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手紧紧握住,难舍难分。秦尚韧强忍眼中滚滚泪花,说:“燕妮,进去吧!保重。记住,你的生命里我来过!”
同样泪眼兮兮的梅燕妮拎起行李,进入检票口。秦尚韧知道,她的身影一旦消失在检票口里面,就意味着今生永无相见之日!挥手的同时,他忍不住呛然泪下。梅燕妮也是泪花翻滚,在检票口里面回望一阵,心一横,从秦尚韧的视野中消失。
发车时间是八点三十五分,看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秦尚韧失魂落魄从检票口退到候车区椅子上落座,眼神却死死盯着检票口,希望出现奇迹:梅燕妮幡然悔悟出来啦!当然,幻想随时会破灭,秦尚韧苦涩地自嘲着。他拨打梅燕妮的电话,很快接通,两人的声音都很哽咽。梅燕妮一再说“对不起,你要好好的!”秦尚韧一再说“留下来好吗?”
藕断丝连、难以割舍重复着简单几个字。即将发车前五分钟,梅燕妮突然加重语气,说:“尚韧,你是真心希望我留下,还是违心应付?”
“燕妮,咱们相处好几个月,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希望你留下,是绝对发自内心的!”
“那好,我相信你。在候车室吗?到检票口来接我。不走啦,退票。”
三两步跑到检票口,秦尚韧心情异常激动。不过几秒钟,梅燕妮果然提着行李出来。秦尚韧恨不得立即迎上去来个大拥抱。伸手接过行李的一瞬间,两人可谓悲喜交集,脸上都泛着红晕。没有多余的话,赶紧到窗口退票。因为临近发车,只拿到百分之七十的车费。离开车站,两人拎着行李踏上回程。回到公司,宿管员蒋阔明异常惊讶地问道:“没有赶上车?”
“不是。临时改变主意,不回去啦,就在公司过春节。”秦尚韧有些腼腆地解释道。蒋阔明尽管满腹狐疑,可还是热情恭维一番。
整个春节期间,冰天雪地,寒冷异常。留厂的几个人员,由秦尚韧统帅,公司提供灶具、煤气、伙食费,留守人员自行操作,梅燕妮当然不让,成为掌勺的大师傅。张鹏鹏真是奇怪,春节不回家,也不留厂,跑到武夷山旅游。他说七个春节都是在旅游中度过的。
春节过罢开工,秦尚韧异常忙碌。宿管员蒋阔明在山东老家未归,一千多号人的宿舍安排,由秦尚韧代劳。梅燕妮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另找工作。周边几个厂看过,不满意,提出到县城周边的工业区去看看。秦尚韧没有时间不能陪同前往,只好听之任之。三五天之后,梅燕妮最终确定在对面灯饰厂做工,岗位为普工,月薪1800左右。两人商量梅燕妮的住宿问题。年前因为没有做事,以家属身份住宿几个月时间,要是普通员工,只怕早被轰走。此番要到别的厂做事,继续赖在康博公司宿舍显然已不合适。梅燕妮到灯饰厂宿舍看过,觉得条件也还可以,计划上几天班,感觉工作能适应之后搬过去。当然,两人也商量过在外面租房住。
节骨眼上,张鹏鹏突然宣布辞工,并且很快离开。老板重新物色到一位行政副总,广东人,戴副眼镜,五十出头,姓邓名“仕贵”。邓仕贵就职的第二天,当即公布改革措施:整合后勤、总务、保卫,原三个机构合并为一个,新职位叫“行政助理”,由邓仕贵带来的一位女士担当。如此一来,秦尚韧等同失去工作岗位。虽然邓仕贵信誓旦旦,保证给安排合适岗位,可秦尚韧心里很清楚,出路只有两条:一是下车间做普工;二是走人。
得知夫君的处境,梅燕妮反而很高兴,说:“尚韧,没有什么。下车间做工人不符合你的性格。我看咱们还是回家。出来大半年时间,你不想儿子吗?”
信用卡债务还有三分之一未还,秦尚韧半年的工资不足两万,每月要给家里寄一部分,两人的花费也不低,加上还信用卡的钱,三下五除二,手里并没有多少钱,回家对他而言,心不甘情不愿。他说服梅燕妮,在网上投简历,宁波、杭州、义乌都投寄的有。另一方面,秦尚韧递交辞职申请。邓仕贵大笔一挥,批准离职日期为三月三十一日,也就是说一个月之后才能结工资走人。秦尚韧很满意,有多待一天就多八九十元钱的心态。梅燕妮则不然,巴不得立即走人。当然,在灯饰厂的工作也告“拜拜”,做一个星期的“无偿贡献。”距离职还有十天时,秦尚韧到宁波辖区的慈溪、镇海面试过两个岗位,待遇、要求方面谈不拢,告吹。杭州、义乌方面邀请面试的电话最多,秦尚韧知道两地比较有把握,然而梅燕妮就一个态度:哪儿也别去,回家!
