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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懵了，当即放声大哭。母亲也跟着流泪。一时间，我心里想的很多很多。爸妈，几年前，在女儿最需要亲情关心、呵护的时候，你们却不曾给过，眼里只有钱，否则我怎会受到伤害！另外，最近几年陆续寄回家的钱已超过20000，换言之所说的养育的钱已付清……我甚至萌生过答应爸的条件，现金拿不出，先打张欠条，以后陆续还。究竟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我己不是很清楚。”
秦尚韧忍不住插言道：“后来呢？你打欠条没有？”
梅燕妮抹抹眼泪说：“别急，听我慢慢道来。我哽咽着对爸说‘爸，请原谅女儿顶嘴。女儿自12岁就辍学在家，干大人们才能干的活，从那时起就已养活自己。16岁不到您们将女儿等于赶出家门，至此女儿完全独立，自力更生，冷暖甘苦自我忍受，自我消化。四年来陆陆续续寄回家的钱已经不止20000，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您所说的养育我20年的钱已经两不相欠。如果，您要逼着女儿再拿出20000元钱来，女儿也毫无办法，毕竟生命是你给的。您看这样行不行，要么，女儿打张20000元的欠条，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做牛做马接着还。要么，既然命是您给的，女儿还给你……”
“爸听我一番话之后，脸气成猪肝色，狠狠给我两巴掌。火辣辣的疼痛并没有使我惊醒、改变初衷，我嚎啕大哭着说道‘爸，你将女儿打死好不好，一了百了！女儿就是到阴曹地府，也绝不会怪你。’爸闻言，气得眼冒金星，身体摇摇晃晃起来。知道爸有高血压，过度生气有脑溢血发作的危险。可我已失去理智，对此视而不见。妈见状，哭的比我更悲戚。突然，妈妈‘扑通’一声，双膝跪在我面前说‘钱女子，你想让梅家家破人亡是不是？如果你真是铁了心，那就让当娘的先跪死在你面前！”
“白发苍苍的妈双膝跪地，我手足无措，傻了，呆了，哭也哭不出来！白发人跪黑发人，父母跪子女，千夫所指！我也不由自主地双膝一软，跪在妈面前，眼泪如雨般落下。我哽咽着说‘妈，你请起来，女儿知错，答应你们张罗的婚事就是’。妈说‘知道你心里苦，知道你这些年受尽委屈，张家这门亲事主要是当妈的一手操办的，你实在不想答应，当妈的也不勉强，只要让当妈的跪死在你面前，张家人就无话可说，不会来纠缠你、你爸…..”
“我瘦弱的身体，无法将身材臃肿、微胖的妈从跪姿搀扶至凳子、或者床上落座。妈也竭尽全力拒绝搀扶。耗尽力气后，我呜咽着同妈头低着头跪在一起。结束自己弱小生命的念头不停地在脑海里跳跃、闪烁，死神穿过朦胧的泪眼，在远方欢呼雀跃着招手。心被抽空，我大脑甚至搜寻屋子里有没有可以结束生命的农药、绳索、刀子等。”
“僵持中，妈似乎精力耗尽，头先重重地在与我相撞，再一头歪倒在地上！我目瞪口呆，瞬间止住哭声，赶紧摇晃着妈的身体，惊恐万分地连声说‘妈妈，你怎么啦？你别吓女儿好不好？女儿知错，不任性啦，答应出嫁好不好……”
“爸进到屋里，一把将我从妈身边推开。他将妈半背半拖着挪到卧室。我惊恐万分，失魂落魄跪在床边。忙乎好一阵，妈才勉强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对爸说‘老梅，钱女子心意已决，你也不要为难她，成全她吧！我先走一步，老梅对不起，你保重……”
