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岔路蜿蜒而下,直达沟谷底部。小溪水流量虽然不是很大,可对处在盛夏的人们来说,却是千金难买、享受清凉的绝佳。梅燕妮惊喜地叫嚷着,随即双脚跳入溪流中,连丝袜、凉鞋也没有脱。溪流水很浅,勉强遮掩住她的脚背。她兴奋地在溪水里嬉戏,活脱脱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秦尚韧将手中物品放下,也在溪流边缘石头上蹲下身,用手捧起溪水,洗脸,洗手臂。梅燕妮想找点乐子,试探性地用手做水瓢,舀起一些水往秦尚韧身上浇。秦尚韧一愣,随即明白,投桃报李,也十指内屈成水瓢状,舀起溪水浇向梅燕妮。一场可谓很热闹的“水仗”欢天喜地地上演。不到10分钟,两人身上淋到半湿。秦尚韧连连吆喝“停停停”,梅燕妮兴致勃勃,不肯罢休。秦尚韧迅速离开溪流,拎起物品,跑至一二十米开外。梅燕妮嘴里大声嘟囔着,悻悻上岸,紧随其后。
小路的外侧是田地,里面茁壮生长着绿油油的玉米苗;里侧是长满松树的山。秦尚韧指着田地对梅燕妮说:“大约10年前,这一片田地是我家种着的,那时油菜、水稻交替种植,可一年两熟。遗憾种庄稼是投入大于产出,倒挂,后来逐渐放弃在田地里刨食的宿命思维,改行从事其他经济行为。”
两人边说边沿着很窄,很陡的小路上行。不在忌讳,两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梅燕妮问道:“尚韧,你会侍弄农活吗?比如说插秧。”
秦尚韧说:“实不相瞒,种庄稼方面,我原本跟在父母后面打下手,敲边鼓,播种,插秧都不会。”
“是吗?那以后田地谁来种植?又怎么养活我?”梅燕妮追问道。
“尔今,我家的土地就剩下楼房对面一亩多,以及马上就可以看到的一亩多点。眼前的土地是好几户人家的,当初我家仅仅是租赁种过几年。想依靠种地养活一家人,痴心妄想也!”秦尚韧说。
“那到也是,我老家虽然号称鱼米之乡,可在抓经济为主的当今,粮食价格依然徘徊在低价位,一个青年劳力一年种10亩田,收益还不如打一月工。”梅燕妮说。
来到一处比较陡的上坡,秦尚韧在前,紧紧抓住梅燕妮的手,似乎要将她生拉硬拽上去。用心呵护过度,梅燕妮挣脱秦尚韧的手,佯装不快地说:“尚韧,别把我想象的那么娇贵,我是从农村苦日子中成长起来的,吃的苦头可能并不比你少,几步路实在不值得你担忧。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往后,你会看清楚我究竟是否属于言行一致的女人。”
山边高大的树木虽然给小路投下不少阴凉,可毕竟是三伏天,潇洒阳光辉映下的世界,到处挥发着热浪,就连只有在此季节出现的知了,似乎也惧热,不肯放开喉咙歌唱,躲在枝叶撑起的遮阳伞下打盹、偷懒,偶尔一两声啼叫,也是有气无力的。其他昆虫鸟雀都在缄默中等待夕阳来临。
秦尚韧、梅燕妮都比较胖。在烈日下走过一公里多路,加上在小溪中嬉闹,汗液大量排出。梅燕妮不停用带的有限的纸巾擦拭额头,脖子,薄薄的汗衫已被汗水湿透。秦尚韧出的汗更多一些,他不用纸巾,用手抹脸上,脖子,背心的汗水。
梅燕妮说:“尚韧,看把你热的!把短袖脱下,或许会凉快一些。男同志,赤膊上阵无所谓。”
秦尚韧依言将白色汗衫脱下,立时,白白的肌肉在阳光映照下显得特别油亮。
