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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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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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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笃忠贞鲁土司》连载

第七章 兰芝省亲听母诲 肃王迁藩到兰州

巩卜世杰的婚礼办得喜庆热闹。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之中。李夫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性格仁孝贞烈,她做事谨慎仔细,细心周到照顾马红玉,体贴关心巩卜世杰,对每一个家人都笑脸迎送,深得一家人的欢心。

这天晚上,李兰芝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在娘家。父兄不在家,母亲在家中后花园赏花。花园里杨柳青青,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尤其是那一树树牡丹开放了,红的似火,黄的似金,粉的似霞,白的似玉……她们一个个花朵硕大,花瓣肥厚,花蕊繁多,一朵有一朵的姿态,一朵有一朵的特点。她们雍容华贵的气质,增添了花园的神韵。一阵清风拂过,一树树牡丹丝丝清香四散开来,沁人心脾,叫人陶醉。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蹿进来一只面目狰狞的恶狼,向母亲长嚎着,外面好像还有群狼在迎合着它的长嚎。母亲不知有什么魔法,用牡丹的清香变成一条魔棍击打过去,这只狼夹着尾巴逃走了。

李兰芝醒来,眼里还噙着泪花。梳洗完毕,她向婆母去请安。

马红玉看她眼睛有点发红,就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李兰芝笑着说:“阿妈,没事,都好着呢。就是亮半夜做了一个梦,把我给吓醒来了。”

“做了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你说说。”

李兰芝把自己做的梦一五一十讲给婆母听。

“哎,兰儿啊,你是想你阿妈啦。”婆母拉住她的手,关切地说,“今天是初二,再过三天是端午节,家里也没事,你就去回个娘家,看看阿妈。你想阿妈,阿妈也扯心你啊。”

“阿妈!”李兰芝感激地扑在婆母怀里。

“三六九,顺溜溜。明天初三,你就动身,今天就早点准备准备吧!”

“好的,阿妈!”

五月头的连城川,那可是一年最美的时节。远山如黛,轻盈的白云缠绕在山腰。山顶上的高山杜鹃正次第开放。茂密的森林里,数十种五颜六色、形体各异的鸟儿尽情卖弄清亮的歌喉,愉快地迎接这崭新的一天。山脚下,溪流潺潺,绿草如茵,杂花盛开。溪水两边,一大片一大片紫英英的马莲花盛开,散发着淡淡幽香。各种小昆虫嗡嗡嘤嘤,在花间草丛飞来飞去,蹦上蹿下,享受着它们独有的乐趣。大通河水还是像往日一样不急不躁缓缓流去。河两边绿树如阴。田间麦苗青青,布谷鸟飞过村庄,不停地在叫唤“长高——长高——麦子长得房高——”眼前的一切就是这么生机勃勃。

李兰芝在侍女碧云、翠玉的陪同下骑着马,心里像吃了蝴蝶一般一路急弛,赶往娘家。本来婆母打算置办上丰盛的礼物,让人抬着轿子送她回娘家,但李兰芝芝巴不得一下子就飞回娘家,飞到母亲身边,因而就骑马先行。让手下消消停停置办礼物,随后送到。

说来也怪。李土司家李夫人一夜没瞌睡,心里莫名其妙老想着女儿李兰芝。“这丫头这两天干什么呢?女婿又扈驾北征大漠了,她该一天陪婆婆聊天,花园里栽花种草吧?不,还是抽空要多读些书,等有了孩子要好好教导儿女啊。现在连城的庄稼该长高了吧?今年雨水好,草山不错,牛羊该个个膘肥体壮吧?这两天天气怎么样呢?”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觉天亮了。

大清早几个喜鹊落到院子里的树枝上“喳喳喳”叫个不停。

“今天要来贵客啦。”李夫人自言自语。

李夫人起了床,梳洗好,吃过早饭,吩咐下去,今天要把家里彻彻底底打扫得干干净净。有人开玩笑:“夫人,我们天天不都是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吗?”

李夫人也笑了下。她情不自禁来到女儿的闺房。兰芝虽然出嫁了,但她的屋子还是按照以前的摆设,一点没动。她差人隔三间五收拾一下,现在还是老样子,老摆设,一点都没变动。

她又回到客厅,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又身不由自站起身,来到大门外,左看看,右看看。半天没见人,又回到院子。就这么来来回回三五次。

“太太,您今天是不是把魂给丢了?”看李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侍女小翠开玩笑说。

“去去去——你个小丫头,懂什么?”

转眼间到了下午。昨晚没有休息好,李夫人有了困意。她刚打了个盹,忽然小翠来唤:“夫人,小姐回来了!”

