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红旗的老婆名字叫做云岫,老家是在四川。一个四川人怎么会嫁到湖北来呢?这还得要从头说起。孙红旗自从越南战场退下来后,就复员回到了老家继续种地。早在他刚刚参军的时候,“大贫农”就托人给他做媒,因为他家的条件在那儿摆着,虽然他参了军,本地人家的女子却没有一个愿意嫁到他家里去的。按说那时候能够参军去当兵,那该是一种何等的荣耀啊!不仅在当地可以提高家庭地位,还可以成为有女儿人家争先攀附的对象。可是到了他这里,大伙儿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谁都不愿意把自家的女儿许配给他们家。孙红旗因为功过相抵,不声不响地从部队复员回来后,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女孩全都结婚成了家,特别是那些年龄相当的女孩子,也全都出了嫁,只剩下他却还是光棍一条。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孙红旗不禁着急起来,当时同生产队里有一个四川来的女子,因为当地太穷,被人介绍到这里来,与一个大她很多的单身汉结了婚,为了给自己找个家乡人来做伴,她就介绍亲戚家的女儿云岫,来嫁给了孙红旗。
由于这云岫有很多的生活习惯跟本地人不一样,结婚后在经历过怀孕生产等一段短暂的甜蜜期后,渐渐的就显露出她比当地女子的笨拙来了。比如带小孩的方式,当地女子都是将孩子抱在胸前的,不仅抱着放心,而且给孩子喂奶的时候也方便;而云岫却依老家的习惯,把孩子用个竹篓背在身后,每次弯腰的时候都让人心惊胆战的,生怕把孩子甩出来了。给孩子喂奶更是麻烦,还要人帮她先放下背篓,然后才从背篓里抱起孩子来喂奶。特别是在孩子饿得哇哇大叫的时候,孙红旗是个急性子,看着她那慢慢腾腾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就要生气,可是云岫却说:“我们那儿的孩子都是这样背大的,也没见谁家的孩子摔死过啰,也没见谁家的孩子饿死过啰。”
俩人经常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发生争吵。那个时候已经实行了“土地承包到户”,“大贫农”就让小两口分家另过,云岫因为生长在山区里,她们那儿的地块比较小,未嫁过来之前,她在老家都是用锄头来刨地的;而这边的地块比较大,又全都是水田,耕田耙地全都用牛拉犁耙,耕作起来又快又好。可是云岫习惯了用锄头,用不惯犁耙,孙红旗说过她几次,但她还是改不过来。再逢到这种时候,孙红旗一着急,就甩了她两个耳刮子。挨了打的云岫,因为心里有气又找不到地方出,只能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大哭,很多时候哭上半天都不肯挪一个窝儿。孙红旗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找了个外地女子,什么都跟不上本地的节奏儿,如果自己能找到个本地女子,何至于今日像她这样笨,这样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呢?他忘了自己是在找不到本地女子的情况下,才在被人帮助下找到这个外地女子的,不会设身处地地替他人着想,只知一味地埋怨。
云岫也是一个非常倔强的女子,孙红旗越是要她改变,她就越是要坚持,仿佛是在故意跟他作对似的。这就更是让他气得直翻白眼,双手直抖,真恨不得再劈头盖脸地给她一顿。可一想到老是打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就扔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地里用锄头刨地,自己乐得去东游西逛,优哉游哉。其实,云岫也有她自己的理儿,她认为,用锄头刨地没有遗漏,还可以深耕细作,节约化肥,又还不用为跟人争抢耕牛犁耙费口舌,大不了别人用半天干完的活儿,我用一整天来干完它,庄稼人费点儿时间和力气那是应该的。就这样,她是既要在地里干,又要在家里干,还要看孩子,所以难免有些顾此失彼,有时候孙红旗回到家里来,连口热饭热菜都吃不上,常常是气得他破口大骂,云岫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
后来到了汉正街以后,孙红旗在外面见到的新鲜事物多了,受到的诱惑也多了起来,他就像是一下子挣脱了笼头的牛犊儿,更是无拘无束起来了。俗话说,坏东西不用人教,一看就会。因为眼前的天空变大了,再加上到外面去的机会也多了,云岫本来就管束不住他,不管什么吃喝嫖赌,只要是不好的东西,他都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还有几次他把外面的脏病带了回来,害得云岫跟他两个人一起,都到小诊所里去打针治疗,每打一针都要好几百,两个人为这事花了不少冤枉钱,也生了不少的气。这还不算,做生意的时候,他不是争强斗狠赶跑了顾客,就是因为仿别人的货,跟人打架斗殴,每次云岫都要被吓得半死。为此她气得喝过农药,幸亏被人发现得早,送去医院灌肠洗胃,才捡回来了一条命。她还去过长江大桥上准备跳江,却被站岗的武警救了起来,浑身湿淋淋地送回了家。
云岫经过这样多次的以死抗争、反复折腾以后,留下了许多的后遗症,身体健康也垮了下来。因为喝过农药体内有残留,她经常会感到头昏脑胀,四肢乏力;因为灌肠洗过胃,她得了很严重的胃病,有时候是吃什么都吐,有时候是吃的时候还好好的,可过不多久,就开始拉了起来,不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肠胃不适,她一趟一趟地往厕所里跑,稍慢一点,就拉在了裤子里,弄得浑身上下都是臭烘烘的。真是苦不堪言啊!
