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慢的往前走着,日子在紧巴巴中逐渐往好的方面发展。眼见得已经暂时稳定下来,秦尚韧、梅燕妮都有上网的喜好,一番商议决定给租房装上宽带。联系安装宽带的业务员,仅花五百多元就拉好可以使用两年的移动宽带,另外奉送一部捆绑式手机,至此有限的业余时间算是多出一些乐趣。
秦尚韧上班时间比较长,一般需要在厂里待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能放心地回到租屋。梅燕妮则从早上七点半连续上班到下午五点,晚上无需加班,因此闲暇时间比秦尚韧稍多。因为考虑到租屋的安全系数,电脑每天由秦尚韧带到厂里,梅燕妮来吃晚饭的同时再将电脑带回租屋。按部就班到三月底某天早上不到九点,梅燕妮来找秦尚韧,说因为与主管吵架,索性辞职不干了,已获得批准,但是工资要到正常发薪的四月半才能领取,她拿出签过字的工资条让秦尚韧过目。上班时间仅仅一个半月,秦尚韧心里不很痛快,但嘴上安慰梅燕妮说“没关系,好好休息一阵,在找别的工作。”
匆匆来此没有怎么磨蹭,秦尚韧就在厂里上班,而且时间蛮长,又没有休息天,因此不仅没有时间陪梅燕妮逛逛周边环境,就是梅燕妮也考虑到囊中羞涩,在最初没有联系好工作的日子里,活动范围也仅仅限制在租房周边几百米。现在工作辞掉,经济状况也以改善,初夏又是适合散步的季节,梅燕妮心情较好,人也勤快起来,满世界游荡,顺便凑合煮些吃的,改善下生活。
四月初某天晚上,梅燕妮似乎特别高兴,买来卤菜和啤酒,笑吟吟让秦尚韧吃喝。相处的时间已经较长,对梅燕妮的一反常态,秦尚韧明白可能有事要商量。果不其然,吃喝到一多半时,梅燕妮搂着秦尚韧的脖子说:“亲爱的,有点事情想与你商量下,你得答应我。”秦尚韧说:“只要不是分道扬镳的话,就好说。”梅燕妮:“瞧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想,最近找工作也不顺利,天天待在租屋摆弄电脑也闷得慌,我想去找姐姐们玩两天,顺便为日后引荐你做准备。怎么样?”
如果满口答应,意味着梅燕妮将从眼皮底下消失几天,不排除一去永不回的企图。秦尚韧喝下一大口啤酒,没有马上表态。梅燕妮不停地摇晃着秦尚韧的脖子,撒娇。沉寂十几分钟,秦尚韧才开口说:“咱们折衷下行不行,你早上去,下午返回来。”梅燕妮说:“时间太匆忙,不去就是。”她的脸色由笑吟吟变为很不高兴,转身躺在床上背对着秦尚韧。默默吃喝完毕,收拾好残局,以为梅燕妮已经赌气睡着,秦尚韧坐到梳妆台前准备玩一阵电脑。梅燕妮一咕噜爬起来说:“不准玩电脑,赶紧洗脸洗/脚,陪我睡觉。”
秦尚韧乖乖照办。钻进被窝之后,梅燕妮热情的程度超乎秦尚韧的想象,几番亲热之后,他居然答应梅燕妮的要求。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她暂时没事做,而他每天早上早早就得去上班,较晚才能回到租屋,她如果想要到哪里去或者不辞而别,他几乎无法阻拦。
还好,梅燕妮很守承诺,到温州市区待到第二天下午如约返回,秦尚韧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或许从姐姐们哪里得到某些教诲,回来之后梅燕妮积极找工作,她也注册有求职简历四处投寄,只是低不成高不就,中意的工作颇为难找。不过按照秦尚韧的看法,她多半是不打算工作而已。好在秦尚韧已逐月有工资可领,而且也不算低,还信用卡亏空、两人的生活用度之外,略有结余,他的信心很足,觉得只要稳定到年底,就可以彻底摆脱近两年来的不利经济局面。
