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大司马招呼港生和小司马跟着一起进入辉哥的办公室。辉哥,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你看看。大司马打开帆布包,从中取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港生一眼就看出是那条自己收养的幼狗。幼狗被放在地上,身体僵直,嘴角还留有血迹,显然早已死去。他顿时明白大司马为什么回去推自行车花了那么长时间。虽然它是条狗,但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要落得和其他成年狗一样的下场。港生之所以养着它一来就是因为下不去手,二来这条幼狗十分可爱,没事还可以逗它玩以此解解乏。现在倒好,大司马竟然善做主张将它变成任务的一部分。不论他这种做法是否可取,单就他杀死幼狗的做法就非常残忍。怒火瞬时郁结于胸,港生急欲冲上去狠狠揍大司马一顿,但他清楚目下并非最好时机。
你们几个真是狠哪!辉哥摇摇头,苦笑着说,我既没收过那么大一条狗,也从没收过这么小的,最主要的是从来没人敢给我送这样的狗,你们是第一个。港生看着灯光里不断搓手的辉哥,冷峻地说,这就是我们的第七条狗,不是猪,也不是鸡和鸭。辉哥踅到幼狗尸体旁,再次翻看一遍,掂了掂。确实不是鸡鸭,是条狗,不到三斤重的狗崽。行吧,按照我们之前说的,你们送来的狗全部两倍价,我收了,这条狗就不过秤,算两斤,钱马上算给你们,土铳,你随时来学,我说到做到。辉哥说完转回桌子后面,取出三支香烟,挨个给他们散发。
大小司马接过烟,脸上堆满喜悦的微笑,港生却始终愁眉紧锁。辉哥算好账,从抽屉里数出一小沓钞票递给港生。港生说,辉哥,我有个请求。辉哥侧耳听着。我想把这条小狗买回去。买回去?你才刚刚送过来的,现在又买回去?对,现在就买回去。一旁的大小司马也很疑惑不解。你买回去干嘛?辉哥吐出个烟圈,不紧不慢地问,炖火锅?这种小狗的肉确实会嫩不少,不过缺了些味,不耐嚼。港生摇摇头,满脸真诚地说,埋了。大司马一听此话赶忙阻拦说,港生哥,没必要啊。闭嘴!港生怒吼着,看都不看大司马一眼。辉哥微笑着说,既然如此,那你准备出多少钱买回去?你开价吧,港生毫不犹豫地说,多少都行。辉哥接连说了几个好字,伸出一只手。五十?小司马试探性地问。辉哥摇摇头,继续笑。五百?小司马惊讶得双目圆瞪。辉哥还是摇摇头,依旧不紧不慢地说,五倍,刚才价格的五倍。那也太高了吧?小司马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来到港生身旁,说,港生哥,不值得,这钱可是咱们辛辛苦苦挣的,真没必要。港生不为之所动,他打开那一沓钞票,任由辉哥自取。
那天清晨,港生和大司马在城郊朦胧的月色里打了一架,具体说是大司马被港生教训了一顿。脸被扇得火辣辣的。后来,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灰溜溜地跟在港生和小司马身后,往柳溪街方向走。
回到柳溪街港生又马不停蹄地操起铁锹,拎着幼狗尸体前往笸箩山埋葬。橘红色的太阳缓缓升上天幕,温暖而明亮的一天即将开启。料理好一切,三个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倒头便睡。
