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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尚韧说：“再往前走10米，看见没有，两户小楼房中间，有一条宽约20米的小河沟。小河沟左侧人家侧后，有一条土路，沿着土路往上走100米，就到我家老屋。以前站在我们脚下公路上，就能看到我家老屋局部，但现在视线被近几年修建的小楼房遮挡。”
梅燕妮睁大眼睛眨巴着，眼珠一转突然说：“尚韧，到你父母处吃饭，咱们不买点东西，两手空空合适吗？”
“该买的礼品都买过的呀！看来，你很精通人情世故，这方面是我的弱项，从今往后正好你来弥补。认识和娶你为妻，真没错。”秦尚韧嘴巴甜甜地说道。
“哼！娶我为妻，说的轻巧，像根灯草！截止目前，你给我的是什么身份？换言之，我不过是一个脸厚，寄人篱下的女子而已。”梅燕妮近乎实话实说，可脸上的笑容又分明像是在开玩笑。
谈笑间，两人从混泥土公路上迈入乡村土路。土路与公路连接处，两边是民宅，渐次延伸20米左右，该段土路的宽度被两边住宅最大限度地挤/压。土路呈台阶状缓缓而上。土路里边是10几米高的土岩，上面顽强地生长着一些低矮的杂木。土路外边是小河沟。小河沟里的水少得可怜。上行不到100米，土岩消失，小河沟与路面的垂直高度则上升至数十米。呈现在梅燕妮眼前的是山脚下一块面积较大的平地，类似黄土高原上的台塬。“台塬”尽头的山，有数百米高。山上密匝匝生长着杂木。盛夏，漫山遍野都是绿油油的。
或许是已习惯行走在平坦干净的水泥、柏油路面上，一段坑坑洼洼的乡村土路走的梅燕妮直吐舌头，眉头紧皱，甚至有点气喘吁吁。秦尚韧近年来养得身体胖胖的，长时间不锻炼体力也有所下降。他心疼地想拉住梅燕妮的手，却被不时出现的熟人打扰，害臊使之放弃。台塬左侧、紧挨着土岩边缘，有一条可以通行拖拉机的较为平整的泥路。泥路外缘生长着几株高大的泡桐树、低矮的樱桃树等。泥路里边是一户人家。秦尚韧，梅燕妮沿着泥路走几步，两大一小3条家犬狂吠着来迎接。梅燕妮怕狗，花容失色，拉住秦尚韧的胳膊往后面躲。
两条个头较大的家犬认识秦尚韧，狂吠几声后摇尾巴示好。其中一条白色犬本身是秦尚韧在家时喂养的，近两年时间未见主人，白色犬蹦跳着围着秦尚韧撒欢。另一条小狗见兄长们偃旗息鼓，知趣地退到一边观望。秦父、秦母、伟伟闻声出来迎接。
泥路尽头是一处水泥浇筑的场院。场院前面是一片菜地，面积不是很大。菜地边缘种植、生长着大小不一的树木。场院靠里有四间老式土坯瓦顶房，右侧还有一间面积较小的环形房。环形房再往右，另有三间土坯瓦顶房，显然是另外一户人家，环形小房成为两户人间之间的分界线。场院左侧也是小菜地。小菜地边缘也种植、生长着泡桐等树木。再往左约一米高的坎下，修建着三间砖木结构的房屋，显然是另外一户人家。
三条狗狂吠的那会，左邻右舍都被惊动，分别有大人或者小孩出来查看动静。多时不见，秦尚韧热情地打着招呼。邻居们见到陌生的梅燕妮，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
未等秦尚韧介绍，秦母抢先说：“走，都请到屋里坐。”
秦母看似客气的话实际是逐客令，邻居们知趣地散去。梅燕妮腼腆地跟在秦尚韧身后，进入其中一间面积不大、四面墙壁用白色涂料粉刷过的、顶棚也是如此、地面浇筑的混泥土做工粗糙的房间。房间靠墙边摆有两个简易沙发，一个高低衣柜，以及电视柜、电视机等。屋子中间摆有一张小方桌。整个房间显得拥挤、杂乱。
