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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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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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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正街》连载

第一十一章 生稼冲

其实真正地说起来,赵跃进家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革命家庭,何以被划成了富裕中农成分的呢?那还得从头说起。

据说,赵家祖籍地原在山东,祖上不知道是为了躲灾还是为了避祸,先人就用两只箩筐挑了一双儿女,沿路乞讨。不知趟过了多少条河流,也不知翻过了多少座高山,风餐露宿,筚路蓝缕,有一天终于来到了江汉平原的北部,大洪山南麓的一处无人居住的山凹中。这里方圆几十里内荒无人烟,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林。山林中有各种各样的野果可以果腹,山谷中还有泉水能够饮用,厌倦了人家白眼和奔波劳累的一家人,决定暂时在此驻下脚来。他们饥了吃野菜野果,渴了喝山上流下来的泉水,再砍几根树枝,割几把茅草,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窝棚,暂且充当起了栖身之所。

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既不见主人来收租,也没有恶人来驱赶,这片山洼仿佛被世人遗弃了一样。为了生存下去,一家人于是就开始试探着开荒播种起庄稼来了,还开挖了小型沟渠引来山泉浇灌。一年劳累下来,到了收获的季节,望着那一小片金灿灿的稻谷,脸上挂满了丰收的喜悦。终于可以结束野人般的生活,吃上自己亲手种下的粮食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家人再接再厉,起早贪黑,开了更多的荒,播了更多的种,收获到了更多的粮食。经过几年的打拼,终于可以吃饱饭了,于是这一家人就在这块偏僻荒凉的山沟沟里扎下根来,还慢慢地盖起了房子,人丁也渐渐地兴旺了起来了。后来,他们给这个原先无名的山凹起了个好听的名字——生稼冲。

再后来,又经过几辈人的努力,使这生稼冲终于变成了一个土地肥沃、粮食丰产、人畜兴旺的好地方。远远近近的人们也被吸引来到了这里,纷纷举家搬迁过来,使这个旧日人迹罕至的山凹,日渐地热闹红火了起来。这个时候的赵家已经发展到了有几十口子的大户人家,他们凭借着占得的先机和人多心齐的优势,抢占下了大片的荒山和水源。在山下所有能耕种的地方都种上了庄稼,在不能耕种的山上和犄角旮旯,栽下了大片的乌桕树。

乌桕树又称为木籽树,是一种落叶乔木,喜温暖湿润,不择土壤,容易栽种,成活率高。由于连年栽种,很快就将周围的山坡连成了一片,一眼望去,全是乌桕树林。这片树林改变着这里的面貌,还随季节的变化变换着不同的颜色。每年春季一到,树枝上爬满了嫩芽,犹如蝉卧枝头,欲栖欲飞;到了盛夏,苍翠欲滴,无际无涯;深秋时节,树叶经寒霜一打,漫山遍野就变成了红彤彤的一片,犹如火红的海洋。微风起处,波涛汹涌,仿佛红潮起落,壮观极了;到了冬天,红叶落尽,乌桕籽炸开,恰如枝头飞雪,素裹银装。那一大片的山坡上,就像一夜飞雪,满目眩白,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恍惚觉得身在北国的林海雪原!

乌桕籽当地人又叫着木籽,用木籽榨出的油叫清油。清油可以用来点灯,还可以制成肥皂、蜡烛、油墨、油漆等化工产品。在困难时期,人们就用它来做炒菜前的润锅油。但是这种油是不能够多吃的,吃多了会拉肚子,只能用一小块凝固了的木籽油,轻轻地沿锅周围摩擦一遍,然后在油渍快干而未干之际,赶紧把菜倒进锅里去,这样炒菜的时候就不会粘锅了。当地人用得最多的还是点灯照明,所以这种灯被俗称为“清油灯”——用木头做一个“上”字形的支架,上面的一“横”是用铁丝做成的一个圆圈,就跟现在化学实验室里的酒精灯架子类似。然后在上面放一只巴掌大的铜锅,锅里装上清油,再靠锅沿安置一根棉纱做成的灯捻儿,点上火,灯光就在锅沿上跳跃照明了。这种灯光虽然不是很亮,但在当时那种条件下可以驱走黑暗,因此被当地人普遍使用。直到多年后,即使有了煤油灯,人们为了节省花钱,也还是经常使用它。直到电灯全面取代油灯,它才彻底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赵家收获的木籽,一开始是拿到镇上去兑换清油,以用来点灯和润锅。可是后来越收越多,自己用不完了,再加上运输困难,就在自己家里开了一间榨坊来进行加工。把木籽榨成清油后,再用牲口驮运到几十里外的永兴镇上去卖。清油是用木桶盛装的,木桶类似现在的铁皮油桶,中间带点儿弧度,就像橡木酒桶一样。这样的木桶一只可装下清油一百五十斤,骡马一次可以驼上两桶,这比直接驮运木籽高效了很多倍。清油运到镇上去是为了换钱,镇上有一家清油铺,收来的清油一部分用来就地销售,供当地的人们使用;另一部分则中转运往外地去做深加工,生产其他的化工产品。这样赵家通过榨制清油获得了一定的利润,虽然相当的微薄,但是赵家人不辞辛劳,集腋成裘,经过这种长期的日积月累,终于攒下了一份可观的家业。这也成为了日后他们家成分被划高的主要原因。

