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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军与张德新干架，原因很简单：两道大门的保安值班室都没有饮水机，保安们喝水都是自备暖瓶，按照公司规定的时间到指定地点打开水。开水锅炉安装在生产区门岗对面围墙根下，由食堂代管。开水供应时间为每天早上6点30分至7点整；中午11点30分至12点整。胡志军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暖瓶，喝开水全靠一张脸皮在同事们身上蹭。遇到同事们暖水瓶空空如也时，他宁可喝凉水，也不肯辛苦5分钟打瓶开水来。
这天午饭吃过，胡志军提着能容纳3斤水的大号杯子到大门口值班室东瞅瞅、西找找。张德新值班，他有一个大号的暖水瓶，上班提来下班提回，平常放置在显眼的位置，自从出现胡志军这个“蹭水大王”后，他将暖水瓶置于桌子底下，每当看见胡志军提着杯子进来，他就护宝贝般正襟危坐，牢牢挡住暖水瓶的视线。
胡志军明明知道张德新与同事们讨厌“蹭开水”，他却我行我素引以为荣。此刻，胡志军皮笑肉不笑地对张德新说：“老张，借光，讨点开水喝。”
“没有！正是供应开水的时间，你杯子又大，去锅炉房打一杯水不会死人的。”张德新说。胡志军狡辩道：“呵呵，你知道，我从来不去开水房。更知道你年龄大，人勤快，暖瓶里绝不会是空的。”
胡志军弯下腰，用手试图拨开挡着暖水瓶的张德新的腿。张德新怒发冲冠，拍案而起，劈手夺过胡志军的杯子，扬手扔到值班室外的水泥地上。杯子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在水泥地上翻滚好一阵，居然没有碎。张德新嘴里同时说：“懒鬼，喝你X的个B！渴死你个懒鬼。.”
胡志军明明理亏，照样跳起八丈高：“好你个老B！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在你暖瓶里倒杯水，算是抬举你。哼，不识好歹的……”
保安室内外很快聚集不少看热闹的员工。不知道哪位好事者给保安上司孙德平“报警”。事也蹊跷，偏偏孙德平上午到武义县城办事中午仍未赶回公司，他连忙给秦尚韧、刘新海打电话，吩咐立即召集保安们前去弹压。在外吃饭的秦尚韧、梅燕妮也闻风赶回。见是“内部矛盾”，秦尚韧以保安领导的身份，将张德新、胡志军“各打五十大板”。孙德平急急忙忙回到公司时，“事态”已经平息。
鉴于张德新暂时成为员工议论纷纷、评头品足的“新闻人物”，原本在“里面”值班的秦尚韧同他对调。梅燕妮在值班室待到阵阵困意来袭，回宿舍午休。秦尚韧与几名蹭凉员工“侃大山”。
7月最末这天下午2点整，未等当值最后一班的秦尚韧主动出击，孙德平电话邀约他去行政办。没有过多客套，三下五除二办妥所有离职手续。回到宿舍，秦尚韧、梅燕妮默默地收拾行囊。前后经历两家公司，一年多时间，陆续添置的各种物什不在少数。按照秦尚韧的习惯，除却必须的随身衣物外，其余一概丢弃，轻车从简。然而，细心的梅燕妮态度截然相反，尽可能将所有物品打包。收拾完毕，秦尚韧眉头拧成疙瘩：两口皮箱，3个大号彩条编织袋，两个普通中号旅行包，另有不能打包的凉席！
“太多啦！手脚肩背全部上阵也拿不走。雇一辆车拖运到未知的目的地，东西折价还不够车费。求求你，将行李精简一半。”秦尚韧忍耐不住，哀求道。梅燕妮似乎也觉得行李多得离谱，咬牙重新清理。秦尚韧主动出击，大手笔将可要可不要的物什扔进垃圾堆。40分钟之后，再次审视打包好的行李，比最初的“装备”精简有一小半多。虽然与预期还略显臃肿，可看看梅燕妮心痛不已的摸样，秦尚韧默认。
当天走不大可能，凑合一宿明早起程是必然。还有10几个小时，就要告别生活超过500个昼夜的地方，秦尚韧有些伤感。他想带着梅燕妮到永康市区，到武义县城做最后的回访，她婉言拒绝道：“知道你的心情，但一出门就得花钱，工作又没有真正落实，还是省省，以后还有机会。晚上我陪你多散一会步。”
她说的合情合理，他没有理由拒绝。
秦尚韧已办好离职手续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平素关系不错的员工纷纷觉得惋惜。胡志军对秦尚韧很有好感，一再要求保持联络。刘新海、张德新嚷嚷着要给他“饯行”。孙德平晚6时特意打秦尚韧的手机，问他人在何处，说与罗先进一道，约个地方坐坐。
