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把耳朵塞起来。”秦尚韧平静地说,并翻身坐起,准备挪到另一头去。梅燕妮抓住他的手说:“好好躺着,我要躺你怀抱里打电话。”
梅燕妮不容分说将秦尚韧按倒在床上,果真躺在他怀抱里拨打电话。她连续拨打10几个电话,打听前夫、女儿、娘家人近况、自身消失后各方面反应等。秦尚韧嘴里不说什么,可心里不是滋味:打电话的对象基本男人!他浑身不舒服,身体扭动起来。
梅燕妮有所察觉,笑笑说:“尚韧,听着不舒服?对不起,让我自私和任性一会,有些事长久憋在心里,太压抑,并非好事。”
秦尚韧无可奈何闭上眼睛。
谢天谢地,梅燕妮总算放下电话。她更累,紧紧依偎在秦尚韧胸前,主动在他脸上亲吻几下。
她说:“尚韧,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对不起!我把了解到的情况大致给你讲讲。还是有言在先,听后一不要着急,二不要有别的想法!从永康与你私奔后,林阳旭尴尬万分,对同事与家人说我到别处做事,过一个阶段才回家。但是私下里将发泄的矛头对准一位同我有些话说的同事,几欲大动干戈。永康工程结束,林阳旭曾四处打探我的消息,花去不少时间和冤枉钱,想想真是对不起他。原本平静的一切让我弄得乌烟瘴气。好想女儿啊!她才四岁!”
“林阳旭没有去公安部门报人口失踪吗?”秦尚韧说。
“唉,常规情况下会出现你说的那种结果,但是我不一样啊!我与林阳旭仅限于同居关系,未领取合法婚姻手续。虽然有事实上的婚姻关系,但是拿不出合法证明,去报案也不会被受理。天哪,我究竟是什么人?”
梅燕妮呜呜咽咽,哭得梨花带雨。秦尚韧跟着长吁短叹,对充当第三者角色颇为后悔,他想说“燕妮,现在后悔为时不晚!”可没有勇气说出口。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背,抚摸着她的头,柔声说:“燕妮,别难过,只要我们努力,将日子过的有声有色,届时衣锦还乡,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社会是功利的,物质的。咱俩安心打两年工,手里就会有一笔钱,就可以解决你的遗留问题。还有,我们生个孩子,怎么样?”
梅燕妮撒着娇说:“好,我听你的。”
秦尚韧说:“燕妮,把头挪到枕头上。我再去打盆水来给你擦擦。”
“不!你躺着,该我表现表一回。”
秦尚韧的工作是程序化枯燥无味,而且难以量化。闲暇时间,起初他躲躲闪闪间或去包装车间帮梅燕妮包袜子,慢慢形成习惯,一天不包袜子甚至手都痒痒的。梅燕妮的同事纷纷开玩笑说:“梅燕妮,干脆让你老公辞去科长职务,调到车间来包袜子,夫唱妇随。”
两人笑笑,不置可否,继续手中的活。
经常泡在包装车间,同车间主任杜丽华多少有些交流。凭直觉,秦尚韧发现杜丽华的眼神有些异样。至于“异样”里包含着哪层意思,又显得虚无缥缈。与梅燕妮的关系没有稳定之前,秦尚韧与梨仁芳的感情纠葛使他受伤,如今断然不会再越雷池一步。人要懂得自律,要对得起道德,良心。
没有想到,娄明珠早已申请辞职并获批准,却将消息封锁的滴水不漏,直到某天下午3点,秦尚韧才得知详情。他很惊讶,也很惋惜,难免生出一番感慨。任何时候,打工都是没有保障的。他进公司与娄明珠有直接关系,短暂相处虽不是十分融洽,可毕竟同事一场。
娄明珠很坦然,笑嘻嘻地说:“秦科长,晚饭我请客,一定要赏脸!”
无功不受禄。秦尚韧说:“按说应该给你饯行,怎能让你反其道而行之!”
娄明珠说:“秦科长,你就不要客气啦。人不多,吃饭地点就在东边巷口‘成都酒家’,务必赏脸。到时间再打你电话。”
秦尚韧不好说什么。怀着某种失落的思绪,他溜回宿舍偷懒一阵。下午4点30分时,他来到包装车间。梅燕妮照例挥汗如雨忙碌着。见秦尚韧来到,她头也不抬地笑着说:“今天干嘛如此积极?提醒你,注意身份,不要因小失大。”
秦尚韧还没有答话,杜丽华开口道:“秦科长,娄主任明天就要离开公司,她请部分同事吃晚饭,你收到邀请没有?”
“收到。”
梅燕妮惊讶地抬头瞅瞅两人,插言道:“你们说什么呀?谁请客吃饭?”