那时的社会极不太平,除了官府的欺凌压榨以外,山里还有多如牛毛的土匪。这些土匪拦路抢劫,绑架勒索,闹得人心惶惶,生活不得安宁。自从赵家成了当地的首富以后,就更成了土匪眼里的一块肥肉,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家就养了几条狗来帮助看家护院。这在当地也是一种非常普遍的事情,不同的是人家豢养的全都是土狗,可赵家的土狗里有一条白色的杂交狼狗,据说是家里的母狗与野狼杂交所生。它身上的毛色不仅白得没有一根杂毛,而且油光水亮,还长得特别的高大威猛,只要它往门口一站,任何人见了它都会禁不住在心里打个寒颤。赵家就是用它来对付土匪的。

由于这条白狗的名声确实是太大了,给当时的许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致很多年以后,人们还经常地提起它来。特别是有一段传奇般的故事,更是给它身上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这段传奇故事说的是某天傍晚时分,赵家的当家人从镇上卖完清油后回来,走到了离家只有不到两三里远路程的栗林坡。这栗林坡路两旁是一片葱茏的栗树林,有一条小路从栗林中穿过。抬眼望去,栗树上结满了橡子,橡子有小指头般的大小,外面一层薄薄的硬壳,里面是咖啡色的橡肉,橡肉含有大量的淀粉,灾荒年景可用来当作粮食充饥。但是吃到口中有点儿苦涩,也不能多吃,平常年景就把它加工成橡子粉,拿来当菜吃。当天,赵当家的牵着骡子走到了这里,望着树上满眼的橡子,橡子快成熟了,再过几天就可以来采摘了。心里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的脚步放慢了下来,心情也放轻松了下来,想起今天的事情,还真让他有点儿高兴。在镇上的时候,买家把前几次的欠账全都跟他结清了,让他这次带回来了一大笔货款,他心里盘算着又可以储存多少木籽了。剩下来的还可以添置一些生活用品,冬天来了,还要给大人小孩添置一些衣物,另外,家里的生活也该改善一下了。一家人一年到头,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累,现在有钱了,改善一下是应该的。一路上走来,他心里就这么盘算着。就在这时,忽然,从林子里冲出来了三个用布口袋蒙面,穿着长衫,打扮得凶神恶煞的人,两前一后堵在了他的来路和去路上,把他夹在了中间,让他进不能进,退也不能退。正在他不知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其中有个蒙面人低声地对他吼道:“借几个铜板老子们花花!”

他马上明白,自己这是遇上拦路打劫的土匪了,心里禁不住一阵慌乱。其实这些土匪心里比他更加的慌乱,他们大都是些本地人,大多数是因为家里太穷了,又不愿意勤劳;亦或者是得罪了有势力的人,被逼无奈才上山做了土匪的。他们的家还在原来的村里,他们怕被熟人认出来,怕被告到官府来捕捉,便戴了个布口袋当头套,说起话来声音不仅变调,还有些发抖。赵当家的懂得这些土匪一般都只是图财,不会害命,除非是碰到了仇家。他没有仇家,只是今天身上带的现银差不多就是全家全部的家当了,如果被土匪抢走了,自己一家人也就无法活下去了;如果不给,土匪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急中生智,假装镇定地跟土匪讨价还价道:“我晓得弟兄们也是被逼无奈,想弄点儿钱花是不是?好说啊!不过将心比心,我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你们说个数,我们好说好商量,行啵?”

劫匪天生就贪婪,听他这样一说,心想今儿可是遇上大买卖了,到嘴边的肥肉岂肯轻易地放过去?于是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全部都要,没得商量的余地!”