没有事情做,注定要生出事端来。梅燕妮又一次到温州市区去之后,一连四天失联,手机关机,让秦尚韧焦躁不安,原本就有点上火的牙齿一夜之间疯狂疼痛起来。平时舍不得休假、图多拿两天加班费的他,借要到市里好好看牙为理由,休假两天。回到租屋,他躺在床上忍受着牙齿钻心的折磨,一遍又一遍拨打梅燕妮的手机,重复听取自动语音提示“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不是没有想过到市区去找梅燕妮,而是老虎吃天五处下爪。一整天,他除却喝了几杯水、上过两次卫生间之外,整个足不出户,躺在床上怨天尤人,祈祷梅燕妮快点出现。到晚上九点,熬了点稀饭吃过,精神状况似乎稍好一些,他准备到夜市去散步,以缓解和分散注意力。
还没有下楼,却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下传到楼上来,秦尚韧猛一激灵,赶紧缩回房间躺床上,拿过毛巾捂住半张脸,同时把呼吸声都控制在最小的幅度内,侧耳聆听门外的动静。铁挂锁被碰过,随即门被推开,梅燕妮大声说:“尚韧,怎么灯也不开,这么早就睡着了,不符合你的个性呀。”
梅燕妮拉开灯,秦尚韧在床上翻过身来。梅燕妮坐到床边说:“哎呀,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秦尚韧抓住梅燕妮的手说:“没啥,就这里不舒服。”梅燕妮说:“知道,对不起,我又任性了一回。”“干嘛出门不久手机就关机?”“出门时太匆匆,没有带备用电池和充电器,你知道的。”“几天时间中,随便找个电话都可以报个平安,让我心安,干嘛非要整个失联让我提心吊胆。”“老公,是我不好,对不起,下次一定改正。来抱抱,亲下,这几天我也挺想你的。”
牙疼的感觉消褪不少,秦尚韧精神抖擞,把梅燕妮搂在怀里,听她讲几天来的去处和所见所闻。梅燕妮说:“两个姐姐得知我的处境之后,都让我到市里去,工作她们给联系,不瞒你说,我还到几家超市实习过,否则也不会耽误如此多的时间。”秦尚韧说:“去可以,不过得把我捎带上,你走哪里我跟到哪里,决不能让去年十月份的事重演。反正咱们在经济上已经可以周转开,不如我明天就去辞职,按照约定还得再做一月才能走人,这样辞工到期就可以拿到近万元钱,手头宽裕了找工作底气也足些,你就好好修养个把月好不好?”梅燕妮说:“以后慢慢商议。今天休息吧,这几天我也跑的蛮累的。唉,天生东奔西跑的苦命,何年何月才到尽头?”
既然已经说好休假两天,次日秦尚韧也不急着上班去,与梅燕妮相拥睡到日上三竿方才很不情愿地起床。因为牙确实有些疼,梅燕妮积极地张罗煮绿豆稀饭,并催促秦尚韧去买药。一晃又是几天时间过去。梅燕妮似乎已经安心做家庭主妇,每天尽可能利用简单的家什做两个人的饭菜,甚至建议过几天秦尚韧发工资后,花点本钱置办电磁炉等厨具,秦尚韧满口答应。
一天晚上吃过在电饭锅里煮的面条之后,两人相拥坐在床上打开电脑看电视剧时,梅燕妮的手机响铃。秦尚韧赶紧将电脑调到静音。梅燕妮接听电话之后,原本较好的心情突然变得异常糟糕,后来竟然哭起来!秦尚韧隐隐约约听到对方说梅燕妮的妈妈最近身体很不好,有可能熬不过多长时间,急需要人照料。梅燕妮连续接听四十分钟还不罢休,直道手机电量耗尽还犹未尽兴。放下手机,梅燕妮先是发一阵呆,接着用被子蒙住头呜咽着哭起来。秦尚韧给她的手机充上电。轻轻拍打、抚摸她的肩头,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梅燕妮断断续续地说:“刚才的电话你一直在旁边听,虽然我用的是家乡话,你不能完全听懂,但你是聪明人,应该已经知道电话是我妈妈和弟弟打来的。弟弟电话里说妈妈旧病复发,非常严重,医院已经给下了病危通知书。你知道的,妈妈和弟弟在天津,而其他的兄弟姐妹又都远在温州,弟弟一人照顾妈妈非常吃力,而我们三姐妹中,大姐二姐不仅也在打工,还要照顾上学的孩子,难以脱身去照顾妈妈,相比之下,我算是个大闲人。尚韧,不管你高兴不高兴,我明天再去与姐姐们碰个头,很有可能最近两天我就会动身去天津协助弟弟照顾妈妈。”
