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吴爱社他们跟绑匪讨价还价的时候,赵跃进不仅趁夜黑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还吃到了看守人给他做的早餐。所谓早餐,就是米饭加蔬菜,也就是农家人平常的三餐之一,饭是那种柴火灶、生铁锅烧出来的带锅巴的农家饭。还不错,赵跃进从小就喜欢吃这种嚼起来香喷喷的锅巴饭。菜是自家菜园里种的新鲜蔬菜,另还有腊肉炒大蒜,在这样偏僻闭塞的乡村里,这种时候还能有这样的伙食,应该算是很不赖的了。
在这之前,他刚刚被抓住的时候,心里确实是有些儿紧张的,整个抓捕过程就跟电影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又是追车,又是逼上郊外,又是带黑眼罩,又是被押往偏僻处,整个过程就像是由编剧编好了的。作为“剧中人”,一方面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谁人所抓,更不知道是索财还是索命;另一方面,来到这个偏僻闭塞,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旦发生一点儿什么事情的话,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干等着任人摆布的份儿。心里边真的是一点底儿都没有,除了惶恐还是惶恐。可再一看眼前的这两个人,分明就是两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自己不仅跟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更谈不上有什么过节了。很显然,绑架自己的绝不是眼前这两个人,他们只不过的被人操纵的工具而已。那他们的背后到底是些什么人呢?他曾试探地问过他俩:“你们老大是谁?”俩人先是对他不理不睬,后来还是忍不住地说道:“我俩没有兄弟姊妹,三代单传,没什么老大老二的排行。真要说老大的话,我们自己就是老大。”
完全是答非所问,不知这俩人是太老实呢,还是在想隐瞒什么,想想还是蛮幽默的,难道他们也爱玩“黑色幽默”吗?赵跃进身处此境,他想,听这两人的这口气,他们是不愿意跟他作过多交流的,这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俩可能想要隐瞒住什么秘密,二是他俩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为了弄清楚自己眼前到底身处何方,他们又是受谁的指使,哪怕是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丝半点的信息也成啊!他只能耐着性子,拐着弯主动地跟他们搭话,说道:“我跟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甚至可以说以前连面都从来没有见过,那你们把我弄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俩人面面相觑,立刻摇头撇清道:“你可不是我们请来的,我们哪有这种本事呀?我们知道你是个大人物,是个财神爷,哪是我们得罪得起的呀!实话跟你说了吧,是有人给了我俩一人两百块钱,让我们在这儿看住你,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其他的事情你就别问了,问了我们也不知道。”
赵跃进听得出来,他们说这话是不无戒备的,但至少证实了一点,那就是绑架他的另有其人,他们有可能跟自己是相熟的人,因为害怕暴露了自己,只得让这两个毫不知情,而又想捞点儿外快,还有些糊涂迂腐的人来帮忙看守。那到底是要索财还是索命呢?他继续分析道,这伙歹徒把自己委托给这两个毫不知情、也毫不相干的人来看守,至少说明了索命的可能性小,索财的可能性大。那又是谁敢这样蔑视法律,胆大妄为,挑战公序良俗,想出了这种歪门邪道来弄钱呢?他想想也真是,在如今的经济大潮中,社会正处在经济转型期,原来的人们哪见过这种有钱就有了一切的现实啊?然而钱又是那样的难赚,特别是看到有些人,尤其是那些暴发户们,手里攥着大把大把的金钱,过着骄奢淫逸、为所欲为的生活,确实让一些眼皮浅薄的人,容易产生羡慕嫉妒恨。然而他自己既不肯吃苦耐劳,又没有别人那样的本事去赚钱,又想过上别人的那种奢侈生活,怎么办呢?那就只有采取各种非法的手段,比如强买强卖,恶打强要,诈骗抢劫,绑架勒索这些触犯法律,违反道德公理的方式,来得到本不该属于自己的钱财。这种人迟早是要受到法律的制裁,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所谓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如此看来,就因为自己在汉正街上出了名,树大招风,于是就有人眼红了,就想着法子要从我手上搞钱了!现在被困在这里,一时想要脱身是非常困难的,不过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这可以让他静下心来思考对策。有人说,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既然有人对自己动起了这种歪心思,看来这次不破一些财的话,那是脱不了身的。古话讲,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舍财免灾。如果用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成为问题了。想到这里,酒劲上来,头脑有点儿发昏,他趁势睡了一会儿。等他醒过来的时候,那两个看守他的人,已经为他做好了早餐,因为心里无惧,他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吃。现在他是休也休息过了,肚子里也有食了,头脑也异常的冷静清醒起来,看到眼前这两个老实巴交的人,他就想,这两个人只是被那两百元钱蒙蔽住了双眼,其实,他们骨子里是非常本分,也是很善良的,如果能充分地利用这俩人的愚昧无知,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说不定就能找到脱身之策,那岂不是不幸中之万幸!