李夫人忙起身下床,李兰芝已快步走了进来。

“阿娘!”李兰芝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母亲的怀抱多么温暖,一下子周身都被满满的幸福感包围着。

“我的好女儿,今天怎么有空回娘家啦?”李夫人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一边打量着女儿,一边柔声问着,“你可把娘给想死啦!”说着说着,开心得流下了几滴热泪。

“你站起来,让娘好好瞧瞧娘的肉蛋蛋。”

李夫人把兰芝拉起来,左看看,右瞧瞧。前瞅瞅,后打量,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女儿亲热一番。

“阿妈,这是碧云,这是翠玉。”李兰芝把陪自己来的两个女孩介绍给母亲。

李夫人才打量女儿身边的两个女孩,“好标致的姑娘!谢谢你们啦。”

管家早安排人沏来茶水。

李兰芝洗漱完,拉着母亲在家里左看看,右瞧瞧,每一处都这熟悉,每一处都这么叫人留恋。

吃过晚饭,娘俩这才正式拉开话匣子。

李兰芝向母亲讲述了在婆家的许多事,她夸婆母如何通情达,如何智谋双全;她说巩卜世杰如何疼她。又向母亲讲述了一些连城的习俗。母亲从女儿的话里面听出她日子过得顺心,很是高兴。接着兰芝向母亲讲述那个梦。

母亲笑着说:“你这丫头啊,心里还是牵挂着娘家,牵挂着娘。前两天家里还真来了只狼。”

“什么?哪来的狼?”李兰芝急了。

“嗯,就是狼来了,还是大坏狼!”母亲抿着嘴笑。

“你别着急,慢慢听我说。”母亲接着说:“前些日子,西宁卫土官千户祁者孙来家里。我以为他有什么事,高茶贵饭招待他。谁想,他来的目的,竟然是劝说我们和他一起谋反!我听了大吃一惊!这还了得?这是大逆不道的事!你说他这样做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听到这里,李兰芝也大吃一惊:“阿娘,那你怎么说的?”

“我当即断然拒绝。我对他说,你看,我们老各交,看在老各交的面上,我正告你,如果你们背顺向逆,绝对会遭到天怒人怨,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你们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则罢,否则我必定上报朝廷。我丈夫受朝廷恩典,为国家担当大任,岂可与叛贼为伍?!我受丈夫重托,守家护院,担当一方平安,就是死,也决不会随你们去。看我一口回绝,祁者孙唯唯诺诺夹屁股跑了。”

李兰芝一边听,一边暗暗被母亲深明大义所感动着。

“女儿啊,你娘家也好,婆家也好,你父亲也好,你丈夫也好,都是朝廷命官,都要恪守臣道。我们也要坚守为臣为妇之道,大事上千万不可犯一点糊涂,心里头一定要时时记住忠孝两个字。只有我们把一切都做好了,男人们,——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你的丈夫他们才能安心出征,建功立业啊!”李兰芝芝一边听母亲说,一边点头应承。

母亲又问兰芝:“你知道你爹为什么给你们起‘兰芝’这个名字吗?你爹平时爱读屈夫子的《离骚》,一向敬重屈夫子为国忠贞,为民请命的胸怀。屈夫子诗中以芝兰香草比喻君子。所以你爹就给你们起名‘兰芝’,希望你,也希望我们一家都有屈夫子的情怀啊!”

“阿娘,我们知道啦!你说的我们都牢牢记在心中啦!”

这一夜,娘俩有说不完的话。

这时传来一阵头鸡打鸣声。

“阿娘,你不觉得困吗?困了我们就休息一会吧?”李兰芝说。

“我不困,我们再说说话。”

阿妈有叮嘱李兰芝:“兰芝啊,你现在嫁给巩卜世杰为妻,你就是他们家的人啦。以后娘家的是你就不要在操心了。家里面有你阿爸,有你哥哥,还有我,你就放心好了。你要一门心思用在相夫教子上。现在天下还不太平。西北的蒙古鞑靼骚扰不断,巩卜世杰不得不常常出征,你要精心侍奉婆母,料理好家务,这样巩卜世杰就能安心在外征战了。兰芝啊,你身上的担子重着呢,你要把它担起来才好,这样阿妈也就放心了。”娘儿俩就这么聊着聊着,不觉窗外天已蒙蒙亮。

第二天娘俩到后花园赏花。大户人家的后花园自不同一般。只见杨柳浓阴,桃李挂上小小青果,八瓣梅、芍药、牡丹竞相开放。牡丹不亏是花之王,白的开得如雪,粉的开得娇艳。李兰芝对站在白牡丹前,凝神注目,抚弄着一枝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爱不释手。

“阿妈,这树花好漂亮!”

“是吗?”

