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将出门的一刹那,婆婆手中拿着200元钱进来,吓我一大跳。婆婆将钱递过来说‘你上市里去一趟也不容易,多带点钱。别嫌少,好歹是个心意。’我有些感动,婆婆你是好人,可惜无缘无份,难能殊路同归。来世再续今生的难解之缘吧!推辞一番,无奈收下婆婆一片好心。虽然两条腿灌铅般沉重,还是竭力说服不要被小恩小惠感动,不要再犹豫、磨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赶紧拔腿走人。走出夫君家很远,还能感觉到婆婆焦虑的眼睛盯着我后背。”
“像只逃出笼子的小鸟,我长舒几口气,被自由的喜悦包裹着。抬头看看蓝蓝的天,上面漂着几朵白云。看看田野,稠密的村庄在农田的包围中生机盎然。看看三三两两的路人,各个眉飞色舞。的确,环境往往左右着人的心情。今天,我将告别被压抑、被禁锢许久的心扉!坐在公交车上,随着熟悉的景物飞快逝去,心不由得开始颤栗。究竟该到哪里去,其实并没有明确目标。知道晚上夫君回家后不见媳妇,会急得团团转,母子俩甚至有可能发生激烈冲突。而且他(她)们第一时间会到我娘家去找人的……不想这么多,一个头,两个大!对不起啦,我的亲人们!”
“沿着大街小巷漫无目的瞎晃。按照意愿是出来啦,自由啦,可是具体到出路、何去何从,却迷茫又困惑。虽然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可路究竟在何方?逛到华灯初照,两条腿累得几乎挪不动步,才不得不在一家招待所开个房间住下。本来,市区有几个好姐妹乐意提供临时栖身场所,可不想惊扰她们,想安静几天,理理纷乱的头绪。没有手机,也不会使用电脑,置身在小小的房间里,等于与世隔绝。静静躺在床上,眼睛似睁似闭,任凭时间缓缓流淌。如此一个星期过去,身上的钱日渐消耗,何去何从依然毫无头绪。在大街上晃荡时,分明看见夫君、婆婆的身影在人流、车流中穿梭,显得异常焦急。我隐身在僻静处,大脑斗争异常激烈。晚上忍不住跑到远离住宿的招待所,用公用电话打给娘家隔壁邻居,询问有无特殊情况。”
“隔壁邻居黄阿姨接的电话,弄明白是我后,很惊讶地说‘钱妹子你跑到哪里去啦?这几天你娘家可不太平,你婆家来人闹腾的鸡飞狗跳……’匆匆挂断电话,我有些发呆。良久,才迈动异常沉重的双腿欲离去。‘唉,小姑娘,电话费还没有付。’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去温州。”
“兜里没有多少钱,搭乘班车到达温州后,仅余几十元零花钱。原本想的好好的,到温州投奔大姐二姐,她们总得接济我一些。可想到是离家出走后,婆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姐姐们则与张春阳关系相处的较为和睦,肯定保持联络的。避免惊动任何亲人,我先后进过鞋厂、五金厂、电子厂做事。唉,少女时代的耐心、韧性荡然无存,无论进哪个厂都近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彷徨之际,生命中又一个重要男人出现!他姓林,全名‘林阳刚’。认识他既算偶然,也算是必然。那是一个午后,闲来无事,囊中羞涩,心中焦急不已,随同两位老乡去拜访另一位老乡。被拜访的老乡出租屋里另有一位陌生男子,互相介绍后得知该男子与我娘家一个镇,但非同村。老乡介绍他年方25岁,未婚,从事的油漆、涂料活,收入也还算可以。我暗自端详他相貌:身高不超过1.70米,较胖,将军肚,脸部棱角分明,算不上英俊,亦不算丑陋。想到自身不幸的坎坷遭遇,以及岌岌可危的婚姻,有意无意地同林阳刚攀谈起来。我直率的性格,不加隐瞒、直言不讳地道出婚姻的不如意。或许我年轻美貌、直率、落落大方的言行举止,使他产生极大的好感。很快,我俩就打的火热,进入相见恨晚,非我不娶、非你不嫁的境界。”
秦尚韧插话说:“你被林阳刚打动,有死心塌地跟他生活的想法?”
