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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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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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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笃忠贞鲁土司》连载

第三十一章 吸灵秀提督南京 爱家园胤昌题“幽”

对于一个长期生活在北方的人,鲁光祖到南京赴任,自然感觉别有一番天地,他在加紧训练部队,做好公务的同时,醉心于江南文化的研究,招致文人雅士浏览名胜,品茗赋诗,饮酒作画,怡然自得。

鲁光祖用心吸纳江南的灵秀,他在梦想什么时候自己的家乡庄浪也能有南京一样的繁华!

然而长期征战,鲁光祖不幸中风,腿脚不灵。到了万历三十年(1602),病情加重,他不得不告病返回故里。这一年,儿子鲁胤昌年方13岁,便奏请朝廷任命自己的三弟鲁光国袭指挥佥事,协守庄浪,朝廷恩准。

鲁光祖病返回故乡,最高兴的就是他十三岁的儿子鲁胤昌了。一有时间,他就来缠在父亲身边,有着问不完的问题。鲁光祖一点也不厌其烦,乐意和他在一起。

二月的一天,夜里下了一场细雨。早上起来,空气这么甜香。

“走,胤昌,我们出去转一圈。”

鲁胤昌巴不得呢。鲁光祖拄着杖,步履蹒跚,鲁胤昌在一边搀扶着,两个人信步来到大通河边,杨柳已垂下柔嫩的枝条,眼前田野里亮闪闪的新绿扑进眼帘。

“胤昌你看,我们前面草都绿了。你看脚下,有没有绿草啊?”

鲁胤昌低下头,用手拨弄了一番,说:“有是有,稀稀落落的。不细心看,还看不着呢。”

“就是。有一首诗写得好:‘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这是韩愈的诗,我们现在看到的景色就是他这首诗中反映的景象。”

“你看这柳树好看不?”鲁光祖指着河边的垂柳问

“好看!”

“你知道它的细叶是谁裁出的吗?”

鲁胤昌摇了摇头。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这是唐朝大诗人贺知章的诗啊!”

“二月春风似剪刀!他把春风写得怎么这么好呢!”

“以前的诗人们不但把春色写得好,把春风写得好,还把春雨也写的极妙。你不是学过杜甫的《春夜喜雨》吗?你背两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背得不错啊。你以后就要好好学习,要把古人的智慧都变成自己的。”鲁胤昌使劲点点头。

到了三月,鲁光祖对儿子说:“胤昌,我们给家里种福气走!”

“种福气?”

“等会你就知道啦。”鲁光祖笑着说。

鲁光祖自己腿脚不灵,不能自己动手,就指点着鲁胤昌等人先后在衙署东北边种了七棵柳树,在东南种了六棵核桃、李树等果树。

“这就是我们种下的福气!”他指着这些数对大家说。

“这怎么是福气呢?”鲁胤昌扑闪着大眼睛不解地问。

“傻孩子,你懂什么?你看,我们在署衙东北栽种了七棵柳树,这就是‘七星柳’,象征北斗七星。在西南栽种有六棵能开花结果的树,象征南斗六郎,这样有北斗七星、南斗六郎左辅右弼,它们一年年长大,拱卫着咱们家,这怎么不是为咱家福气呢?”

“噢。”鲁胤昌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阿爸,你给我们再讲讲南京吧。”

“南京?”一提到南京,鲁光祖眯起眼睛,立刻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有人给他搬来凳子,他坐在上面,慢慢讲起来:

“南京,南京,多美的地方啊!你知道吗,南京,古称金陵,四周山峦起伏,丘陵环抱,地势险峻。城东有一座钟山,为群峰之首,犹如一条巨龙盘旋;城西的石头山岩石陡峭,呈虎踞之势。大明建立之初,天下初定,洪武帝将南京定为都城,然后,他不惜举全国之力,要建设一座崭新而浩大的都城。刘伯温奉命勘定皇城,认为城东钟山的“龙头”前面,是最好的宝地,应为皇城。然而,令人为难的是,这个位置是一个湖,叫燕雀湖,湖面上怎么能建宫殿呢?填湖!洪武帝征调几十万民工,将南京城西的三座山铲平,才最终填满了燕雀湖。为了避免地基下沉,先在地面上打下密密麻麻的木桩,再用大条石压上去,确保了地基牢固。就这样,耗时二十多年建成了城楼高耸,气势雄伟,素有“高坚甲于海内”美誉的南京城。南京城的设计布局是按天文学中南斗、北斗聚合而成的形状,从中间做一条切线,南为“南斗”,六颗星由六座城门组成,北为北斗,七颗星由七座城门组成,所以南京城墙共十三座城门。在北斗斗勺的中央,恰好就是皇宫,你们说设计的好不好?我们今天种的这些树,就是学南京的样子。

