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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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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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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正街》连载

第七章 军帽被抢

放牛场上堆放砖沙的地方,早已经建起了部队的营房,这里驻的是一个解放军的防化团。部队里为了改善战士们的文化生活,每个周末都要放映电影。平常天气好的时候在操场上露天放映,如果遇到刮风下雨天气,就会搬到大礼堂里去放映。大礼堂里面容不下很多人,部队占住了,老百姓就没地方了。那个时候的人们普遍缺少文化生活,为了照顾到周围的老百姓,所以每次放映电影的时候,只要不是刮风下雨的天气,都会早早的在操场上挂起银幕来,仿佛就是在通知大家:今晚放电影啰!每个周末,人们都可以来这里享受到一场免费的电影大餐,特别是对于小孩子们来说,那更是把这天当成了节日来过的。

当年可供公开放映的影片并不是很多,所以当时有一种说法,叫做“越南电影是飞机大炮,朝鲜电影是哭哭笑笑,南斯拉夫电影是街战炸桥,阿尔巴尼亚电影是搂搂抱抱,苏联电影是大衣马刀,中国电影是新闻简报”。相比之下,那个时候人们最爱看的是打仗的电影,无论是外国的还是中国的,大家都爱看。尤其喜欢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制的国产战斗故事片,什么《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小兵张嘎》、《鸡毛信》、《渡江侦察记》等等,那真是百看不厌。也有一些如《春苗》、《决裂》、《艳阳天》等所谓的政治生活片,人们觉得那特没劲儿,所以每当放映这类影片的时候,大多数人就在操场上打起瞌睡来。

自从有了这种周末的期待,人们的日子似乎都过得有了盼头儿。就连那些目不识丁的老太婆们,一到周末,都会兴高采烈地拎起小板凳,颠着小脚向放映场奔去,唯恐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那个时候在放映正片之前,通常照例都要放上几段《新闻简报》。由于大家都不爱看,所以这段时间就成了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小孩子们更是闲不住,他们在放映场上逗趣打闹,赵跃进头上的军帽被抢,也就发生在这个时间段里。

那天的新闻简报放的是毛主席会见基辛格,赵跃进虽然不愿看,但也不愿意像其他孩子们那样去打闹逗趣,他只是和田卫星、孙红旗三个人站在一起块儿,似看似不看的,耐心地等待着正片的开始。他们这三个人因为从小就在一起,一起放牛,一起做游戏,一起上学,一致对外,所以自称“铁三角”。当天,赵跃进戴了一顶军帽来,那是住在家里的解放军临搬走时送给他的,平常舍不得戴,今天本来是想戴来在两个好朋友面前嘚瑟嘚瑟的,没承想却给自己惹来了一场麻烦。

当时大家都视戴军帽为一种时髦,田卫星和孙红旗也都很想自己也有一顶这样的军帽,看到赵跃进戴来的军帽,两人都羡慕得不得了,于是商定,三个人轮流着各戴一会儿。可就在轮到田卫星,刚刚才只戴上一小会儿,还未轮到孙红旗之前,突然头上的军帽嗖的一下子就被人抢跑了!

这还了得!居然有人敢在他们头上抢走军帽,三个人当时气得脸都绿了。他们立即开始到处寻找起来,可找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什么也没找着,三个人只得失望地再次回到原地来。不久正片就开始了,那天放映的影片是《渡江侦察记》,这是一部他们特别喜欢的电影,要是没有军帽被抢走这件事情的话,他们肯定会像往常一样,一边开心地看着电影,一边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一边叫喊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可是今天因为这件事情,他们没有了心思看电影,虽然眼睛盯在银幕上,心里却想着军帽的事儿。过了一会儿,赵跃进心情忐忑地向他们俩问道:“到底是谁抢走了军帽呢?你们有谁看清楚那家伙的背影了没有?”

帽子是从田卫星头上被抢走的,自然也没有心思看电影,见赵跃进这样问起来,于是很歉疚地说道:“都怪我当时只顾盯着银幕上看去了,哪知道会有人敢来抢军帽呢?只觉得突然地从后面蹿上来一个人影,脑后有一股凉风袭来,只听见嗖的一声,我下意识地抬手一摸头顶,才知道帽子没了!回头一看,只见有个身影猛地一闪,一下子就钻进人群里去不见了。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谁。”

孙红旗也说:“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从我们的头上抢走军帽呢!”

赵跃进思忖着说:“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觉得刚开始放新闻简报的时候,就有个人影老是在这附近晃过来晃过去的,还以为他是在找人呢!就是没想到他会来抢我们的军帽。”

田卫星内心非常后悔地说:“也怪我一时粗心大意,才被别人钻了空子。”

孙红旗狠狠地说:“敢抢我们的军帽,看来那家伙是活得不耐烦了!要是被我捉到,绝对轻饶不了他!”

赵跃进边思索边说道:“啊哦,我突然想起来了,当时只是觉得那家伙的背影有点儿眼熟,也没细究,现在终于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钱丹明!”