赵当家的还要开口说话,土匪却没有这个耐心,举起手中木棍就朝他的后脑勺砸了过去。只听见脑后一阵风起,他头一偏,肩上突然挨了重重的一闷棍,眼前一黑,栽倒在了路边。

劫匪们围住骡子,摸了摸驮在骡背上的钱褡裢,沉甸甸的,猜想里边的钱一定很多。心里一阵高兴,禁不住得意地咧开大嘴笑了起来。正当他们准备牵起骡子转头要走的时候,身后忽然一阵狂风骤起,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只见一道白光快如闪电般地飞扑了过来,劫匪们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原来是赵家那条大白狗前来迎接主人,正好碰到土匪在打劫自家主人,于是它犹如猛虎下山一般,一阵风地向劫匪扑了过去。还没等劫匪们醒过神来,一名劫匪已经被那条大白狗按倒在地上,只听得呜呜的几声低鸣,只见它的脑袋左右摇摆了几下,那名劫匪立刻浑身是血地倒在了地上。

另外两名劫匪见状,愣了一下,马上挥起手中的家伙朝白狗打了过来。白狗机灵地一跳躲闪了开去,并且又转头发疯似地朝打它的那名土匪猛扑了上去。只听见喀嚓一声,那家伙的手臂断成了两截,连同木棍一起掉落在了地上,鲜血淋漓。土匪们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只得丢下骡子和钱,落荒而逃。

赵当家的这次免遭土匪一劫,多亏了这只大白狗拼死相救,赵家人便把这个故事逢人就讲。大白狗勇救主人,狠斗劫匪的故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地传扬开去了。以致许多年以后,到了解放初期闹“土改”的时候,有人还拿它来佐证赵家曾经的辉煌。到了“文革”时期,有些人更是为了要整垮赵家,把这条勇斗劫匪的大白狗,说成了是赵家养来专门对付那些讨米要饭的穷叫花子的。还说这条大白狗咬的都是穷人,是无产阶级,是资产阶级的代表。这完全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穿着附会,无限上纲!就连孙红旗那个有些智障的母亲,都经常鹦鹉学舌的当面挑衅赵跃进,说: “快让你家那大白狗儿来咬我呀!”或者只说一句:“你家那大白狗儿……”这就足够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这些是后话。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这话真是灵验得很,据说在赵跃进祖爷爷这一辈里就出了个人称“流打鬼” 的大败家子。这“流打鬼”出生的时候,赵家已经过几辈人的努力,靠一盘清油榨挣下了一份富足的家业。他可谓是生在金窝里,长在蜜罐中,从小就不知道那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毫不珍惜,胡花海扔。没几年功夫,就把恁大一份家业败掉了大半,更可恨的是,他还为了自己独吞剩下的家业,竟暗地里串通“款先生”给自家的当家哥哥下起了“款条”。

所谓“款先生”,这是当地人对山里土匪的另一种叫法。当土匪的有胆大的,也有胆小的,胆大的明火执仗,拦路抢劫,打家劫舍;胆小的给人家下“款条”,以此来敲诈勒索那些比他更胆小人的钱财。“款先生”一般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向人家门缝里塞进去一张“款条”,上面写明限你家某月某日某时,送银钱若干到某地。如不照办,就绑你家独子的肉票,或是放火烧了你家的房子,占了你的老婆;或者是趁月黑风高打了你家当家人的闷棍。但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吓吓胆小的人家,因为“款条”上的数目都不是很大,一般人家稍微费点力气就能够凑得上。胆小怕事的人家为了避祸,就只好按照“款条”上说的,筹集银两按时送过去。

但是这次给赵家下“款条”的却是一股胆大妄为的土匪,也许是有内应的缘故,他们狮子大开口,要的是赵家全部的家业,限三天之内搬走滚蛋,说是不走就杀光你全家,斩草除根。而且“款条”是用一把匕首插在门上的,并且为了表明他们说到做到,当晚就放火烧掉了赵家禾场边上的一间小房子,以示警告。

赵家接到了这样的“款条”,全家上下顿时一阵慌乱。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赵家家大业大,人多势众,再加上大白狗救主的名声在外,一般胆小的土匪们对赵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赵家人大惑不解,平常并没跟任何人结过仇怨,怎么会招来如此大的横祸呢?于是召集起全家来商量对策。有的说,凭赵家实力还屈服几个毛贼不成?大不了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也有的说,舍财免灾,把家中的钱财全都给他算了,只要我们人还在,就可以从头再来;还有的说,土匪下款条一般都是图财不害命的,这一次怎么要赌这样大的橫呢?放的话说是要全部的家产,难道连房子也不给我们住了吗?那我们住到哪里去呢?再说土匪都是拿了钱财就要跑路的,房子是不动产,难道他们敢把这里当成他们的土匪窝子不成?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吧!赵家老大觉得这事蹊跷,不免心生疑惑,通过明察暗访,终于弄清楚了是自家人在其中捣鬼。这还了得?但是家丑不可外扬,几兄弟一商量,于是决定动用家法,当天深夜悄悄地将这个不肖的败家子“流打鬼”给处死掉了。直到许多年以后,每逢天阴下雨之前,堂屋里祖宗牌位前,那块处死“流打鬼”的地方,经常总有一摊如血一样的红潮,从土里往外涌出。人们就说,那是赵家那个不肖子还在流血,这也预示着赵家几辈人的富贵荣华即将走到尽头了。