雷一刀是卖肉的时候发现雷声不在身边的。以往他都会切下一小块槽头肉扔到肉铺门口。只要听到猪肉落地的声音,雷声很快便会出现。可是今天肉落地半晌都没见雷声的身影,雷一刀故意扯着嗓子呼唤,还是没见。早上生意好,雷一刀呼唤几声后也没太在意。待忙完一早上的生意,回到家吃早饭时他重又想起雷声,问遍了家里人,都说没看见。家里人以为雷声跟着雷一刀去了肉铺,雷一刀以为雷声还窝在院子里,这么一问才发现雷声不见了。雷一刀撂下碗筷跨上自行车就出去找。从东街到西街,没有发现。他又回去换摩托车,从笸箩山到通往县城的马路上找了个遍,还是没看到。雷一刀这才开始相信雷声是被打了。雷一刀骂骂咧咧地回到柳溪街,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大肆叫嚣着,要是找到打狗的人,非得把他阉掉才肯罢休。有人说西街司马家的两个儿子以前不是经常打狗,可以去探探,要不是他们的话,至少可以问问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雷一刀吆三喝四敲门的时候,大小司马还在做着美梦。打开大门发现门口站着的是雷一刀时,披着外衣的大司马心里咯噔一下,但很快便用假笑和满嘴的口臭掩饰了过去。雷一刀推开大司马,冲进屋子里。屋子里并没有雷声的尸体,雷一刀气呼呼地踹了一脚大小司马的床。你们两个小狗日的,都快吃中午饭还不起来?哦,没什么事嘛。小司马眯缝着双眼,喊了声雷叔,继续打呼噜。雷一刀只能穷问大司马。我问你,我们家雷声是不是被你们两个小狗日的打掉的?雷一刀厉色注视着大司马的一言一行,企图诈出结果。大司马重又批了批衣服,故作惊讶地问,雷声被打掉了?找不到,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到。别给我假模假样的,是不是你们兄弟俩干的?就算是也没关系,不就是一条狗嘛,大不了再去养一条,但是我要知道它还在不在,你说在不在?大司马假笑地点点头,继而干脆地摇摇头,说,雷叔,我们没有弄你们家雷声,也不可能弄的,我们兄弟俩是偶尔出去打狗,但是从来不对柳溪街的狗下手,这个你放心,绝对不是我们弄的。雷一刀见诈术不起作用,转而问起港生来,李港生呢?会不会是李港生?也不会,这几天我们都在一起玩的,不会是他。那你们知道是谁吗?要知道的话,帮我找到他,我不会亏你们的。好啊,好啊,雷叔,我们下午就去帮你打听打听。要让我知道谁打死的,看我不把他的卵袋给挑破,把卵子挤爆。雷一刀气呼呼地走了。
送走雷一刀,大司马赶忙弄醒小司马,简单洗漱后来到港生家,港生也才刚起来没多久。屠夫来过吗?大司马踏进大门就问港生,来过没有?来过了,来过了。你怎么说的?我能怎么说?我说是我们干的?屠夫应该是先去你们家的吧,你们俩怎么说的?小司马说自己装睡,一个字没说。港生看向大司马,大司马点了支烟,说,我也一个字没说,打死我都不会说的。那就好。不过屠夫很凶,他说要找到是谁的话,要把他的卵袋挑破。你们两个可要看紧自己的卵袋,屠夫的刀很快的。大小司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港生噗嗤笑起来,晃了晃脑袋,说,看吧你们吓的,哈哈,不用怕,有什么好怕的,屠夫就是喜欢吓唬人,他会杀猪不假,挑卵袋他还不会,再说,你让他来破案,怕是门都摸不着,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他敢随便乱挑?绝对不敢。你们记住,只要不慌张,咬定不是我们干的,他就拿我们没办法的。他要真知道是我们干的呢?大司马神色不安地问。要真知道又能怎么样?他还真敢挑破你的卵袋?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还是那句话,他就是喜欢吓唬人。
柳溪街人帮忙找了一整天,最终还是没能找回那条大狗雷声。下午的时候,花少爷醒了,他像一个醉酒的人摇晃着四处乱窜,嘴里不住地喊,吊狗,吊大狗。一开始人们并没注意到他的言行举止,只当他是随波逐流胡乱喊叫。他流窜到老于店门前时,老于颇感兴趣地问花少爷,什么吊钩?吊什么大钩?花少爷摇晃着那颗顶着满头蓬乱杂草般头发的脑袋,说,狗,狗,汪汪,狗,桥下,桥下,吊,吊狗。老于恍然大悟,花少爷莫不是亲眼目睹了雷声被猎杀的全过程?他赶忙将这一发现告知雷一刀(他确信不是港生一伙人干的,因为大司马曾多次说过不会弄柳溪街的狗)。在花少爷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渡马桥下。花少爷用断断续续的言辞和生动滑稽的表演为众人演绎了一出柳溪街深夜屠狗故事。雷一刀终于不再抱有任何找回雷声的幻想,他拖着沉重的躯体爬上河堤,骂骂咧咧向东街走去。