田卫星这时愤愤地说道:“喔,你这一说让我也想起来了,怪不得我也觉得那个背影好像有点儿熟悉呢!当时我也没仔细地想,现在听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原来是他。肯定是那家伙没错!这种事情也只有他才能够做得出来呢!”

孙红旗说:“走,我们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赵跃进说:“不用着急,他这时候肯定躲在人群里,我们一下子是很难找得到他的。也不怕他跑了,不如还是等到电影散场后,再在他回去的路上等着他。量他插翅难逃!”

说起这个钱丹明,他可不是一般的讨人厌。他和赵跃进他们是小学里的同班同学,平时在同学们中间,他总是仗着自己父亲曾经练过几天武功,认为没人能敢把他怎么样,在学校里老是爱寻衅滋事,横行霸道。不是和人打架斗殴,就是抢人家东西,欺负女同学那更是常事。大家都很讨厌他,特别是孙红旗。孙红旗家因为是贫农成分,他爸又是有名的“大贫农”,而且还是学校里的“管校代表”,经常给大家做“忆苦思甜”的报告。那个时候处处都要讲家庭出生,所以平常在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们都得让着他几分,只有这个钱丹明却偏偏不把他放在眼里,事事处处跟他争高低。所以,孙红旗特别的讨厌他,总是想找机会来教训他一下。

赵跃进和田卫星也很讨厌钱丹明。有一次下雪后,学校旁边的池塘里结了一层很厚的冰,大家趁午休的时候,都来到池塘里滑冰玩儿。当时赵跃进拿着一把旧雨伞当作支撑,那是一把老式的油布伞,伞把是一根竹杆做的,不能折叠可异常的结实,他就用它来作撑篙用。就像电影《林海雪原》里那样,只要手上的雨伞用力往后一撑,人就像电影里的滑雪一样,可以一下子滑出很远很远。可是被钱丹明看到了,他就要过来抢夺赵跃进手上的雨伞,赵跃进本来自己玩得挺高兴的,哪愿意给他呢?这钱丹明就偏要来抢,结果一拉一扯,脚下一滑,两个人同时都重重的摔倒在了冰面上,头被磕得砰的一响,顿时起了个大血疱,疼得两眼直冒金星。赵跃进拿起雨伞朝他打过去,没想到把他打成了熊猫眼。第二天,钱丹明把他爸爸找来,要替他打赵跃进帮自己出气,当时如果不是老师们拦住,赵跃进肯定要挨他爸爸的一顿痛打。自此以后,赵跃进不但看不起这钱丹明仗着大人狠,而且还非常地讨厌他,如果有机会,也想教训他一顿。

可没想到,就是这个人人讨厌的钱丹明,今天竟然就从他们三个人的头顶上,硬生生地抢走了军帽,这还不是径直在往枪口上撞吗?简直是胆大包天!

当天,钱丹明刚来到放映场上的时候,天生多动的他,哪肯像别人那样老实的呆着?他不是找人打闹,就是到处乱窜,窜着窜着,无意中突然发现了赵跃进头上的那顶军帽,于是他就动起了歪心思。其实,钱丹明也是早就想要一顶这样的军帽了,可他没有其他的来路,就想到了去抢。那时候最时髦的打扮就是向解放军学习,身穿绿军装,头戴绿军帽,因此大家都想方设法地去弄这些东西,有些人弄不到就去抢别人的,这似乎还形成了一股风气。“文革”中打砸抢成风,抢顶帽子根本就没人管,当他看到赵跃进头上的军帽以后,他就一门心思地想着怎么才能抢过来,只是因为心里有些儿惧怕打不过他们三个人,而且赵跃进时不时地向两边看,好像有所防备似的,时不时地用手护一下头上的军帽。所以他当时就没敢动手,但是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后来当他再一次的窜到他们身后的时候,看到军帽戴在了田卫星的头上,而且他还只顾着得意,没有丝毫的防备。这时候天色也渐渐地暗下来了,看人也不是很清晰了,所以他就觉得这是他下手的最好机会到了。于是他悄悄地溜到他们身后,手一伸猛的一把就从田卫星的头上抢过军帽来,还没等他们三人醒过神来,一转身,就跑进了人群中,迅速地躲了起来。

赵跃进心想,依钱丹明的性格,他是不会一抢到军帽就马上离开电影场回家去的。一方面是他一贯有恃无恐;另一方面他也跟他们一样,难舍今天的好电影。所以,当孙红旗说要再去找钱丹明的时候,赵跃进拦住他俩道:“不用着急,他跑不了的,我们现在还是先看完电影吧。等散场后咱们到回去的路口等着他,做坏事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这回可要好好地跟他算一算账了!”

孙红旗听了同意道:“就听你的,反正他是跑不掉的。别人怕他爸爸,老子偏偏就不信这个邪,到时候就看我今天怎么来狠狠地收拾他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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