秦尚韧灵机一动巧妙回答说：“不好意思，与一些同事正在喝酒，已有些醉意，您和罗经理一块来热闹热闹如何？”
如同预期，孙德平“哦”一声说道：“这样的，算啦，你们玩吧，有机会再联络。回家办完喜事，如果还想出来打工，我代表艺丰公司欢迎你再回来。提前祝你一路顺风！婚姻美满幸福！”
8月1日早上7点42分，秦尚韧、梅燕妮提着行李出现在义乌市区南方联车站。行将跨上到佛堂义南工业区的公交车时，梅燕妮多了个心眼，提醒道：“尚韧，别急着上车，先打个电话再问问吧，省得万一情况有变化跑冤枉路。”
言之有理。秦尚韧拨通“雪莎服饰”行政、人力资源两部门双料经理谢伟明的电话。说明来意后，谢伟明打着哈哈说道：“欢迎欢迎！后勤主管的职位给你留着的，放心吧。不过，还有点小小的程序得例行下，你那天面试见到的是公司副董事长。将你的情况给董事长介绍后，他表示要同你见个面，当面沟通下。你人在哪里？正巧今天董事长全天都在，你能过来吗？”
存在不确定因素，秦尚韧信心开始动摇。简短商议，将行李提进车站候车室，梅燕妮看守行李，秦尚韧单独到“雪莎服饰”赴约。时间有限，不能耽误，上公交，雇摩的，重复上次的路数。
“雪莎服饰”位于工业区最北边与田野交界处。占地10余亩的院子中，左右对称建有两栋面积不小的6层综合楼，三分之二闲置场地上杂草疯长着。上次来时谢伟明已给秦尚韧做过详细介绍，该厂专业生产无缝服装，有意大利进口机器100台，国产机器20台，产业规模在义乌无缝服装行业位列前10甲。员工人数倒不是很多。
让秦尚韧大跌眼镜的是，董事长比副董事长更显年轻，自我介绍姓“商”。商董事长瞄一眼恭恭敬敬的秦尚韧，开口第一句话是：“你当过兵没有？知道47军吗？”
“知道，47军是兰州军区的主力部队，军部设在陕西西安市临潼区。商董事长，你对47军很熟悉？”
“岂止是熟悉，我在47军服役10年，以上尉军衔转业回义乌还没有几年。”
“您真厉害！上尉军衔转业地方，理应在行政事业单位安排不错的工作，您应该是停薪留职创办企业吧？”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我转业回义乌后，没有接受政府的工作安排，直接下海经商。你对我的‘雪莎服饰”第一印象不怎么样吧？不奇怪，目前厂房是租赁的，没有必要投资搞绿化，我正在寻求合适的场地，届时将修建现代化的标准厂房……”
与工作无关的话题还算投机，不知不觉1个小时过去。梅燕妮短信、电话已催促好几次。秦尚韧不得不切入正题：“商董事长，如果您认为我可以胜任贵公司后勤主管岗位，开出的月薪大概是多少？”
“这个……谢经理给你怎么说的？”
“他说试用期2200每月，3个月试用期满，合格后2800每月。另外每月有150元伙食补贴。”
“只要你做得好，没有问题。”
从商董事长办公室出来，秦尚韧拿着签过字的批条再次面见谢伟明。他看看说：“没有问题。行李在哪里？今天能来报到吗？”
秦尚韧实话实说。谢伟明说：“好的。3楼宿舍正好有个单间，很多老员工都争着要入住，我一直捏在手里不放，你来就非你莫属。公司门口车不好坐。你到厂门口稍等片刻，我马上要带车到佛堂镇政府去办事，可以顺便将你捎到公交车站。”
秦尚韧依言在厂门口等候的同时，仔细观察即将加盟的企业的外在形象。单纯就厂大门而言，是秦尚韧打工以来所见到的最寒碜的：裸砖的围墙，用空心铁管焊接而成的简易大门下端装有两个滑轮，地坪线上有一根铁管算是供滑轮滑行的轨道，开关门时，人工用力推动滑轮来回运动，既费力，又不美观。而所谓的值班室，则是搞修建时遗留的一间简易临时工棚，裸砖墙，泥地，屋顶横梁是拳头粗的斑竹，遮挡雨水的是破破烂烂的彩条篷布。
有一名30出头、穿制服的保安在值班。上次来面试时已同这名保安简单交谈过，知道他是河南人，来此也不过10余天。大门外徘徊着一对年轻男女，女同志怀里抱着个婴孩。秦尚韧问河南保安：“上次来时就见他（她）们在门口，怎么今天还在？是凑巧还是……”
保安说：“他（她）俩原本是公司老员工，今年4月请假两个月生小孩，结果超假一个半月，老板据此将其开除，近3000元工资分文不肯给。他(她)俩还算有胆略，投诉到市劳动局。市局责成镇劳动保障所处理。今天是处理的日子，他（她）俩守在这里等处理结果。”
有这等事？秦尚韧愕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