走完脚下一段上坡路,眼前呈现出相应平坦的路和田地。秦尚韧指着路边的玉米地说:“燕妮,这是我家的地,以后也是你的。再看里边,那一片被修整成台阶状的梯田,原本是大集体时的果园,后来我家承包。前几年水果不值钱,果树都被砍伐掉,改种过几年玉米,最近几年响应西部大开发号召,退耕还林,种上核桃、嫁接板栗树,你看,核桃树长的已有拳头粗,开始挂果啦。”
顺着秦尚韧所指,梅燕妮果然看见好几级梯田中,生长着不是很粗大的核桃、板栗树,上面分别结着拇指大小的果实,很招人喜爱。
梅燕妮兴奋地说:“小时候,我家邻居院子边分别有一棵核桃树,一棵板栗树,都很高大,每年硕果累累,逗得左邻右舍小孩子们直流口水,我也不例外。因为两棵树离我家最近,近水楼台先得月,果实成熟季节,总有些先期早熟的果实掉落到我家院子里,成为我们几姊妹争抢的美食。后来随着我们几姊妹以及排行最小的弟弟年龄的增长,胆量和力气逐渐大起来,在果实成熟的季节瞅无人之际,用竹竿、石块敲打树上的果然。偶尔的“收获”,那感觉和味道真是美不胜收,难以言表。遗憾总有被发现的时候,会招来破口大骂,甚至殴打。爸妈也训斥、打骂过我们多次。”
梅燕妮突然停顿住话语。秦尚韧明白,梅燕妮不是有意卖关子,而是被前面几户人家闻声而至的家犬吓住。几户人家都是本家叔伯兄弟,可秦尚韧多年在外打拼,鲜有时间往来走动,所以狂吠而来的家犬他也不熟悉,只能顺手捡拾起一根较长的树枝在手中挥舞着。梅燕妮瑟缩在秦尚韧身后。
秦尚韧说:“燕妮,两人同行遇到比较凶的狗时,要走前面,狗秉承的是狼的的猎杀习惯,专袭击后面的人。”
梅燕妮将信将疑挪到前面,两条狗果然在秦尚韧后面步步紧逼。梅燕妮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从路边捡拾起几个土坷垃,向狗扔过去。狂吠的狗一吓,迅即跑开,但很快又狂吠着逼过来。“人狗大战”持续着,两人且战且行。最终,狗的主子家出来一男一女俩大人,看清楚狗追逐的是何许人后,连忙跑过来呵斥狗。狗的主人是本家兄弟,论辈分叫秦尚韧哥。秦尚韧与狗的主人大声打着招呼。狗在主人的呵斥下,慢慢向后撤退,最终销声匿迹。
秦尚韧带着梅燕妮进入一条小岔沟。岔沟底部是较为平坦的土地,小路蜿蜒在土地中间。两边的地里毫无例外种植着玉米,其间也栽植有核桃树等。岔沟向里延伸,两边的山渐次升高。山临近土地的部分是低矮的灌木,显然土地的主人为减少树木对阳光的遮挡、荒芜,刻意控制着。半山腰及山顶是郁郁葱葱的松树。
秦尚韧说:“岔沟内的土地大约有十多亩,‘大跃进’年代由荒沟改建成梯田,原本也是果园,同样的原因果园逐渐荒废,近年逐渐种点庄稼,在退耕还林政策感召下,大量种植核桃、嫁接板栗树,还有银杏、柿子树等。”
梅燕妮已然忘却刚才被狗追咬的烦恼,对眼前的一切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她不时伸手摘下一个小小的核桃,或者栗子、柿子等在手中把玩。前面地边出现一棵苹果树,上面结有不少鸡蛋大小的果实。梅燕妮上前摘下一个放嘴边咬起来。
秦尚韧急急地说:“燕妮,这是晚熟的苹果品种,要到10月才能吃。”
梅燕妮旁若无人边吃苹果,边笑着说:“味道很好呀,又酸又涩,我就喜欢这个味。”
秦尚韧瞪大眼睛,耸耸肩。他从树枝上选择两个最大的青苹果摘下,供梅燕妮享用。
玉米地里有一群鸡在追逐,觅食。梅燕妮惊诧地问道:“哪里来的鸡?是野鸡,还是那几户人家养的鸡,跑你家地里来啦?”