该间小屋秦尚韧很有感情！他初中毕业的第二年，秦父、秦母举全家之力，从本组村民手中用半亩旱涝保收的水田换来相等面积的缓坡地，经过两个冬季的平整，才勉强可以摆下几间正屋。正屋侧后还有约三分土地是本组另外一户人家的，为摆下农户必须有的猪舍、灶屋、柴火房、杂物堆场，秦家再次用三分承包地调换。如此一来，秦家付出八分承包地，换来现在面积约一亩两分面积的宅基地，农家应具备的各种设施算是完全可以摆下，并有面积可观的菜地。签订第二轮农村土地承包合同时，秦家用原宅基地、自留地抵扣，将现在的宅基地由承包地转换成私宅用地。
修这几间土坯瓦顶房真不容易！当年林业政策紧缩，木材供应紧张，修房的主要木材只能从县林业局下属的“林产品经销公司”购买，近乎垄断的经营，其价格是农村私下木材交易价格的3倍！建房用量比较大的椽板，则花费大量人力，在30里外的大山深处亲戚家伐木，用手工大锯解板，再一块块运出来……秦家是本组最后一户告别茅草屋的人家，修房花费的代价却是最大的。为此，秦家举债数千元，才得以告别两代人蜗居的两间低矮的茅草屋。1987年前后的一千元，相当于现在的几万元，甚至还有可能不止。
房屋修建好之后，秦尚韧就住在眼下当做客厅使用的小房间。紧靠其后一间屋是哥哥住的。秦尚韧与前妻结婚后也住在这间屋里，伟伟的生与长自然也在这间屋子里。再后来两弟兄分家，将老屋折价给大哥，秦尚韧与父母修建下面的小楼房等等。屈指算来，10多年光阴一挥而去，真是岁月催人老，往事不堪回首！
小方桌上放着两个白色大方盘，里面夸张地堆放着小山般的瓜子、花生、糖果、苹果。秦母热情万分地招呼梅燕妮吃。秦尚韧知道梅燕妮喜欢吃苹果，默不作声地拿起一个大苹果，用水果刀削皮。他削皮很有功夫，不仅快速，而且削好苹果后皮是完整的，长长一条。秦尚韧将削好皮的苹果递到梅燕妮面前。她嚷嚷着说太大，吃不完。秦尚韧说吃多少是多少。
或许知道秦尚韧心中所想，秦母小心翼翼地问道：“尚韧，现在就给你们拌面皮吃，然后去你媳妇坟前烧纸，晚饭5点半吃，你们看怎样？”
“行。”秦尚韧简单地吐出一个字。稍隔两分钟，秦母端着两碗面皮、调料等进来放在放在桌子上。梅燕妮瞪大眼睛说：“河粉（广东人把凉皮叫‘河粉’）都是炒、或者煮着吃，你们打算怎么吃？”
秦尚韧笑笑解释说：“入乡随俗吧，家乡风味小吃，凉拌着吃。调料在这，根据自己的口味放。试着品尝品尝，也许味道超乎想象。”
梅燕妮皱起眉头，端起碗，拿着筷子不知所措。秦尚韧见状，放下手中碗筷，按照自己的口味快速地将调料放好，搅拌均匀，然后递到梅燕妮面前说：“尝尝，哪样调料不够再往里加点。”
仿佛碗里放有毒药，梅燕妮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小心万分地夹起一条凉皮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片刻，吞下肚，如此举一反三。当她再次夹起一条凉皮送进嘴里时，就没有刚才那般难堪的吃相，速度渐次加快。秦尚韧则吃的很快，囫囵吞枣的架势，一大碗凉皮三五分钟塞进肚子里。实际上，无论是凉皮还是面皮，凉拌着吃味道完全来源于调料。有道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孕育出不同的美食与风味。
秦尚韧打着饱嗝，对还在细嚼慢咽的梅燕妮说：“燕妮，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会儿，大概一个钟头返回，怎么样？”