一番奔波,四月三日,秦尚韧、梅燕妮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老家。秦父有几分高兴。秦母则放话说:“回到家里得找事做,否则没有经济来源。”最高兴的是伟伟,守着一大堆吃货,高兴劲真是难以形容。
一两天忙碌之后,秦尚韧的心情逐渐变得烦躁起来,梅燕妮基本理解,试图劝秦尚韧在本地找点事做挣点小钱也行。日子在不很愉快中缓缓度过近一月。坐吃山空,秦尚韧计划再度外出打工,秦母说路费全额支持。梅燕妮虽然很勉强,也不得不听之任之。五月初,两人怀揣两千元钱再度南下奔赴浙江,因为熟悉的缘故,辗转再三仍在义乌驻足。虽然来之前秦尚韧已经按照联系工作的惯例在网上投有大量简历,电话中有意向的也有好几处。然上门面谈之后,不是工资待遇太低,就是工作要求太高等因素,造成实际工作迟迟难以落实。当然,梅燕妮的挑三拣四对秦尚韧拿定工作也有一定影响。
如此半月时间耗去,住旅馆及来往奔波、伙食等开销极高,两千元钱很快剩下区区一两百元零钞。秦尚韧急得上火牙疼,对梅燕妮说降低工作岗位与待遇,好歹稳定下来再说。
梅燕妮笑嘻嘻地说:“尚韧,听我一句话,咱们此次根本就不应该出来!如今果不其然。既如此,还是听我一句话,咱们回去吧!”
“回哪里?”
“回你家呀!虽然经济上可能有些问题,但是家里吃喝基本还是有保障的。”
“让我好好想想。”
“现在是傍晚六时半,到明天中午十二点退房之前必须想好。”
“现在咱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回家的路费都成问题!”
“还有一张信用卡没有动用过,拆东墙补西墙吧。”
次日早上,秦尚韧原本计划还要去跑两家电话联系过的用人单位,作罢,躺在床上懒得动弹。梅燕妮去外面买回早餐伺候秦尚韧吃下之后,歪着脑袋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想好没有?回家还是做流浪汉,不,流浪夫妻!”
“唉,你看着办吧。”秦尚韧已然丧失锐气。梅燕妮当即把手伸出来说:“那好,把信用卡给我。”
拿到信用卡,梅燕妮再次出去,很快拿着两千元现金回到房间里。秦尚韧心揪的很紧,他很清楚银行的钱不是好花的,此前捅下的窟窿还没有补上。梅燕妮显然清楚秦尚韧的心情,默不作声地在其身边躺下。两人长久没有言语。回老家车次、时间很熟悉,下午十六点四十五分发车,从旅馆到车站不过二十分钟公交车程,只需掌握好退房钟点就成。最棘手的问题是花费一大笔钱无功而返,该如何给父母交代?接近十一点时,秦尚韧推醒轻微扯着鼾声的梅燕妮,同她商讨对策。
打着哈欠,揉着睡眼,梅燕妮去趟卫生间之后才说:“老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以前出过车祸,腰部和肋骨受过重伤,就说旧伤复发,必须回家静养。”
叹几口气,秦尚韧拨打家里的电话,无人接听。其实知道不到晚上八九点钟,家里电话没人接听。梅燕妮比秦尚韧着急,说:“尚韧,那怎么办?我很了解你妈的脾气,不提前沟通好,冒然回家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的。不行咱们再住宿一晚,反正也就多花几十元钱。”
事已至此,没有更好的主意。秦尚韧从床上爬起来活动、洗漱一番,打开电脑消磨时间。无线上网很受限,难以看电影、玩在线游戏。聊扣/扣,担心梅燕妮吃醋。有意无意打开人才网浏览。一旁盯着电脑的梅燕妮立即呵斥道:“还看这无用的人才网站,趁早死心吧。”
依言关闭人才网站。随意看看新闻。磨叽一阵,吃饭时间已到。秦尚韧拿眼神瞅梅燕妮。知道夫君不想下楼吃饭,梅燕妮笑嘻嘻地问道:“想吃什么,我愿意效劳。要喝冰镇啤酒吗?”
“如此甚好。谢谢!”秦尚韧懒懒地说。不大一会,梅燕妮提着两瓶啤酒、几个快餐盒返回。秦尚韧一口气喝下半瓶冰啤,有些燥/热的心稍微平静一些。两人谦让着吃完饭。暂时又无所事事。梅燕妮打开电视看连续剧。秦尚韧在电脑上搜索新闻。包年的无线上网流量百分之九十必须在浙江使用,不用白不用。
看过一集电视连续剧,不知梅燕妮受到什么触动,满脸端笑拿起秦尚韧的手机拨弄。片刻,有短消息发出的提示音传入秦尚韧耳中。疑惑的眼神从梅燕妮笑盈盈的脸上未能看出端倪,秦尚韧依然摆弄电脑。梅燕妮继续就秦尚韧的手机发送、接收几条短信。似乎有好事要与秦尚韧分享,梅燕妮笑嘻嘻地将手机递到秦尚韧面前说:“尚韧,看看最上面的几条短信,是你亲爱的梨仁芳发来的。她今天凑巧休假在义乌市区玩,而且距我们住的旅馆很近。我已经告诉她,你此刻的详细地址,她马上就赶来约会。机会天赐,我到哪里回避合适?”
大吃一惊!秦尚韧连忙抢过手机查看。果真,梅燕妮没有说谎,她以秦尚韧的身份与语气同梨仁芳互诉衷肠,并特别强调目前单身,希望互相见一面。梨仁芳已经答应前来!
秦尚韧看得浑身冒汗,心惊肉跳,很想抽梅燕妮耳光。他竭力控制情绪,颤抖着说:“燕妮,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或许意识到玩笑开的太过火,梅燕妮忐忑不安地说:“尚韧,对不起!原本不过开开玩笑,谁知道她竟然当真!现在,你打、我骂我都行。”
“打你、骂你有什么用。如果她真的前来,该怎么办?”
“……”
两人争执不休时,响起敲门声。梨仁芳脆生生的声音传入室内:“尚韧,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