没有雷声的呜呜声,柳溪街安静了许多,也显得空旷不少。雷一刀还在东街街头摆上一系列祭品,为雷声举办了一个简单的祭奠仪式。焚纸钱的时候有人看见他还挤出来几滴眼泪。那之后,雷一刀病倒了。从来不生病的屠夫都病倒了,这在柳溪街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而且痊愈后的雷一刀较之前明显怂了许多。有人猜度是因为死去的雷声搅散了他的魂魄,一个人如果魂魄被打散或是被带走,肯定就没之前的气势,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有人猜测是不是周孟广的老屋又问题,以前的雷一刀可不是这样的,再大的事他都能顶住,何况现在只是死一条狗。类似说辞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港生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在雷声消失的第二天就去了县城。他要尽快找辉哥学会使用土铳。这些天里,他脑海中始终有个念头,他要成为柳溪街第一位猎人,就算以后会出现新的猎人,他也要成为其中枪法最好的那位。背着一杆土铳,行走在树木茂盛的笸箩山里,搜寻那些流传在柳溪街人故事里的动物,用土铳终结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故事。他还会再养一条狗,让狗跟随自己去笸箩山打猎,在那里他是自由的,狗是自由的,只有那些撞到枪口的动物们会遭殃,它们将永久失去自由。他还要继续捕狗,捕狗虽然不是一个正当猎人应该做的,甚至在他看来略带些许残忍,毕竟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但他要生活,要吃饭,打狗是目前可以让他过上好日子的唯一途径。他还要开一家酒馆,专门卖狗肉和各种野味,就像县城那几家酒楼,用鲜嫩爽口的狗肉和野味招徕大批的客人。有了他们,生活自然不用再愁。港生显得迫不及待。
辉哥没有食言,早上出完货他就骑着摩托车,带港生去城外五公里处的山林里,教他如何使用土铳。接连四天,港生就学会了从装填火药、铁珠、射击以及简单故障维修等一系列本事。只不过他射击时的准星还有所欠缺,瞄是瞄的很准,可土铳的后挫力总是让射出去的铁珠跑偏。辉哥说这是对于土铳的控制力道不够,毕竟他还小,臂力没有成年人那么稳重,只要多多练习,早晚会变稳的。
在港生的一再央求下,辉哥最终还给港生谋来了一条比较简陋的土铳。土铳虽然简陋却花掉了港生捕狗分得的一大半钱。辉哥问港生心疼不?港生坚定地摇头,说,有了这家伙,还怕赚不到钱?辉哥笑盈盈地拍拍港生的肩膀,说,你小子有种。这样,你回头的货我全包,价格比别人多几毛钱一斤,具体多几毛我要看每件货而定,怎么样?港生笑逐颜开地给辉哥递上一支烟,说,全听辉哥你的,你说多少就多少。辉哥猛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个烟圈,说,行,那就这么说定,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一,土铳你要谨慎保管,毕竟这玩意儿属于武器,别他妈到处显摆。一旦出事,你可别把我拉下水,你只能说是你们家祖上传下来的,明白吗?港生点点头。辉哥继续说,二,从今往后,你所有的货只能卖给我,无论野味还是狗肉、狗皮什么的我都要。只要有货就必须卖给我,除非你自己留着吃的,一律不许卖给别人,一旦让我发现你卖给别家,那你可就要小心,记住了吗?