你们知道吗,南京城就是人多,城内人口有七八十万吧?说个人山人海一点也不为过。南京城里那可是富得流油。城里各种商号和手工业作坊号称有103行。城内外有十几个大集市,经销各种生产和生活用品。南京有个秦淮河,那是人们消闲的去处,河面上画舫如织,歌声不断。南京人重视文化。南京的国子监是学生最多是差不多四五千人。学生中,除了本国的学生之外,还有日本、高丽、琉球等国的学生。学习的科目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有弓箭、马术、击剑等,真可谓人才济济啊!南方人由于临近大海,他们还特别信奉妈祖呢。”

“妈祖是什么人啊?”鲁胤昌撅着小脑袋,好奇地问。

“妈祖就是百姓心目中的海神。说来话长,北宋年间,在福建莆田一个小渔村有一户姓林人家的出生了一个女娃,不哭不闹,父母就给她取名为默,当地人称她为林默娘。林默娘小的时候聪明颖悟,八岁入塾读书,能过目成诵。长大后,她热心助人,矢志不嫁,平素精研医理,为人治病,行善济世。在一次搭救海上遇险船只时,不幸被桅杆击中头部,落水身亡,年仅28岁。为此,当地人建祠堂纪念她。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成了人们心中的海神。海边的人们在出海前都要先祭妈祖,祈求保佑顺风和安全,许多人还在船舶上立妈祖神位供奉。在人们心目中,妈祖是集无私、善良、亲切、慈爱、英勇等传统美德于一体的精神象征和女性代表。”

“阿爸,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修个庙祭祀妈祖!”

“好好好!大家心目中的英雄当然也是我们心中的英雄。”鲁光祖点头答应。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来报:“老爷,不好啦,三爷他归天啦!”

“什么?”鲁光祖惊出了一身冷汗,脸僵化了,手中的拐杖滑落到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三爷突然一晕,就再没有醒来啊。”来人报告。

“我的二弟啊!”鲁光祖顿觉天旋地转,他连忙在家人的搀扶下赶回衙署,差人安排鲁光国后事。

等处理完鲁光国后事,鲁光祖把鲁胤昌唤到祖先堂,点灯、上香后,让鲁胤昌跪在列祖列宗前,郑重地对他说:“儿子,你三叔去世了,我也身体有病,以后家里的事你就要挑起担子。我现在就上报朝廷,请朝廷恩准你承袭指挥佥事,庄浪协守。”

“我不要什么指挥佥事,我不什么协守庄浪。我还是个孩子,我要跟你栽花种树,我要跟你读书学诗,我要听你讲故事,我还要玩!”鲁胤昌一时没准备,眼泪汪汪地摇着头嚷道。

“怎么可以!”鲁光祖板起面孔严肃地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安安七岁在绿林,周瑜九岁去带兵。甘罗十二为丞相,你大伯三岁就袭职。一个人活在世上就要有责任和担当。现在我们家里你不站出来谁站出来!你不担当谁担当!你不但要做,而且还必须做好,做漂亮。既要不负朝廷,还要光宗耀祖。你现在就在列祖列宗面前起誓,自己一定能做好。”

“列祖列宗在上,我一定能做好!”鲁胤昌勉强地说道。

“这就好!你先回去。”

等儿子走了,鲁光祖一个人怔怔地坐在祖先堂,忽然他艰难地站起身,跪倒在供桌前祈祷:“列祖列宗,您们原谅我吧!我也是没办法啊!原来想让光国代理一段时间袭指挥佥事,我再好好培养几年胤昌,等他长大了,再袭职。谁知光国竟突然发病去世了。现在,只能让胤昌承担大任了。可胤昌仅仅十三岁啊,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心让他单薄的身体,稚嫩的肩膀过早担负起这千钧重任。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请你们保佑您们的孙子吧!”一滴泪滚出他的眼角。

朝廷很快恩准鲁胤昌袭指挥佥事,升庄浪协守。鲁光祖实在不放心,但为了儿子能早日成长起来,他只能不动声色,暗中扶持。表面上,他像往常一样,继续过自己做醉心山水的生活。他按照江南园林的模式,自己设计改建自家的后花园。在园内建造了“千眼观花”门窗的绿照亭,和把酒临风的八卦亭、牡丹厅、荷花池等等。在他的精心打造下,后花园内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波光粼粼。青松翠柳,佳果时鲜,奇花异草,好鸟相鸣,俨然成了一座具有江南园林韵味的精致私家园林。

接着,鲁光祖又在衙署边小校场北修修建了妈祖庙,把妈祖信仰带到了连城地区。还资助田产百余亩,修建学宫,支持教育;慷慨散米麦千石,周济附近贫民;邀请文人雅士,逍遥林泉,享受生活的美好;招来外地商贾游客,带动红城子、连城商贸逐步兴盛起来。鲁光祖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潜移默化教育引导鲁胤昌。在他的帮助引导下,胤昌一天天成熟起来。