秦尚韧心灰意冷,揽着梅燕妮肩的手无力地垂下。梅燕妮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猛打电话,秦尚韧听和猜的出来,她与姐姐们商量怎么去天津。连续拨打好多个电话,又折腾近一个小时之后,梅燕妮暂时安静下来。她趴在秦尚韧胸脯上,手搂着秦尚韧的脖子,用带点抽泣的语调说:“尚韧,知道你在担忧和生气,然而,由事不由人,我已经对不起爸爸,唯一能补偿的就是妈妈还在世时,尽可能在妈妈身边敬点孝心,否则,我活在世上真没有任何意义。尚韧,听我一句话好不好?万一我明后天就去照顾妈妈,你千万不要有过多的想法,过激的言行。照顾好妈妈之后,我会回来找你的。所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努力挣钱,我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也知道跟你在一起的几年时间里,我很任性,喜欢到处跑,拖累的你不仅没有挣到钱,还有负债,真是对不起。”
秦尚韧默默地听着,他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梅燕妮,生怕睡着了手一松,梅燕妮就会如同小鸟般飞走。然而事情还是向着秦尚韧最不情愿的方向发展。次日早上七点,几乎通宵失眠的秦尚韧按照惯例,早早起来为梅燕妮到楼下买好早餐,然后赶紧去厂里打卡、上班。工作虽然没有定量,但是必须时时在厂里各处晃来晃去,给老板、管理、员工们留下比较敬业的良好印象。中午饭时梅燕妮打来电话,说在外面闲逛的比较远,不回来做饭,让秦尚韧自个儿在厂食堂吃饭。有点担忧梅燕妮会不会瞒天过海不辞而别,他匆匆赶回租屋一探究竟。还好,虽然人不在,但是行李物品一样不缺,估计真是到外面散心去了。秦尚韧安心回到厂里上班。中午连续拨打几次电话,梅燕妮都说还在外面,并且在联系工作。
接近晚上五点,秦尚韧在公司门口转悠,考虑回租屋去吃晚饭,李祥林从楼上办公室下来,冲他招招手说:“秦科长,刚才你媳妇打来电话,让你在厂食堂吃饭,她有事到姐姐那里去了。”
闻言,秦尚韧大吃一惊,只差没有没有瘫/软在地上。他故作镇定地说:“李主任,谢谢。你忙吧,我回租屋去看看。”
出厂大门到租屋的这段路上,秦尚韧不停地拨打梅燕妮的手机,通着的,就是不接听。回到租屋,只见各种物品被整理的井井有条,唯独缺少一个小号拉杆箱包,一个较大的手提包,原本挂在衣杆上的梅燕妮的衣服已然不见。掀开被子,电脑在里面放着,还有装宽带时送的一部手机。在仔细看,背角压着一张纸条,秦尚韧第一时间先睹为快:尚韧,对不起,请原谅我又韧性一回,千言万语,一言难尽,只能采取不辞而别的方式。尽管如此,我还是泪流满面。不知道看到纸条的你会做何反应,如果带给你委屈、难受、歇斯底里,我只能再次说对不起!我走了,后会无期。你一定要好好生活,好好工作。另外,用我身份证在你老家办理的银行卡带走了,里面原本只有两千多块钱,我自作主张处理如下,通过网银给信用卡还掉本月账单,五百多点,给你留有伍佰元现金,相信你会找到的。剩下的钱我带走周转。不要四处找我的下落,其实一直以来我就不是一个好女人,之所以与你耗到现在,拿句俗套的话说可能是情缘未尽吧。以后你会遇到中意的、踏踏实实跟你过日子的女人的。谢谢你几年来对我的照顾,再见。想留几句宽慰你的话,可是终究写的很凌乱。就此打住。祝好人好梦!
到楼下问开着商店的房东,梅燕妮几时提着行李离开的?房东告诉秦尚韧,大约中午两点钟。房东还问“你媳妇是回家还是去哪里?”秦尚韧只能说回家。
没有心思吃饭,头昏脑涨的秦尚韧步履匆匆来到发往市区的班车站点,准备到市区截留梅燕妮。虽然,在一个巨大的陌生的城市要找到一个刻意回避的人,难度堪比大海捞针,可是秦尚韧很想抓住缘分这最后的救命稻草,如同当初偶尔在电台的一条短信,就能促成与梅燕妮相识并走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