港生心里很清楚,这两个条件都带有浓浓的威胁意味,特别是第二个条件,十分霸道、蛮不讲理。不过目下这是唯一的出路,并没有人愿意在他困境之时给予些许帮助,除了辉哥。他分明是想把自己发展成他的人,图的是长远,这也是人之常情。于是他吸了口烟,说,辉哥,你放心吧,我绝不会做那种吃里扒外的事。不会最好,你记住一点,你不惹麻烦,麻烦也不会自己找上门的,即使真有小麻烦找上门,你还可以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这年冬天,港生成了自己心目中幻想多时的猎人。他昂首挺胸地行走在笸箩山萧瑟的树林中,不过他身后没有狗而是大小司马,司马两兄弟像两个守护神始终一左一右紧随其后。港生还特意拆掉一件衣服,缝制出一个长长的黑色布包,用来装土铳、铁珠和一些其他必需品。黑色布包有时是大司马背,有时是小司马背,港生极少背。一旦发现猎物,他会第一时间示意大小司马趴下,并命令背包的人将土铳小心取出,而后原地待命。狩猎时的港生表现得像头正在捕食的猎豹。他动作轻盈地缓缓靠近猎物,借助树木的掩护,看清猎物,寻找最合适的下手时机,干脆利落地扣动扳机,猎物应声而倒,剩下清扫猎场的事就全交给大小司马处理。大小司马对此显得无怨无悔,他们唯一的梦想就是何时能有机会亲手摸一摸那柄土铳,瞄准一只猎物,发射一枪。为此,他们对港生的话言听计从,不折不扣地完成任何一个指令,唯恐做得不够。
笸箩山的冬天大体只能找到两种动物,野兔和长尾雉鸡。偶尔也能发现一只香獐子之类的大家伙,但这种机会可遇而不可求。港生和大小司马倒是碰到过一次,可惜铁珠打完都没能把那只香獐子给撂倒,三个人只能眼睁睁目送那只黄皮畜生一蹦一跳窜入深林。从入冬到下雪,港生几乎每次前往笸箩山都要带回来几只野兔、雉鸡。每次他都要从中挑选出最壮实的野兔或是翎子最长最好看的雉鸡,放进袋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日杂店的后窗——文凤跳舞的那间房子。第一次这么做正碰上宋玉英和几个孩子围在一起看电视。港生瞅准时机将装着一只雉鸡的袋子悄然塞进半开的窗户里,而后闪到五六米外的墙根处,蹲下来静听屋内的反应。不到一分钟,宋玉英一家就发现了布包。接着港生听见文凤的尖叫,血,血。但屋子里很快便沉寂下来,港生听宋玉英压低嗓门说都别嚷嚷,你想让柳溪街所有人都知道有人给我们家送野鸡吗?之后窗户关闭,灯熄灭,电视的声音也消失了。大约半小时后,他就闻到了给野鸡脱毛时散发出的浓浓腥味。投送显然是成功的,港生直起身,吹着口哨大踏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打那之后,港生不定期地给文凤家送一只野味,每次他都能透过毛边玻璃看到文凤将窗台上的布包取下,拿出里面的猎物,而后又将布包塞到窗外,屋子里的灯也随之熄灭,文凤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漆黑中。大约一支烟的工夫,港生才缓缓走到窗台边,拿走布包,踏着夜色深一脚浅一脚往西街而去。
接连数日的大雪封锁了港生进山的所有通道,他不得不窝在家里,无所事事。这期间邮递员冒着风雪送来过一封丁梅香的信。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寄信来了。信封里只有五块钱,有种打发叫花子的感觉。港生粗略看了一遍,信里,丁梅香抱怨儿子不给自己写信的内容占了大约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大抵都在叨叨自己过得如何如何好,那个男人对她如何如何贴心。最后她还告诉港生自己可能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她很激动也很期盼新生命的到来。说完这些,她又摆出一副乞怜的姿态,希望港生能理解自己的苦衷。港生将原本抽出来的五块钱重新塞回信封,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不要脸。港生一字一句忿忿骂道。