“不行，你等等，我得同你一起去。”梅燕妮加快吃凉皮的速度，可谓狼吞虎咽，很快就剩空空如也的碗。可能有些辣，梅燕妮眼泪流出来，直吐舌头。秦尚韧殷勤地送上温热茶水漱口。
乡村的暑热较之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要凉爽一些。天然生长的树木、杂草、庄稼，以及溪流、裸露的土地都是吸收太阳热能的行家里手。梅燕妮、秦尚韧脚踏在泥路上，为避免出较多的汗，步履均较缓。梅燕妮微微喘着气，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眼前是她从未见过的如此高大的山，山高数百米不等。山间谷地，两山之间一条溪流，溪流两边有高低不一的或平整，或呈缓坡状的农田。两山之间最宽处有一公里，最窄处三五百米。极目处，是一座连绵起伏，高度超越千米的主峰。山上植被覆盖率极高，看不到裸露的山体。
梅燕妮兴奋地说：“尚韧，山上都是树，可以捡拾点烧柴不？”
“没有问题，只要你不偷伐大树，小杂木随便砍回去烧。不过，现在不是砍柴火的季节。每年冬天，春节前的两个月中，农活比较闲，农民们往往趁此机会要到山上砍回足够一年烧的柴火。我家也不例外。你老家烧柴火不？”秦尚韧说。
“以前也烧柴火。记得我们兄弟姐妹还小的时候，经常被父母呵斥到附近的山上去找柴火。我们那里的山很低矮，面积也不大，山上生长的树木也比较稀少，要想找到足够的柴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往往捡拾的是很小很细的枯树枝，甚至落叶。现在生活条件好起来，烧柴火的人家不是很多，用煤气烧饭成为流行趋势。”梅燕妮说。
沿着乡村道路缓缓上行，路里边就是密密匝匝的松树林。树林下厚厚的树叶，还有枯树枝，勾起梅燕妮对往事的无限回忆，她兴奋地闪进松树林，很快捡拾起一堆干松树叶及枯树枝。
梅燕妮对有些不悦的秦尚韧说：“待会返回时，咱们把树叶、干树枝带回去。”
秦尚韧说：“燕妮，别折腾好不好！要是对捡拾柴火比较感兴趣，有的是机会。去年我在自家购买的山场修过几天林，砍伐下的大量树枝现在已经干透，休息两天之后带你去捡拾，过瘾。前提是不要怕热、怕脏、不怕累。”
“好啊。怎么还有自家山场？”梅燕妮问道。
“说来话长。前些年搞所谓的农村集体山林改革，其实是将集体山林折价公开拍卖。你看周边长势比较好的山林，都是政府部门的公务员哄抢买去，他们有钱，有权有势，即便林业政策严格禁伐，一样可以大摇大摆将农民们栽种管护几十年的树木砍伐掉，换成钞票装在口袋里。唉，农民真是既可怜，又可悲！”想到当初本村山林拍卖的种种弊端，秦尚韧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家的山场也是公开拍卖时买下的，在哪里？面积有多大？”梅燕妮问道。
“距离有点远，沿着脚下的路上去还有将近一公里，面积有几十亩，当时是按照荒山与幼林价格买来的。经过近10年管护，荒山已经是满山树木，可以间伐部分成材树木。这是本组最大一块山林，当初没人想要，现在则成为不少人羡慕的香饽饽。”说到自家的山林，秦尚韧脸上洋溢着自豪。
“今天去看看行吗？”梅燕妮充满期待地央求道。
“时间来不及，改天吧。”
从前面一个路口拐下去，跨过小溪，沿着对面山脚下农田边小路上行一公里，就是秦尚韧前妻的安息地。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