那么,该如何从这两人身上打开缺口呢?直接像先前那样发问看来是行不通的,那么现在赵跃进只能改变策略,让那两个看守他的人,先把戒备情绪放松下来再说。于是,他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兄弟可别光只顾着招呼我呀!你们还没吃早餐吧?这么多的东西我饭量小,一个人也吃不完,来来,一起来吃了吧。”
那俩人听他这样说,也不客气,围上来就是一顿狼吞虎咽的。吃完后,还吧嗒了几下嘴巴,一边用手抹着嘴巴,一边意犹未尽的样子,看起来这俩人不仅一夜未睡,肚子也饿得够呛。这一招果然灵应,从吃完饭开始,这俩人对他的戒备情绪明显地得到了缓解,赵跃进见自己的第一招起到了作用,故意进一步地对他俩说道:“两位兄弟辛苦了一晚上,我兜里还有点儿钱,请两位拿去买点儿烟来抽一抽吧。”
那两人兜里的烟刚好全都抽完了,此刻烟瘾正折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呢!见他又拿出钱来给他们买烟,心里便觉得这人还真是大方,自己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不仅故意地留下饭菜来给我们吃,还拿钱让我们买烟抽,看样子并不是那种高高在上,只顾自己享乐,不顾他人受苦的坏人,而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呢!既然他对我俩不嫌弃,那我们也没有为难他的理由。因此,他们对他开始放松起警惕来了,只留下一个人继续看守,另一个人则拿着钱出去买烟去了。
不久,买烟那人回来了,俩人顿时急不可耐地一顿吞云吐雾,过后,进一步地对赵跃进和颜悦色起来了。赵跃进把这俩人的变化看在了眼里,喜在心里,他于是抓紧机会,对他俩调侃道:“两位兄弟这么辛苦,眼睛都熬红了,要不去睡一会儿吧,我替你们看着点儿就是了!”
俩人先是一阵高兴,觉得这主意还真不错;继而又一愣,待他们想明白过来,顿时会心的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人说道:“你这是说笑话呢!让我们去睡会,让你替我们看着?你就别逗我们了,到底是我们在看你呀,还是你在看我们呢?等我俩睡着了,你跑掉了,让我们上哪儿找你去呀?那请我们来看你的人,不但不会给钱,那还不得把我俩给吃啦?”
赵跃进这时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倒也是实情呀,应该是你俩看住我,我怎么能看住你俩呢?只不过我看你俩这么辛苦蛮同情的,一下子把自己给搞糊涂了。你们说得对,我能睡,你俩是不能够睡的。真不好意思,因为我一个外人,搞得你俩这么辛苦的,真有点儿叫人于心不忍啊!”
那俩人连忙客气道:“你真是个大好人啊!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这算什么辛苦呀?打起牌来我们连续三天三夜都可以不下场的呢!”
赵跃进听这俩人说到了打牌,于是灵机一动,马上想好了脱身之策,提议道:“像这样干坐着多无聊啊,我看坐着也是坐着,三个人刚好凑一桌,要不然我们来斗地主玩吧,这样时间就好混得多啦!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那俩人大眼瞪着小眼,对看了一会儿,然后商量起来了。一个说:“这样闲呆着确实无聊得很呀!”另一个也说:“斗地主好玩,我就喜欢斗地主玩儿!”俩人如商量好了一般,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吔!斗地主斗地主,我们来斗地主玩吧!”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因为他俩人经常在一起打牌,自然是默契得很,如果俩人联起手来对付一个陌生人,自然是赢他没商量!于是买来扑克牌,三人就起劲儿地玩了起来。赵跃进本来心思就不在牌上面,再加上他平时根本就很不喜欢玩牌,认为那只是在浪费时间,虚度光阴。在这之前,他只是看见孙红旗他们在一起玩过,其实他对这种玩法也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如果早知道今天会用这种方法,来帮助自己寻找脱身机会的话,早该跟孙红旗他们把牌艺学得精一点儿的,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自己输钱输得太没有看像了啊!好在这俩人赢钱赢得正在兴头上,根本就分不清是对方的牌技太差呢?还是己方的配合太好,总之,不一会儿,赵跃进就把身上的钱全都输光了。大凡赌徒的心理都是一样的,他们只要赢得高兴,即使对方有诈也看不出来,为了把这俩人套深套牢,赵跃进于是对他俩说道:“玩得太小,这样不够刺激,我看咱们要玩就玩大一点儿的得了。从现在开始,输了记账,如果你们输了,我不要你们给钱;如果是我输了,输多少你们全记下来,等我回去以后,一次性的全部给你们兑现。对天发誓,我保证说话算数!”
