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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韧，你……”梅燕妮极度委屈，拧转身子趴在秦尚韧胸膛上，似乎在轻声抽泣。秦尚韧叹口气，轻轻拍打两下梅燕妮的背部，说：“燕妮，别怨我。心里好乱，我只想安安静静待几个小时。真的不饿，你想吃什么自己去买。”
“嫌我烦！那好。我出去就是。”梅燕妮赌气般在秦尚韧胸膛上狠狠压两下，然后起身，到卫生间洗漱几下，出门而去。秦尚韧将电视声音关闭，不大的房间立即安静下来。他四肢舒展躺床上，大脑则飞速运转起来，将两人从认识到现在的前前后后仔细回想，一连串的问号使他颇为纠结：到底爱不爱她？能否白头到老？她“斩不断理坏乱”的过去？她的往事如何处理？如何与她的父母亲人建立联系……认识并走到一起的日日夜夜，基本处在不停的流动中，疲于奔命，导致囊中空空，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往后又该何去何从……
太多的问题需要思考，焦虑使秦尚韧急躁起来，汗如雨下，不得不到卫生间冷水擦拭。回到床上躺下，心情愈发烦躁难宁，不几分钟复又汗如雨下。虽然有颇多抱怨，他还是有点挂念梅燕妮。拨打她的手机，铃声却在身边回荡，原来梅燕妮出去没有带手机。秦尚韧从床上坐起来，准备再到卫生间抹把脸，然后去楼下找梅燕妮。没成想有人用脚踢门，同时传来梅燕妮急急的声音：“尚韧，快开门！”
秦尚韧不由分手连忙拉开门，只见梅燕妮提着几个泡沫饭盒、两瓶啤酒出现在门口。萦绕在脑海中的杂念瞬间不在，秦尚韧伸手依次接过饭盒、啤酒放在电视柜空余处。看着满头大汗的梅燕妮，秦尚韧有些心疼地说：“燕妮，你辛苦啦！赶紧到卫生间擦擦汗。”
“夏天，哪有不出汗的。啤酒不是很冰，赶紧喝。”梅燕妮带着讨好秦尚韧的语气说。秦尚韧倒也不客气，用牙齿咬掉一瓶啤酒盖，猛然喝下一大口啤酒。梅燕妮用毛巾擦擦汗之后，与秦尚韧一道享用买回来的食物。一瓶啤酒下肚，秦尚韧多少有点兴奋，先前郁闷的心情有些放松。吃喝完毕，两人已沟通好明日如何回家、回家后该做什么。
毫无悬念，三两天之后，两人在秦尚韧老家安营扎寨。按照协商好的步骤，梅燕妮进入当地最大的一家超市打工，她很努力，仅仅几个月时间，就从普通营业员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做到组长、主管，乃至分店经理。而秦尚韧则沦为“家庭主男”，在家照顾儿子，做饭，间或抽空给父母搭手做一些农活。同时，拉起宽带，秦尚韧上网的时间比较多，他老毛病不改，依然经常光顾某些人才网站的招募信息。梅燕妮时常耐着性子劝慰秦尚韧，要其断掉在出门打工的念头，然而谈何容易。
陆陆续续坚持到下半年，梅燕妮已然熟悉北方小城以及风土人情，并且如鱼得水，大有以此为家的势头。秦父、秦母也对梅燕妮赞誉有加，并时常劝诫秦尚韧，让其放下架子，与同村人一道搞搞建筑杂活等挣点钱补贴家用，被其断然否决。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到春节。超市不放假，秦尚韧只好勉为其难办理简单的年货等琐事，烦不胜烦。今冬基本无雪，岂料从大年三十晚上伊始，鹅毛大雪铺天盖地，早上天光透亮时，满世界仅剩下耀眼的白。
秦尚韧毫无“瑞雪兆丰年”的雅兴，扳着指头算日子，希望时间流淌的快一些。梅燕妮似乎觉察到秦尚韧的心思，某晚小鸟依人般主动示好亲热一番之后，说：“商韧，你是不是计划过几天还将外出打工，并且浙江是首选？”“燕妮，你真是善解人意，把我的心思猜的透透的。对不起，我不得不违背承诺，不日将再次踏上你的忌讳的土地。”“唉，也不必如此说，其实我知道，你为顺从和安慰我，违背自己的意愿，窝在家中大半年时间，很不容易，我到是觉得有点惭愧和自私。说说你的详细计划吧。”“过罢正月十五，我设法筹集到路费，然后在过浙江打工，毕竟在那边待过几年，你我都比较熟悉。明天你给超市老板谈谈，就说老家有事，需耽误一年半载，不得不辞工，看看超市老板怎么说。如果答应你在短期内就可以办理离职，那我等你，咱俩一块出去。反之我先行一步，在那边找好工作，你再过来。”“商韧，我真不想出去，可又不得不听从你的安排，我好矛盾啊！”梅燕妮呜呜呜地抽泣开来。秦尚韧不免也被弄的长吁短叹，竭尽所能安慰梅燕妮。
两人按照商定好的步骤行动。秦父、秦母很赞同儿子出去找工作，并张罗着给筹集到一千元路费。梅燕妮辞职却并非一帆风顺，超市老板郑重其事地说按照当初约定办事，必须提前一个月递交辞职申请。如此，意味着梅燕妮得在三十天之后才能结算工资，从超市走人。然而，秦尚韧重复老路的心已如脱缰的野马难以管控，斩钉截铁说如果在磨蹭下去，连死的心都有。决心下到如此份上，梅燕妮无话可说。正月十二上午，秦尚韧、梅燕妮搭乘班车来到市区火车站购票。几处售票点都是人山人海，排两小时队，两人才挤到窗口前。售票员告知从市区发往南方的车票一周内均已售完，只有省城发往浙江温州的一趟临客还有少量余票，正月十四下午五点从省城发车。梅燕妮张大嘴吧，秦尚韧却毫不犹豫地买下异常宝贵的一张硬座票。