“爸老泪横流，安慰道‘不要胡说，这个家可以没有我，但是决不能没有你！长贵还要你悉心照料才能长大成人。’长贵是我的弟弟，全名‘梅长贵’。梅家几代单传，传到父亲这辈却连生4个女儿。为有个继承梅家香火的男嗣，爸爸妈妈常常闹矛盾。好在妈妈生下第4个女儿仅隔8个月时间后，再度怀孕。次年喜得贵子。爸老年得子，梅家后继有人，那份喜悦和自豪不言而喻。长贵自然是爸妈的掌上明珠，极尽宠爱、呵护。弟弟也很乖巧，既懂事，又听话，上学后无需大人操心，门门功课都很优异！”
“爸始终无视我的存在。我惨兮兮地跪在床边，连声说‘妈妈，你别这样，女儿不任性啦，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吗？’大半天时间过去，我喉咙沙哑，膝盖跪的几近难以支撑，妈仰面朝天躺着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僵持到傍晚，大姐、二姐闻讯赶回娘家来。她们是成家的人，行事、说教都很有章法，一两个小时时间，不仅劝说的妈起床吃了碗米粉，我也痛痛快快答应不再任性。我心知肚明，皆大欢喜是用母亲的苦肉计、牺牲我一生的幸福换来的！多年来（包括现在）我一直耿耿于怀，导致叛逆的性格有增无减，自身也吃尽苦头。或许，这就是所说的‘命’吧？”
“婚礼如期举行。在热闹的宾朋恭贺声中，在噼噼啪啪的喜炮声中，我穿红戴绿，打扮的珠光宝气，嫣然像个娇艳无比的幸福新娘。笑脸挂在脸上，苦涩隐藏在内心深处，心已死。自打妈跪我的那一刻开始，我梅燕妮就只剩下一具漂浮在尘世间的空壳。或许在某一天，这具空壳就随着一阵风，飘散在无垠的田野或者灿烂星空中！”
“娘家首轮喜宴结束，我迫不及待地钻进夫君大哥提供的税务局的红色桑塔纳轿车中。随行的大小车辆近20辆，这是梅家村有史以来嫁闺女，规格、规模最排场、最上档次的一次，轰动一时，围观者众。羡慕者有之，了解底细不削一顾者也有之。爸妈笑脸如花，在众乡亲、宾朋的恭贺、敬酒中飘飘然。人生几何，唉！”
“小轿车在夫君家村外一里开外停下，一顶大红小花轿已恭候多时。准公公穿着大红仿古长袍，头戴一顶绿帽。绿帽前面分别交叉粘贴着两张100元、一张50元面额的钞票，谐音‘二百五’的意思。我在众人的哄闹中上到花桥里，公公也是轿夫……夫家因为有在市税务局当官的大哥罩着，来讨好巴结的送礼者络绎不绝。本滴酒不沾的我提着酒瓶，强颜欢笑，在张春阳的陪同下，给爷爷奶奶，叔伯阿姨敬酒，认亲戚。破例喝下少许酒之后，我更显得面如桃花，迎得赞誉之词不绝于耳。我听着只觉得恶心，一笑而已。张春阳却很受用，捧得美人归，不亦乐乎？第一轮酒席没有陪完，我佯装喝醉，连入洞房的规矩都没有遵照，直接在伴娘的搀扶下入得洞房卧床休息。”
“我的确很累，身心皆疲惫。外面喧嚣声渐低，知道酒席已经进入尾声。洞房门外嚷嚷声渐大。我明白，闹洞房者已在摩拳擦掌，如何应付这一关？我打定主意赖床上不起来，看你们能怎么着？果然，张春阳在哥们弟兄的簇拥、怂恿下，自告奋勇想将我从床上劝说起来，配合做一些游戏。本身有气无力，再加上刻意的伪装，闹洞房者眼见得没戏，纷纷扫兴离去。张春阳关好门，喷着酒气的嘴凑到我耳边说‘媳妇，别装啦，知道你的心思打的啥鬼主意。如今大局已定，你这辈子注定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本能的反感和厌恶，我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本子，开始报账。他可真有心计，从当初上门相亲，到今天的婚礼花费，事无巨细，账目记得清清楚楚。一番比划后，他说‘知道吗？从上门相亲到今天的婚礼，总计花费27000余元，图了个表面风光……”
