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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迈步，手机来电铃声骤响。秦尚韧连忙摸出手机查看，陌生手机号码，迟疑两秒他才接听。对方起初不出声，待秦尚韧“哦哦”几声，重复两遍“请问你是哪位”之后，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尚韧，饭局结束没有？有没有美女作陪呀？”
一股暖流袭上秦尚韧脑海，他鼻子甚至有些发酸，语无伦次地说：“燕妮，早就吃完饭啦。你现在哪里，我来接你。”
“手机没电，怕你着急，借同事的电话给你说说。我们想多逛一会，预计9点过才回来。没事你可以早点休息。挂啦！”梅燕妮挂断电话。秦尚韧保持接听电话姿势2分钟方才醒悟过来。
无非离开可控范围两三个小时，怎会变的如此牵挂？自认为绝对不会被感情左右的秦尚韧开始怀疑一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定力。思念让他茫然无措，不知道该到哪里去，该做什么。转身从马路边返回，强颜欢笑同大门值班保安闲聊。他的手机来电铃声再度响起，不假思索按下接听键，一个不很熟悉的女人的声音：“秦科长，我是杜丽华！我宿舍灯泡刚刚烧坏，屋子里漆黑一片，好恐怖，你能不能来给我换换？谢谢！”
宿舍设施简单维修是秦尚韧的职责。灯泡烧坏一般情况下秦尚韧只是给个灯泡，住宿者自行更换。现在则不同，杜丽华毕竟是梅燕妮的顶头上司，工作中难免要仰仗关照。有鉴于此，他从保安室工具柜中取出两个灯泡，慢悠悠往管理人员宿舍（办公楼五楼）攀爬。515房间门敞开着，杜丽华在楼道徘徊。秦尚韧一出现，她立即迎上去说：“秦科长，不好意思，辛苦你啦。”
秦尚韧“哦”一声算是回应。宿舍内空间虽不是很高，但吊在天花板上的灯座也并非伸手触及。他用手电筒照照，寻找可以支撑的凳子，遗憾没有。普通员工宿舍是高低床，换灯泡时爬到上铺即可。管理人员宿舍则是低矮的假席梦思床。秦尚韧将手电筒递到杜丽华的手中说：“你等等，我到一楼电工房去搬把‘人字梯’来。”
“怎好让你跑上跑下，我跟你一块去抬梯子。”杜丽华紧跟着下楼梯，秦尚韧劝阻无效，只好听之任之。小号的“人字梯”由铝合金材料制成，分量很轻，一个人拿着也不费多少力气。但是在杜丽华碍手碍脚、喋喋不休中，两人一前一后抬着梯子上到5楼，额头双双渗出密密汗珠。杜丽华说：“秦科长，先歇会，擦擦汗。”
秦尚韧忙不迭地说：“先干正事。”
他支好梯子，爬上去。铝合金梯子经他80公斤体重重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仿佛随时会散架。铝合金梯子就是如此，用习惯就不会大惊小怪。杜丽华则不然，连声尖叫：“秦科长，小心！你身体太重，下来，让我上。”
“没事，你把手电打好就行。”秦尚韧在梯子顶端说。将原来的旧灯泡拧下，新灯泡换上，下梯，按下开关，奇怪，还是不亮。秦尚韧借助手电光仔细查看卸下的坏灯泡，钨丝完好，估计灯泡不亮另有原因。他到室外查看电表，果然是跳闸。合上闸，宿舍内立刻一派光明。他用手抹抹脸上的汗水，暗自埋怨太粗心大意。
杜丽华说道：“秦科长，非常感谢！到屋里坐会吧。给，毛巾。”
迟疑两秒，秦尚韧接过毛巾进入宿舍。女同志布置家居眼光独特，心细，杜丽华更是在宿舍布置上下过功夫。看着干净，整洁的宿舍，秦尚韧局促不安，额头继续冒汗。杜丽华说：“秦科长，你咋热成这样。来，对着风扇吹吹。”
抵不住清凉的吸引，秦尚韧照办，前胸后背翻来覆去地吹。杜丽华盯着秦尚韧的脸，小心翼翼地找话题说道：“秦科长，你爱人很年轻呀。你们是怎么喜结良缘的？”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秦尚韧字斟句酌地说：“她和我的年龄是不对称。不过，并不稀奇，更离谱的组合都有。惭愧，我俩是通过电台认识的。”
“很有缘分啊！秦科长，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觉得你不是个普通人，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绝对不会错。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很羡慕你们。”