“我太喜欢啦!还常在梦里梦见。”

“那我过几天派人把她给你送过来。”

“真的?”

“当然真的了。对你们阿妈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建文元年(1399年),肃王就藩兰州。马红玉把巩卜世杰、李兰芝找来,商议祝贺事宜。

明太祖去世后,建文帝朱允炆登基,在甘州的肃王朱楧上书请求建文帝同意他移到兰州就藩。肃王朱楧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四子,明朝初年九大攘夷塞王之一。洪武十一年(1378),朱楧受封为汉王,洪武二十五年(1392),太祖觉得朱楧颇有将帅之才,为此将他改封为肃王,并于洪武二十六年(1393)命令朱楧到封地平凉府就藩。过了5年,朱元璋又将他改封到甘州。甘州是河西走廊的腹地,也是防守漠北旧元势力入侵的前沿,可见朱元璋对他的器重。肃王有一次到兰州巡视,看到兰州依山傍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尤其是兰州城外的皋兰山像一条长龙,横卧在兰州城南,黄河滚滚而过,的确是藏龙卧虎的好地方。肃王因此就有了把就蕃地从张掖迁到兰州的念头。他上书请求建文帝朱允炆同意他移到兰州就藩。建文帝答应请求。这样,肃王朱楧一家正式移驻兰州。

巩卜世杰说要去拜见肃王,马红玉问他拿什么做见面礼?

“这个还没仔细想。”

“肃王刚到兰州,需要大兴土木,建王府。建王府需要什么?木材土石。我们打发人从吐鲁沟砍伐上千0根上好松木,送给肃王,肃王必然喜欢。”

“这么多木料怎么送去呢?”

“大通河上有筏子客,请几个筏子客把木头通过大通河漂流进入黄河,到兰州再捞上来!”

“这个办法好啊!”

“这个事就这么定了。”马红玉接着又问巩卜世杰,“以后我们怎么和肃王交往呢?”

“年头节下,经常走动;大事小事,请示汇报!”

“这样好吗?”

“不好吗?”见母亲摇头,巩卜世杰不解的问。

“儿呀,你知道西汉的‘七国之乱’,西晋的‘八王之乱’吗?我听说,太子死后,洪武帝与皇孙一起聊天。洪武帝问皇孙:‘守卫边境抵御外敌的事,我交给你的叔父们管,只要边境上没有战争,你就可以安心地做你的太子了。’皇孙问:‘如果我的叔叔们有异心,谁来对付呢?’洪武帝沉思良久,最后才问:‘你说怎么办?’皇孙回答:‘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努力以德争取他们的心,以礼约束他们的行为。如果不起作用,那就削弱他们的属地,再不行就只有更换他们的封地。这样不行的话,只能兴兵讨伐了。’洪武帝听了默默地点头。现在,朝廷要求藩王无特旨不得进宫。平时只能在封地城内活动,出城必须向地方官报备,并且不能在外过夜,日落前必须回城。藩王之间不能来往等等。这是为什么?就怕藩王图谋不轨。朝廷最忌讳地方大员和藩王联系密切。我们和肃王走的太近,朝廷会怎么考虑呢?!”

“哦——孩儿明白了!”

“以后切记啊!”巩卜世杰点头称是。

肃王到兰州后便征调各路能工巧匠,以元代、明初署衙所在地为主并加以扩展,大修王府及其他设施。甘、凉、兰、西宁、庄浪等卫的各路要员纷纷捐钱献物给予支持。肃王很是高兴,特别是庄浪巩卜世杰捐赠的上千条粗大上好木料,更是雪中送炭一般。肃王派人清点查收,给了巩卜世杰金银布帛,以示感谢。

用了三年时间,豪华气派的肃王府建成。整个肃王府四周的围墙长约1000米,东、西、南三面各开一座门,其中南门是王府的正门,共有三道,分别是:棂星门、端礼门、承运门。进入承运门后,就是承运殿和存心殿,再往后走就是东、西王宫。王宫的东北面都为花园,统称为凝熙园。凝熙园俗名山子石,方一里许,园中蓄水成湖,垒石堆山,兰州方言中称假山为山子,因而这一带也成为了山子石。这里不仅有石山,而且还修建了雷祖殿、玉皇阁、斗母宫、栖云桥等建筑,甚是奢华。后来又在兰州西郊雷坛河畔动工营建道馆,秋天落成,取名金天观。

金天观建成后,延请全真派武当山玉虚宫真人孙碧云为主持。孙碧云是陕西大荔人,著名道教武当派祖师张三丰的弟子,兼容释道儒三家。还做过宫廷道士,侍奉过皇帝。为了迎接孙碧云,肃王还专门修建了一座望仙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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