“唉,有家不愿回,做事又缺乏耐心,独立性较差是我难以根除的劣根性。想找个结实的男人的肩膀做依靠,却被现实击的支离破碎,非我所愿。”梅燕妮说的很是伤感。
“很多事当时无法看清楚其实质,过后方能渐有体会。人要在反省中完善自我,所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就是很精辟的总结。你与偶遇的老乡后来怎样?”秦尚韧关切地问道。
“说来更是一言难尽!我们开始同居。他所从事的油漆、涂料活工作地点难以固定在某处,有很大的流动性。我试图尝试给他做帮手,可忍受不住油漆的刺激性气味。涂料活干起来浑身都弄的很脏,对于处在爱干净、爱整洁年龄段的我来说,根本无法接受。同居的最初阶段,我们还算是比较恩爱的。租房附近是一个工业区,选择再三,我在一家很小的五金厂做注塑工。工作很简单,没有技术含量,只需要时间、耐心。遗憾我心绪不宁,顾虑太多,身心时常处在焦躁不安中,导致经常请假,每月到手的工资也就有限。同时,相处的时间一长,林阳刚的诸多缺点暴露无遗。他嗜酒如命,时常喝得烂醉如泥,乘着酒性打骂我的事时有发生;间或还讲哥们义气,参与打架闹事,让我提心吊胆;他沾染有寻花问柳的恶习,不时有他在某某发廊、美容院消费的言语飘入我耳中。已是天涯沦落人,唉,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退一步海阔天空。”
“两个姐姐都在温州打工,林阳刚还常在二姐夫手下做工,时间一长,难免互相联系,我的行踪自然暴露无遗。虽然姐姐、姐夫们知道我与张春阳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但对我前面的婚姻手续没有理顺,又与人同居,均反对。我不以为然,我行我素。”
秦尚韧说:“你没有考虑与前夫离婚,再名正言顺下嫁到林家去?”
梅燕妮长叹一口气说:“事情要是如此简单就好!可惜到最后越搞越复杂。你想知道的很详细,就不要打岔、睡觉。我与林阳刚同居一段时间之后,万万没有料到,张春阳居然来温州找到我!他如何得知我的详细栖身地,估计与姐姐、姐夫们有直接关系。姐姐、姐夫们对张春阳一直有好感,而对林阳刚则一直很反感,试图将我与林阳刚拆散的念头阴魂不散。对此我理解,路是自己选择的,错也坚持错到底。”
“一个周末的傍晚,大姐邀约我去她的租屋说有事。当晚不加班,林阳刚在外做事一两天也回不来,我正倍感无聊,欣然应约前往。大姐在门口候着,刚与我说两句话,屋内闪出两名男子。一瞬间我呆愣当场!两名男子其中之一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合法丈夫张春阳!另有大姐夫在旁作陪。张春阳当即一把拉住我的手说‘媳妇,找你找的好辛苦,别任性啦,跟我回去吧!’我感觉天崩地裂!想逃,被紧紧拽住手,更有姐姐、姐夫附和着张春阳游说。不明就里的围观者渐多,我们连忙进到屋里说话。租屋实在太小。大姐夫说‘春阳,这里说话不是很方便,街道前面不远就有旅馆,开个房间细谈。’张春阳点头称好。几个人一道,在一家小宾馆开一间标准间。”
“多人对一人,开我的‘批斗会。’两个钟头过去,我被批的无话可说,居然点头答应跟张春阳回家!张春阳赌咒发誓说‘完全原谅我!’不管怎么说,林阳刚在我近乎走投无路时伸出援手相助,我很感激,‘一日夫妻百日恩’,突然不辞而别,心中还是有些伤痛。我提出给林阳刚打个电话告别,他们没有异议。大姐夫有手机,提议就在房间打。大姐却担心日后林阳刚会拼命打这个电话,甚至找麻烦,最终商量到外面公用电话亭打。张春阳怕我借机跑路,要跟着,大姐夫说‘春阳你放心,有她姐跟着一路,不会出差错。’”
“林阳刚有一部很简约的诺基亚手机,我颤抖着拨通,响铃许久他才接听说‘媳妇,有啥事?还在加班,想早点把活干完好回来见你。’我鼻子不由得一酸,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我也不想隐瞒你,实话实说吧,张春阳到温州来找到我,没有办法,必须同他回去。感谢你近半年来对我的照顾。我走之后,你要好好工作、生活,照顾好自己,你很年轻,以后一定会找到好姑娘陪伴你终生的……”
“说这些话时,我泪如泉涌。林阳刚焦急万分的声音让我心碎。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对不起!我匆匆挂断电话。回电铃声很快响起。已经走出几步,我忍不住回头再度拿起电话。他说‘燕妮,既然已经无可挽回,我会一直默默祝福你,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我将永远珍藏这段美好的回忆……”
“都是有血性、有感情的汉子,天哪,我无法把自己变成几个人,不能平衡每一份缘分!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我咬牙挂断电话,转身离去。走出好远,还能听见电话铃声以及电话亭老板大声嚷嚷‘你这人真是的,给你一再说过这是街边公用电话……”
“有些衣物放在与林阳刚共同营造的临时爱巢里,要不要去取来,我很犹豫。大姐洞穿我的心思说‘算啦,也没有几件像样的衣服,赶明让春阳给你买几件就是。’也真奇怪,原本很有个性的我此时呆头呆脑没了主见,任人摆布,脑袋似乎一瞬间长在别人头上。”
秦尚韧说:“与张春阳重归于好,很符合小说中大满贯的结局。不过,从你此前短信、电话中交流的点点滴滴中得知,结局又并非如此。”
梅燕妮说:“是的。再度与张春阳复合,就此安于现状,人生轨迹将会重写。可是,造化捉弄人呀!紧接着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