杜丽华有点火辣辣的眼睛盯着秦尚韧。秦尚韧眼神四处躲闪。背心、额头再度冷汗直冒。他再次说：“杜主任，时候不早，另约时间聊。”
“仅仅晚8时，怎么就叫时候不早呢？你爱人到外面玩还没回来吧？我只想讲几句话，绝不耽误过多时间，更不破坏你们的关系。”杜丽华说。猜不准她究竟想说什么，秦尚韧颇说：“好吧。在吹吹风扇。”
就在此时，秦尚韧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是梅燕妮打来的。看来她已经回到宿舍并将手机充上电。秦尚韧连忙说：“燕妮，你不是说要较晚才回来的，怎么……？”
梅燕妮说：“太热，太拥挤，没劲。怕你着急，我就找个理由先回来啦。你在哪里？”
“我在公司院子里，马上回来。”秦尚韧对杜丽华做个非常遗憾的手势，然后起身，准备离去。杜丽华很勉强地笑笑说：“秦科长，谢谢你！有时间一定约你好好聊聊。梯子你甭管，待会我扛下去，否则你那位看见会刨根问底，有些事越描越黑。”
“杜主任，用不着遮遮掩掩，梯子我顺便捎下去，你休息吧。”秦尚韧扛起梯子快步下楼。
“建军节”晚上，梅燕妮原本要加班，秦尚韧出面给她请假。杜丽华笑嘻嘻地问道：“秦科长亲自出马，想必有重要事项吧？能不能说出来让分享一二。”
自从那晚换灯泡之后，秦尚韧很少来包装车间，刻意回避杜丽华。此刻轻描淡写地说：“也没有别的事，燕妮今天过生日，想陪她出去走走。”
“什么？过生日？要不要我们凑份子热闹热闹。我可以让整个车间今晚破例放假的。”杜丽华脸蛋红红地说。秦尚韧连忙说：“杜主任，请你手下留情，千万不要如此这般。淡定，淡定。”
17点下班后，梅燕妮回到宿舍，冲凉，换洗衣服，刻意打扮一番，秦尚韧在宿舍里陪着。他已将维持食堂就餐秩序的工作交给手下保安员执行。女人27岁，尚属青春无限的年龄。秦尚韧仔细欣赏着梅燕妮动人的芳姿，心中不无得意，同时也有一丝隐忧：39岁的男人对27岁的女人，前途是否一帆风顺，能否白头偕老，难保证，何况仅仅是同居关系！
首次给女友过生日，秦尚韧很惭愧：手里仅两三百元钱！他不无愧疚地与梅燕妮商量：“咱们买个生日蛋糕好吗？”
“生日蛋糕？省省！如果明年此时有钱，要买个大大的蛋糕。”梅燕妮撒着娇说。两人汗津津的手紧紧挽着，向饭馆比较集中的马路东头走去。
两人在“成都酒家”落座。今天日子特殊，断然不能吃面条，快餐。秦尚韧看看菜谱，要服务员上只清炖鸡。不料梅燕妮嚷嚷着说：“尚韧，你点鸡吃，是故意耍我吧？”
秦尚韧不解地问道：“燕妮，吃鸡肉怎么会是耍你呢？”
“你好好想想吧！”
“你属相鸡！难道，忌讳吃鸡肉？”
“平时不忌讳，但是今天吃鸡肉等于欺负我。”
“行。那换别的菜。红烧全鱼怎么样？”
“红烧鲫鱼。”
秦尚韧点下4样菜，还在看菜谱。梅燕妮制止说：“够啦。”
饮料、啤酒同时上桌。秦尚韧殷勤地举起啤酒说：“老婆，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老公！干杯。”
很简单不过的生日聚餐花费58元。虽然梅燕妮笑嘻嘻的，可秦尚韧心里不是滋味，尊严、脸面、歉意，使他闷闷不乐。梅燕妮歪着脑袋问道：“老公，你怎么啦？满脸写着不高兴！”
秦尚韧紧紧握住梅燕妮的手说：“燕妮，对不起！给你过第一个生日，竟然如此寒酸，生日礼物也没有买，实在抱歉。”
“尚韧，两个人在一起只要相互搀扶，感情真挚，吃菜咽糠也是甜的。今年生日过的比较简单，我们共同努力，相信明年不会重复今天。”梅燕妮说的一丝不苟。秦尚韧很感激，内心深处暗自庆幸选择梅燕妮虽然有些荒唐，但往后的日子会比蜜还甜。
怎么也没有想到，杜丽华居然也选择辞工，而且很突然！秦尚韧得知此消息，似乎在有意无意间。他有个习惯，每天上午9点会准时到袜子厂各车间巡视。袜子厂生产大楼共计5层。巡视到5楼后，他会上到楼顶，居高临下看风景，风雨无阻。某天巡视完毕照例上到楼顶，一个非常熟悉的女同志的身影出现在楼顶绿化带边万年青盆景前。
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来，女同志转身，冲秦尚韧笑笑说：“秦科长，等你等的好辛苦！你今天例行巡视的时间比往常推迟。”
“原来是杜主任。怪不得在车间没看见你，原来在楼顶看风景？”秦尚韧说。从杜丽华的举止和简单话语判断，此刻楼顶不期而遇，绝不是空穴来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