万历三十五年(1607),鲁光祖病逝,终年47岁,朝廷赠光禄大夫。李荷赠鲁光祖诗曰:

“忠义当朝名将家,湟中弈叶振天葩。

曾闻武略垂勋壮,更有英才抱国华。

玉立森森堪大器,桂香馥馥拥宫花。

谭兵河外堪鞅掌,共予论文试镆铄。”

父亲离世后,17岁的鲁胤昌承袭指挥使,慢慢地,他就感受到无形的沉重的担子,在不断地压向他的肩膀。

万历四十六年四月十三日,后金大汗努尔哈赤竟然宣布与大明有“七大恨”,无数小恨,大誓三军,兴师伐明,攻占了大明的抚顺城。消息传到北京,明廷举朝震骇。这简直欺人太甚,岂能容忍。明神宗和大臣们商议:调兵遣将,犁庭扫穴。朝廷征调甘肃、福建等地兵马赴辽参战。

即将进入而立之年的鲁胤昌听到这个消息,上书甘肃巡抚,热切希望到辽东建功立业。朝廷因为庄浪战略位置重要,婉拒了他的请求。

没想到号称47万,兵分四路去征讨的大明大军,竟然在三月萨尔浒大战中大败。

面对严峻的形势,朝廷重臣熊廷弼认为,西北的蒙古族虽然强盛,然所欲不过抢掠财物,无远志。而东边的建州女真,城郭田庐饮食性情与辽同,所志在我土地也。为此,防御重点应该放在建州女真。战略方针为“实内固外,以吏制吏”。“实内固外”,可以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以吏制吏”则可以使努尔哈赤无法扩张自己的势力。这可是一个完整的保卫辽东的战备计划。但诸军不用力,导致失败,熊廷弼败退山海关内,被斩首。接下来“委鬼当朝立,茄花遍地红。”阉贼魏忠贤专权,权倾朝野。

天启二年(1622年)八月,朝廷任命孙承宗为辽东经略。他开始积极部署宁锦防线,选拔使用了袁崇焕等一大批忠正耿直的文武人才,使得大明边防更加守备。不但扭转了原先的退败之势,且整个形势变得越来越好。就在这个时候,孙承宗却遭到魏忠贤的打击。

外患不已,内乱又四起。

崇祯元年,高迎祥在陕西起兵造反,犯山西,攻河南,进河北。到了崇祯七年,各地叛乱四起,形成十三家七十二营,勾连一起,进攻四川,湖广,陕西、安徽等。

风雨欲来风满楼。经过几十年风霜雨雪的洗礼和锤炼,鲁胤昌明显地预感到了这一点。到崇祯九年(公元l636),步入48岁时,在连续的平叛作战中,鲁胤昌收获了人生新的辉煌,——升为参将,不久又升副总兵,协守西宁,加右军都督府同知,赐蟒袍、玉带。这时候,他心中或许有了些许的骄傲,但面对来势汹汹的“闯贼”,他感受到的只有危机和压力。

初秋的一天,天高云淡,经过春雨的滋润,夏日的渲染,大地犹如千万种碎花布拼接起来,把最精彩、最艳丽的色彩呈现在世人面前。鲁胤昌带着一干人马沿八堡川巡视。面对贼势日盛,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做好防备,防患于未然。他们一路匆匆,得得得的马蹄声犹如一串激越的音符敲打在大地上,诉说着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对这片土地的热爱。

一行人来到水磨沟,放眼望去,青山郁郁葱葱,杂花点缀其间,缕缕白云缠绕着山腰,山脚下绿草犹如闪着亮光的绸缎一般铺展开来。山谷间清澈的泉水叮叮咚咚,汇集在一起哗哗啦啦欢快流淌,几只色彩斑斓的鸟儿像精灵一般在树林草地间飞上飞下,用清脆的歌喉抒写山谷的清幽。

鲁胤昌一行被这美丽的景色所吸引。鲁胤昌翻身下马,任马儿自由自在吃草,带着众人去山谷间看宋代摩崖石刻。找到石刻后,大家仔细端详品味了一番,有人建议鲁胤昌在附近的崖壁上题字以作纪念。经不住大家的鼓动,也正好带着笔墨,鲁胤昌沉思良久,说:“就题个“幽”吧!‘幽’者,隐也,潜藏,深邃幽静,沉静而安闲,不受世俗打扰。大家看这里林木苍翠,泉水细流,谷静幽深,好鸟相鸣,芳草萋萋,杂花争艳。这真的是一处无人打扰的世外桃源,真是一块修身养性的好幽处。”鲁允昌得意地说。

众人齐声道好。

在众人的帮助下,欣然在崖壁上题字“幽”,落款“主人鲁胤昌”,安排人来日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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