秦尚韧笑着说:“什么野鸡、别人家的鸡!咱家养的鸡。你看那里不是有一间房子吗?走,咱们上去看看,你就明白啦。”
岔沟左侧矮山梁上,有一间小房子。秦尚韧带着梅燕妮从横在矮山腰的便道向小房子走去。未走几步,照例传来一声狗的狂吠。梅燕妮依然浑身一抖,抓住秦尚韧的胳膊。便道尽头出现一条白色狗,张嘴闭眼头朝天狂吠。秦尚韧一声吆喝“叫什么,找打!”白狗垂下头睁开眼看清楚是主人,连忙尾巴狂摇,四蹄撒欢跑过来亲热。白狗冲梅燕妮也摇头摆尾示好。梅燕妮心中还是有些害怕,小心翼翼不敢让狗靠近。
秦父突然出现在前面。见到秦尚韧、梅燕妮,秦父面部表情僵硬地说:“你们上来啦!前面热得很,到后面坐。”
“爸,你忙吧,我和燕妮随便看看。”秦尚韧说。
山梁地势较高,可将周围环境尽收眼里。梅燕妮眨巴着眼睛,将眼前的一切尽可能装进脑海里:脚下是若干个小山梁中的一个。左侧是松树林,右侧是刚才经过的沟谷。前面是缓坡,其上生长着低矮的杂木。山脚处,有几户人家。再往前面,是溪流,以及溪流两岸高低不一的田地。最远处,视线被高大的群峰遮挡。再看眼前周边环境,则见几块平地上,凌乱地分别修建有一间瓦顶泥墙小房子;一间顶上盖着瓦的窝棚;一间周围用竹子围起来的鸡舍;中间一个10多平方米的小场院。临时建筑呈台阶式修建。
山梁左侧靠岔沟的一面,梁顶到沟底有几十米的落差,呈缓坡状。缓坡上被修建成面积、板块很小的梯田状,栽植着桃、杏、板栗、梨等果树。不在季节上,桃、杏收获期已过,梨、板栗则尚待时日才可成熟。小房子靠近岔沟的一面同样如此,只是坡度较陡。杂果林次第延伸到几百米外的松树林边。
梅燕妮张大嘴巴说:“哈哈,以后不缺水果吃。尚韧,这些水果可以产生经济效益吗?”
“当然可以。咱俩再打几年工,到年龄大打工没人要时,就回来经营管理果树。届时,上街摆摊卖水果非你莫属,怎么样?”秦尚韧笑嘻嘻地说。
“是吗?我可不会。你是男人,自然得你去做小贩。”梅燕妮打趣说。
说笑间,两人来到小房子后面。梅燕妮没有想到,后面还有一处较大的空场院。小房子后面屋檐下,用竹子、木板修建有一长溜较低矮的窝棚。场院边上摆有煮猪食的大铁锅、灶,相邻一米开外还有一副小号的手工石磨。场院右面松树成荫,如同巨大的遮阳伞。梅燕妮恍然大悟,怪不得秦父说到后面坐。秦父拿出两个长条板凳摆在树荫下,殷勤地招呼未来的儿媳妇落座。
秦父问道:“你们喝水不?我烧的有开水。”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秦父蹲到一边,开始抽纸烟。
稍稍落座后,秦尚韧对梅燕妮说:“燕妮,你休息一会,我到前妻坟前祭拜祭拜,很快就回来。你要是嫌急人,到房间里看电视。”
“什么?还有电视看?”梅燕妮问道。
“前面院子边上不是在一根木桩上帮着锅一样的卫星接收天线吗?呵呵,这里水电、厨房都有,是按照一户人家应具备的‘吃穿住行拉撒’全部需要建设的。那边有个猪舍,还喂有两头大肥猪。”秦尚韧说。
秦尚韧描述的很生动。梅燕妮说:“尚韧,时间也不是很早,办正事。你前妻的安息地在哪?指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