两人看他说得这么爽快,再加上他输钱也输得大方,以己度人,就以为他要玩大就是为了扳本。心想,好汉不敌俩手,只要我俩配合得好,他不单扳不回本去,还有可能输得更多。于是,俩人自以为得意的一口赞同,就按赵跃进说的方法记账,接着玩了起来。玩着玩着,赵跃进不知不觉输的数目差不多达到一两千元了,于是,他对他俩说道:“好啦,我已经输得不少啦!再输下去我衣服都得脱光了!你们要知足啊!今天这牌就到此为止吧?看你俩为别人的事情这么辛苦,报酬又是这么的低,才二百块,我替你们想想真不划算,还不如玩这点牌来得快些呢!不过我现在身上是一贫如洗,你们赢了也是白赢,不如你俩先放我回去,我也好拿钱来还给你们呀!再说这钱拿在手上不扎手,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比拿那不干净的钱要拿得舒心得多了!你们可得仔细地想清楚啊!绑架可是违法犯罪的事情,帮人看守人质,至少也要算是从犯,如果被公安抓住了,那可是要坐大牢的啊!你们掂量掂量吧,为了别人的事情自己去坐牢,太不值得了!你们说我这话说得到底在理不在理呢?”
俩人一想,他这话说得确实是有道理,与其到时候被当成绑匪抓去坐大牢,不如现在就放他走,终止犯罪,不仅可以拿到更多的钱,还可以减轻罪责,良心上也过得去,何乐不为呢?于是俩人经过一番商量,决定还是放了他拿钱划算。临走前,生怕他会赖账,还让他写下了一张欠条,并催他快去快回,清账了事。
在两人的注视下,赵跃进一路小跑。出得村来,正好遇上了一个骑摩托车的人,他让他驮着他,找到了最近的一个农村代销店,用那儿的公用电话,向警方报了案。并同时打电话给吴爱社他们,说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让他们赶快开车来接自己,以免夜长梦多,如果那俩人后悔了,或是被那帮绑架他的歹徒发现了追来,那他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接到电话的吴爱社,立即由悲转喜,来不及多问,放下电话,马上带着一干人马,按照赵跃进所说的地址,向郊外直奔而去。
当吴爱社他们赶到的时候,赵跃进看到已有多日不见的李超英和田卫星也来了,心里不免有些感激,于是说道:“真是患难见真情啊!我们这个铁三角现在终于又团圆啦!”
李超英一见赵跃进的面,立马上去就要查看他身上受没受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挡了一来,可李超英还想坚持,于是他只得伸了伸胳膊和腿,表示自己确实没有受伤。众人这时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顾不及多讲,就问他们身上带了多少钱,几个人都说自己出来得急,身上有的只带了几十,有的带了几百,总共也就一两千吧,赵跃进立刻全都要了过来,准备拿去兑现承诺。这时候他看到,那两个看守他的人,已经被接警后赶来的当地民警抓了起来,赵跃进过去一边往他们兜里塞钱,一边说这是他俩应得的酬劳。还对警察说道:“他俩只是糊涂,被钱蒙蔽住了双眼,最多只能算是从犯,加上他们也没有伤害到我,而且在最后时刻还终止了犯罪行为,请依法酌情从轻发落!关键是一定要抓住那帮绑架我的歹徒,决不能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危害社会了!”
警察经过审讯,那两人交代说自己是附近村里的农民,前几天碰到来村里租房的人,不仅要租房,还说要付给他们一人一天一百元的工资,已经预付了两百,请他们帮忙看守人质。他们也没细想,就答应了那人的要求,心想,不就是看个人嘛?看谁无所谓,反正于己无干,正发愁手头不活泛呢,既然有人送钱给自己赚,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当天晚上,就有人用车拉来了一个人,还蒙着双眼,交给他们后就走了。临走时交代说,这个人很有钱,是我们的财神爷,要他们好生的对待他,还留下了一点生活费。来人以前也没有见过,像是武汉口音,只说过几天再来接人,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条线索就此中断。
警察曾经试图从那两辆车上寻找线索,可只是查出了那两辆车都是被盗车辆,绑匪为了减小目标,把车牌也摘了下来扔掉了,车用完后也被扔在了荒郊野外。再查下去就了无头绪了,线索似乎到此完全中断了,看来又有可能要成为另一桩无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