两人在售票厅门口幅度较小地争执起来。梅燕妮屈服，只是脸拉得老长。天寒地冻，在两家大型商场泡掉三个小时时间。因为囊中羞涩，几乎没有买任何物品。返回老家，梅燕妮继续去超市上班，秦尚韧心烦意乱收拾着一再压缩的行李。瑞雪持续，马路上过往的汽车很少，秦尚韧心中难免七上八下：要是因为天气原因班车停运，那将带来很多麻烦。期间，秦尚韧已在网上投寄过多份求职简历，不下十家公司来电话邀请前往应试。正月十四早上，飘飞一夜的雪花暂停，不过天空依然是灰蒙蒙的，放眼四周，原野、山林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梅燕妮、秦尚韧早早就到汽车站打听，被告知发往省城的班车不能按照原时间发车，需延后一两个小时，视天气情况才能决定是否发车或者取消。
冰凉的空气，焦躁的心情，秦尚韧哭丧着脸，梅燕妮也为未卜的前途眉头紧皱，并不是咳嗽着。时间到早上八点整，天空再次飘落零星的雪花。焦躁的等待中，秦尚韧结识十多位同样到省城转车的男女，到八点半钟，增加到二十多人。发往省城的班车正常情况下每日两班，都是中巴车。此刻聚集的乘客已经超过一辆中巴车的核准载客量。经各方协商，一辆中巴车总算在众望所归中发车。虽然已晚出发将近两个小时，但有幸挤上车的秦尚韧还是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大半，剩下的事就是祈祷一路平安，顺顺利利赶到省城，不要错过下午五点的火车。因为想着别的事，秦尚韧完全没有顾及到梅燕妮眼中若隐若现的泪花。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到达省城既定的汽车站时，刚刚下午三点整。因为有同路老乡带路，秦尚韧毫无压力地挤上公交车，穿越偌大的城区，下午四点十分赶到省城火车站。正值春运高峰期，火车站人山人海，如果不是提前买下车票，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匆匆上车之后，却发现此趟加班车空空荡荡，与料想中的拥挤不堪相差甚远。由于加班车在秦尚韧的目的地义乌并不停留，所以他车票是买到杭州城站的，准备由此中转到义乌。杭州临近时，得知列车在金华站会停留较长时间，而且金华距义乌很近，也比杭州熟悉，所以秦尚韧补票到金华站下车。
晚上十点多在金华西站下车之后，没成想较为温暖的浙江也是大雪纷飞。本来可以在金华火车站搭乘在义乌站停留的火车，可是考虑到带有几件行李，春运期间车厢里肯定很拥挤，再者义乌站远离市区也不是很方便，所以秦尚韧在几位同样转车的旅伴的怂恿下，搭乘三轮摩的赶到金华汽车南站，看是否凑巧运气好能拼车到义乌。还好，如愿以偿，四个人凑二百元雇下一辆的士。
脚踏在熟悉的义乌香山路人才市场时，秦尚韧心情有几分激昂。登记旅馆时他发现有个装着食物、洗漱用品的大塑料袋落在的士后备箱里。唉，又得花一笔冤枉钱。在旅馆房间住下，原本想给梅燕妮打个电话报平、安，可想想时间已接近午夜，就发了一条短信。岂料不到两分钟，梅燕妮打来电话。两人不免热聊一番。
虽然两三天鞍马劳顿，却没有太浓的睡意，秦尚韧几乎彻夜未曾真正合眼。窗外飘来噪杂的车水马龙声时，他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看电视。本地电视台有专门的招聘频道，秦尚韧适时抄下几家用人单位的联系方式。六点三十分钟，人才市场所在的街区早已人声鼎沸，求职者、招聘单位、小商贩组成缓慢流动的“海洋”几乎让人望而生畏。秦尚韧在街边小摊吃过煮米粉、烤饼之后，身不由己加入缓慢流动的“海洋”里。其实，他一成不变的找工作习惯无需来凑此类热闹：网上投寄简历，用人单位主动来电话邀约时方才上门面谈。之所以反其道而行之，秦尚韧只不过想看看春节过后义乌各用人单位的招工、用工行情。
市场东侧极为热闹，秦尚韧忍不住挤过去张望。原来并非想想中的火爆招聘与骗钱之类的游戏，而是当地慈善机构摆摊免费发放馒头、包子，每人限领两个包子或者馒头。虽然仅值区区一元钱，可贪图蝇头小利者不计其数，城管、治安巡警们不得不莅临维持秩序。神差鬼使，兜里并不缺少一元钱的秦尚韧，不知道出于何种动机，居然也排队磨蹭近二十分钟，领取到两个馒头。他拿着馒头退到一边时，被肩扛摄像机、手拿话筒的一男一女拦住去路。
手拿话筒的靓丽女子说：“大哥您好！我们是义乌电视台的记者，想就部分企业做慈善，为求职者发放免费早餐做现场采访。请问，您来义乌多长时间了？工作找到没有？两个馒头或者包子，能为您带来方便吗？”
数百人已领取过包子、馒头，你们记者不去采访，偏偏将镜头对准我，岂有此理！难道源于我形象较好，能够以点带面不成？哼哼，想让我在电视上露面，丢丑，万万不能！秦尚韧开动脑筋，某算着如何摆脱两位记者的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