时光转到了赵跃进爷爷这一辈,自从那次土匪下“款条后”,村里其他人家为避匪祸,纷纷地搬走了。赵家的其他各房也搬的搬、走的走、死的死了,只剩下大房一户留在了生稼冲。这时的赵家已不复往日的辉煌,房屋只剩下了十几间,榨坊也比原先的规模小了很多,只是靠着几亩薄田和农闲时节榨点儿清油卖钱勉强度日。虽然远不如先前那种兴旺发达、日进斗金的日子,不过自给自足还是过得下去的。

后来到了“抗战”时期。那时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在各地掀起抗日热潮的同时,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把深山老林里的生稼冲,也当作了落脚点。受其影响,赵家也出了个革命家,他就是赵家老二赵拯华。赵拯华上过学堂,有文化,容易接受革命思想,干起革命来也是毅然决然,不仅动员家人给共产党游击队收集和传送情报,还将部分家产变卖套现,购买枪支弹药来支援革命活动,使革命力量得到了很大的增强和发展。

由于他团结同志,英勇善战,历经磨炼,逐步成长为了地方游击队的大队长。在新四军五师的领导下,活动在大洪山区周围的几个县、乡的一大片土地上,瞅准机会就打它一下,让日本人吃了不小的亏。于是日本鬼子对这赵拯华真是恨之入骨,不仅张贴布告悬赏万元捉拿,还到处布下眼线,收集游击队的消息。

有一次,赵拯华在永兴镇附近的乡下召开一个秘密会议,不料却被汉奸告了密,日本鬼子很快就包围住了他们开会的村子。

起初,赵拯华带领着一部分人成功地突围出去了,因为这村子就在山脚下,只要一进入山里,那就是游击队的天下了。可是还有一部分人没有来得及突围出来,被鬼子围在了村子里,其中就有一个据说是和赵拯华相好的女地下党。为了减少牺牲,他让别的人先撤进山里去,仗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孤身一人回去接应那几个人。结果就在他再次冲进包围圈,找到了那个受伤的女地下党后,非要背起她一同突围,结果两人不幸却被日本鬼子活捉住了。

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和严厉审问,两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不成人形,却始终不肯出卖自己的同志和组织的秘密。最后,日本军驻永兴镇的中队长“达伍马马”(音)下令,将俩人在永兴镇街头,当众用刺刀像拌豆腐一样的浑身乱刺,直刺得他俩血肉模糊,成了一摊烂泥。赵拯华就这样被日本鬼子残忍地杀害掉了。

可惜的是,赵拯华是为革命事业牺牲的,应属革命烈士,只因他没留下后人,老婆也在他牺牲后不久改嫁他人,没有直系亲属充当烈属,致使他的烈士身份解放后一直都无法确认。

在赵拯华被杀害之后,日本人曾到过生稼冲包围住了赵家,妄图将赵家满门抄斩。赵家人早已闻讯,躲进了深山老林里,使日本人扑了个空。日本鬼子恼羞成怒,放了一把火把赵家老宅点燃了。等日本鬼子走后,他们才敢从山上下来扑灭了大火。这时赵家老宅已被烧毁大半,家产也几乎所剩无几了。

赵拯华牺牲后不久,赵家老三有一次到镇上去赶集,不巧被汉奸认了出来,报告给了日本人,把他也抓了起来。赵家为了营救他,把全部剩下的积蓄拿出来,除了留下几间破房子住人外,其它能够换钱的东西统统都换成了银圆,交给了镇上能跟日本人搭得上话的头面人物,去跟日本人交涉,这一次赵家算是彻底地倾家荡产了。可是日本人并不买账,后来在内部人的斡旋下,用狸猫换太子的方法,找了一具尸体顶替,骗日本人说是赵家老三经不住拷打死掉了。这才终于将折磨得不成人形,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赵家老三偷偷地救了出来。找了个秘密的地方,将伤养好后,为了避免日本人继续追杀,赵家老三请中人作保,到另一家无后的同姓族人家里继嗣,做了别人家的嗣子。

解放以后,因为人口越来越少,生稼冲几近荒芜。这时赵跃进祖父已死,剩下他的寡祖母领着几个未成年的子女,投奔老三以求有个照应,就从山里搬到了山外,把从老家旧屋基上拆下来的一些旧木料,旧砖瓦,在村里购买了一块宅基地,重新盖起了一栋“大四井口”的房子。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家在土改时划成分的时候,有说该划大地主、大恶霸的、也有说该划成革命家庭和贫下中农的,可是最后由于大白狗的传说,还因为大白狗与榨房是紧密相连的,而赵家的家产都是靠榨房积攒的,这不禁又让人想起了赵家曾经的辉煌。最终赵家被划成了“富裕中农”,没想到,就是这个家庭成分,让赵家吃尽了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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