秦尚韧详细述说一遍。梅燕妮打趣道:“有人请客吃饭,好事啊!还是那句话‘饭菜多吃、酒少喝、话少说’!我晚饭你不用操心啦,今晚难道不加班,我和同事出去逛夜市。”
杜丽华热情插言,秦尚韧不敢恭维。杜丽华则守在梅燕妮工作台边不肯离去,似乎还想找话题。秦尚韧丢下句“我到无缝服装厂去看看”,匆匆离去。
娄明珠邀请吃饭有9位同事,居然就秦尚韧唯一一位男士!公司总质检刘大姐笑呵呵地说:“秦科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一句话带出一片笑声,气氛逐渐活跃。娄明珠定下个包间。从陆续上桌的菜判断,是300元左右的标准。酒水则是红酒兑雪碧。
饭店服务员送上桌一只整鸡。有人吆喝着“服务员,麻烦把鸡给我们撕成块好吗?”
刘大姐突然站起来说:“别急!按照规矩,吃囫囵的鸡是有讲究的。首先,鸡头得请酒桌上有身份、德高望重的人享用。”
“那你说说看,在座诸位谁有资格享受鸡头?给娄主任饯行,她吃鸡翅才比较合适,有远走高飞的寓意。”8位女同志笑嘻嘻地议论着。刘大姐眼睛斜视着秦尚韧,不怀好意地说道:“今天酒席上哪位独占花魁?”
“秦科长!”8双眼睛盯着秦尚韧哈哈大笑。
秦尚韧连忙起身说:“承蒙各位抬举,不胜感激,但实在享受不起如此美味!刘总质检德高望重,鸡头非她莫属。”
秦尚韧拿起筷子准备动手。娄明珠哈哈大笑着起身按住秦尚韧尚未拿起的筷子说:“秦科长,别急嘛!今天桌子上我是主,你们都是客,有道是‘客不欺主’,姐妹们听我说好不好?”
热闹的场面片刻安静。娄明珠拿起筷子,长柄汤勺,三下五除二将鸡头撕下来放在秦尚韧盘子里。叫好声一片。随后上桌的红烧全鱼,也由秦尚韧动第一筷,美其名曰“破/身、剪彩”。不时出现的饶有兴趣的小插曲、小段子,将饭局气氛衬托的热热闹闹,很快干掉一箱红酒。
娄明珠能说会道,也有酒量,真是做办公室主任的好料。她喝下几杯红酒后数落起往事:“我做姑娘那阵子能歌善舞,身材苗条,原本适合搞文艺工作,岂料大学毕业分配工作时,却进当地一家国营酒厂任工会干事。而所谓的工作,最主要是安排好酒厂领导们的吃喝接待,请客送礼等杂事。人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酒量和行酒令不知不觉练出来。在酒厂工作10多年,深知酒厂在吃喝接待、请客送礼方面无底洞般的花销是何等惊人。后来酒厂倒闭,不少老职工指着鼻子骂我们,说好端端的酒厂是被吃喝吃垮的。”
“放眼神州大地,‘国’字号企业莫非如此!我来自农村,要不是国有企业大量倒闭,民营企业蓬勃发展,哪有农民子女打工机会?娄主任,我代表千千万万农民工兄弟姐妹,敬你整垮国营酒厂的有功之臣一杯!”
在众人的哄笑中,娄明珠、秦尚韧碰杯,一饮而尽。
坐秦尚韧身边的杜丽华,几杯红酒下肚,她对秦尚韧说:“秦科长,咱俩可是半个老乡。”
“你老家是河南的!与陕西原本是一家,算是半个老乡。”秦尚韧怕产生误会,不仅嗓门高,还有意拉开同杜丽华的距离,“泾渭分明”。
“我24岁到西安做服装批发生意,整整做10年,一度连家都安在西安。近两年家门不幸,发生变故,才放弃生意外出打工的。”杜丽华说。
未等秦尚韧开口,刘大姐抢先说:“杜主任,咱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啦,你从未说过这些事。奇怪,红酒加雪碧是不醉人的,也没见你喝多少呀,怎地把秦科长当成大庭广众之下倾诉心声的知己?”
杜丽华脸颊绯红,秦尚韧坐卧不安。
饭局结束,一行人有逛夜市的,有回公司的,分成两拨。杜丽华回公司,似乎想与秦尚韧同行。秦尚韧忐忑不安,抢先快步回到公司。他查看过几处保安岗位,正常,便放心地回到宿舍。宿舍内空无一人,梅燕妮还没有回来。他拨打梅燕妮电话,没想到竟然关机,心中不免着急起来。她当初可是仅着短袖短裤私奔的,会不会…….
秦尚韧脊背发凉,浑身冒冷汗,焦躁不安地在宿舍走来走去,查看她的衣物行李,未见异常。他心中堵得慌,放心不下,急急跑到大门口张望,希望梅燕妮能出现在视野里。偏偏是一厢情愿。反复拨打她的手机,话筒里重复着“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通往夜市场的路四通八达,秦尚韧考虑从哪一条路赶向夜市场,能在某个路段与梅燕妮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