“他没完没了的哆嗦，我深感屈辱，脑海里总浮现妈跪我的场景，否则我定会夺门而去，或者以头撞墙来个血溅洞房！为了很多的很多，一切的一切，咬牙接受命运的安排。在他家待过几天，按照规矩回娘家省亲。爸妈见生米已然做成熟饭，待我非常热情。我知道，生我养我之地已经是临时的家，只能是匆匆过客。熟不知，我是怀着异样的心情来看望爸妈的，甚至觉得有可能是生离死别。刻意的、做作的强颜欢笑，逗得爸妈、弟妹笑逐颜开。待够3天，张春阳将我接回婆家。在夫君家待到两个星期。某天早上7点，我对夫君说想独自到市区散散心。张春阳最近几天一直忙着农电网改造的事，就匆匆随口说了句‘快去快回’，然后带着电工工具，骑着摩托车急速离去。他走后，我将卧室整理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婆婆已经做好早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煮米粉进卧室。我连忙接过来，不无愧疚地说‘妈，别这样，应该我煮和端给你吃才对。’婆婆满脸端笑地说‘没事，趁我现在还能动弹，多做点事才有益于身体健康。再过几年老态龙钟，少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时候你别拿脸色给我看就好。’
“公公数年前就病逝，婆婆将张春阳两弟兄含辛茹苦抚养成人。因此，我心怀敬意。婆婆一定要我当面将早餐吃下。不忍扫她的兴，照办。婆婆非常仔细地欣赏着我的吃相，甚至打趣说‘看吃饭拿筷的姿势，将来准会生大个胖小子！’”
“听婆婆说到生孩子，碗里香喷喷的米粉却瞬间变得味同嚼蜡，忍不住胃液翻涌，随之干呕几声。婆婆惊喜地问道‘呕吐？是不是有喜啦？’”
“我赶紧说‘妈，你歇着，没事，偶尔有点感冒而已。同春阳已经讲好，我一会到市区去逛逛。’婆婆赶紧说‘春阳这孩子真是的，理应陪着一块去。’我说‘妈，你放一百个心，春阳忙着挣钱，是好事，千万不要责怪他。’婆婆满面笑容僵住。或许老年人多长有心眼，对儿媳妇未过门前屡屡失踪心有余悸。”
“还剩小半碗米粉实在难以下咽，我将婆婆撇在卧室，端着剩饭来到院子倒进狗碗里。为防止婆婆继续留在卧室行盯梢，我故意在院子里磨蹭，并殷勤地到厨房刷锅洗碗。不出所料，婆婆对我主动示好很赞赏。婆媳拉过一阵家常，我借机返回卧室。关上门，在卧室来回打转转，思想开始做激烈斗争。是听天由命在此本本分分生活，还是初衷不改，飞出婚姻、家庭的囚笼，去寻找想要的生活？决心好难下啊！怨天尤人一番，心一横，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爸妈，女儿是从婆家出走的，与你们无关，倘若婆家、夫君寻我不见找你们吵闹要人，你们大可理直气壮声称是人被你们正大光明娶回家的，也是从你们家失踪的，你们必须赔我们女儿，否则与你们没完……”
“我仅穿着一身素净的米黄色衣服，一双褐色敞口皮鞋，外加一个还算精致的小挎包，包内装着几样女人必须的用品。我将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放进衣柜显眼处。即便走，也要走的干净、彻底，绝不会贪恋这些身外之物。春阳、婆婆，你们心肠都不坏，但是你们在选儿媳妇的大是大非上，犯下致命的错误，你们不是我想要的，我也非你们想要的，彼此的缘分是逆向行驶的两架马车，只能有昙花一现般的匆匆，注定擦肩而过，驶向不同的彼岸。从相亲到今天，陆陆续续在张家生活2个多月时间，要说是没有一点留恋，也是不可能的！泪水模糊双眼。对不起，必须得走，去过扑朔迷离的未卜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