天始终阴沉,空中时而飘下几片雪花。大小司马没日没夜地睡觉,感觉始终睡不饱。港生去过一次他们家。桌子上杯盘狼藉,地上是一堆燃尽的木炭灰,屋子里十分暖和,却充斥着浓烈的呕吐物散发的臭味和尿骚味。司马兄弟根本没有起床的意思,即便醒了还要继续缩在被窝里。港生狠狠踹了几脚床,忿忿而去,这种鬼天气只能去东街串串,兴许可以找老于下下棋、聊聊天。
街道上的积雪大多被各家清扫干净,砚河里却结起厚厚一层冰。路过渡马桥时,港生忽然想起桥下的花少爷,那晚把他打晕,港生始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现在天这么冷,花少爷会不会冻死了?港生攀着滑溜溜的河堤缓缓来到桥下。花少爷,花少爷,港生大声吆喝着来到桥下花少爷身旁。花少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身边所有能取暖的破烂衣物,一动不动。花少爷,你死了吗?港生摇了摇蜷缩的花少爷,花少爷,花少爷,你死了吗?你死了吗?花少爷像只刺猬缓缓舒展开,说,我饿,我冷。走走走,我带你去买肉包子吃,别睡了,越睡越冷,快起来,快起来,吃肉包子去,吃肉包子去。
港生搀着花少爷爬上溜滑的河堤,晃晃悠悠来到东街包子铺前,给他买了八个肉包子。花少爷一口气吃掉三个,噎得直翻白眼。港生又找招娣要了一海碗开水,让花少爷坐在墙脚慢慢吃。招娣说花少爷应该搬到蚁巢去住,那样不会冻死。花少爷嘴里塞着包子说,不去,不去,有鬼。招娣噗嗤大笑起来,你怕鬼?鬼怕你还差不多。花少爷也跟着笑起来,脸上洋溢着饱腹的幸福。
安置好花少爷,港生走进日杂店。他要多囤几包烟,省得经常顶着风雪出来。踏进日杂店大门,港生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三支雉鸡翎子,鲜艳而红火。柜台后面的文凤瞥见港生正注视着墙上的雉鸡翎子,赶忙说,亲戚送的,亲戚打猎得的。港生如梦方醒,说,哦,好看,挂在墙上真好看,哪个亲戚送的?一个,一个远房表,表哥,远房表哥,不住在这边,住很远,县城过去还有几十里。文凤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根本不敢抬眼看港生。你表哥厉害,这种翎子很难弄到的。我不知道,也不懂,文凤急切地岔开话题,问,你要买什么?港生说要四包烟。你一次就要抽四包烟?文凤问道,以前不是几根几根买的吗?港生愣怔一下,笑着说,天太冷,多买几包,怕你家没货,先囤点。说完就准备付钱。文凤从柜台里取出两包烟,递给港生,说,只有两包,今天就没那么多货。说完利索地拽过港生手中的钱,给他找零。港生接过文凤推到手边的零钱和两包香烟,颇感疑惑。柜台里明明有七八包这一款式的香烟,但文凤却只给他两包,还扯谎说今天没货。他瞥了眼文凤,文凤的脸较之前更红,她低头不语,一直搬弄着自己两只生满冻疮的手。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似乎没太完全明白,一种奇怪的畅快感瞬间传遍全身,让他热血沸腾。这种感觉犹如雪后天晴,瞬间廓清了长期郁结于胸的种种疑窦,甚为玄妙,无以言表。港生又抬眼仔细端详一遍墙上的雉鸡翎子,微微点头,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激越之情,一如往常不紧不慢地走出日杂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