由你全权掌管，真不知道咱们目前的经济状况。”秦尚韧嬉皮笑脸拉着梅燕妮的手说。

“说正经事呢。咱们手里总共只有300多元钱啦！而距开工资的日子还有近一月。虽然公司食堂吃饭刷卡，伙食费从工资中月扣，可近一个月时间里，不可能不零花。算啦，衣服现在有穿的，有钱再买也不迟。”梅燕妮满脸沮丧地扭头离开。秦尚韧心情沉重地跟在身后。

虽然兜里瘪瘪的，梅燕妮逛服装店的兴趣并没有因此减弱。在一家儿童服装店里，她对女童装特别感兴趣，不仅不厌其烦地问价格，咨询售货员适合几岁女孩穿等事，还显得满腹心事。秦尚韧恍然大悟，满怀愧疚地说道：“挑两套合适的衣服，给你女儿寄回去吧。”

梅燕妮眼神闪过一丝亮光，有些感激地对秦尚韧笑笑说：“谢谢理解。”

“谢什么呀，应该的。看上哪两套？”

梅燕妮眼神突然变得暗淡无光，面部挂满忧郁，说：“自与你私奔之日起，就没有给包括女儿在内的任何亲人联系。女儿她爸肯定到处找过我。妈妈、姐姐、弟弟们毫无例外都在操心我。唉，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想要什么和不想要什么！既然选择隐身，在没有混出个人样前，还是不要与任何人联系好，免得一有风吹草动，连累各色人等。”

“没事。在邮寄东西时，可以随便编造个地址，或者到外地邮寄，比如花点车费到永康。如此一来即便看到邮戳，林阳刚家最多认为你还隐匿在当初消失的地方。”

“不要再说啦，过个一两年，手头有一笔钱的时候再考虑。回公司。”

秦尚韧唠叨着试图进一步劝说，梅燕妮却拽着他的手疾步而去。时间晚上8时45分，睡觉尚早。两人都是一身臭汗。秦尚韧殷勤准备好洗澡用品，说：“燕妮，浑身臭汗，去冲个凉吧。”

“你先去。我想躺着静静。”

秦尚韧只好顺从。因为牵挂梅燕妮的情绪，他冲凉时间很短。回到宿舍，梅燕妮脸侧向墙壁。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燕妮，知道你不会这么快睡。有心事，冲个凉或许会缓解。”

“我很累很困，想睡一会再说，不要烦我！”

秦尚韧听出她话语带着哭腔，连忙坐床上揽过她的手急急地说：“燕妮，别这样好不好。事已至此，走好以后的路最重要。你放心，我保证以后对你好！给你想要的一切。”

“不要说话，躺我身边。”

秦尚韧乖乖听话。他伸手摸摸她的脸，满是泪水，心中由不得沉重起来。他用力将将她的头正过来。她没有挣扎，顺从地转身，头扎进他怀中。他紧紧搂住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细声细语地说：“燕妮，知道你心里很矛盾，很难过。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

她默不作声，明显在心里偷偷地哭。良久，他试探着说：“燕妮，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

“说什么？想赶我走？无缘无故消失两个月，如何给亲戚朋友交代？女儿还小，自小就给她背上心理包袱吗？开弓没有回头箭！尚韧，说实话，我是一个历史不很清白的女人，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生理需要，逢场作戏？”

“燕妮，我发毒誓，百分之百喜欢你！”

“尚韧，谢谢。真热。松手，透透气。”

秦尚韧松开手臂，身体往床边挪动少许。两人都是大汗淋漓。他再次问道：“燕妮，要冲凉吗？”

“过一会行不行。好困好累。”

“行。我打盆凉水到屋里，你随便擦擦。”

“谢谢。”

简单擦拭一番，梅燕妮说：“尚韧，我打几个电话，你不要出声，也不要产生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