自从那次跳桥时被救以后,媒体上有人说她是浪费了公共资源,批评因为她一个人的寻死觅活,而动用了那么多的警力人员以及车辆等,这简直是在拿公众的利益,来满足她个人的欲望,自己临死还要绑架公共资源来为个人服务。另外,还有一些更难听的话,真是让她欲活不甘,欲死不能。于是,她不再跳桥,而去撞车。她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间向一辆汽车冲了过去,开车的司机嘎的一声踩住了刹车,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你他妈的想要找死可别害老子,老子上有老下有小的,还得靠我养活呢!你如果害得老子赔钱坐牢,谁来养活他们啊?告诉你,想死你就去撞墙啊,摸电门啊都行,再不然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你都不想活了,还不积点儿阴德?何必要给老子添麻烦呢?给老子滚得远远地去!”
她一想也是的啊,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还要再去害别人呢?不如依他所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吊死算啦!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死了孩子谁来照看?父母的养育之恩谁来替我报答?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孙红旗他即使再丧尽天良,总不至于要我的命吧?如果没有我在家里替他操持,他凭什么在外面风流快活呀?要不是找了我这个外来的媳妇,他这辈子只怕要打光棍呢!我不能死,也不想死,倒要看看谁的命硬得过谁去!
说心里话,孙红旗也并不想要云岫去死,可是每次一见到她都这样寻死觅活的,心里真是烦得不得了,她如果真的死了,自己和孩子怎么办呢?手上就那么点儿钱,在汉正街上普通得很,要房没房,要车没车的,上哪儿再去找个人啊?外面的那些女人,给钱玩玩可以,那哪是做家的主儿呀?忽然有一天,孙红旗从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法治新闻,说是几年前,有一个人在买了一份一百多万的保险后,突然有一天就让人发现她被淹死了,她家里人因此领到了一百多万的保险费。其实这个死人并不是她本人,而只是一个跟她长相和身形相近的替身,她本人则在家里人帮她领到保险费后,偷偷地逃到了深圳去过了一段有钱人的日子。后来钱花完了,于是她又回到老家来了,改了个名字重新上了户口。因为她已经过惯了有钱人的日子,嫌上班太累,又拿不到多少钱,于是她故伎重演,再一次地购买了巨额保险后,又找了个尸体来做她的替身,准备再次骗保。可是这次被保险公司识破了,没有得逞,连原先骗保的事情也暴露了出来,结果被公安机关抓起来坐牢去了。
这则新闻在一般人看来,可能会作为茶余饭后的聊资,来取笑这人太贪心了,结果是前功尽弃。可是孙红旗在读了这则新闻以后,他的某根神经似乎被触动了一下,心里便活动开来了。他想,这云岫现在已经算是个半死之人了,因为她多次地寻死觅活,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想再活下去了的意思,如果哪天她真的这样不声不响的死掉了,自己岂不是人财两空?与其让她就这样白白的死掉,还不如用她的命换回来一大笔保费,自己以后就可以和孩子一起过上好日子了,那她的死也算是功德圆满,死得其所,为我们父子俩留下了一份念想。
可是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她是在自己讨不到老婆的境况下,唯一愿意嫁给自己的女人。而且她还千里迢迢,远离父母,身边没有一个亲人,还跟自己生了一个孩子。虽然说,平时两个人经常吵吵闹闹的,总还不至于到了狠心让她去死的地步吧?孙红旗想着想着,觉得这种方式未免也太残忍了一点儿,要是自己真的这样做了,那只怕是口碑更差,更加地再找不到老婆了!就在他犹豫不决,举棋不定的时候,赵跃进跟他和田卫星讲了合伙开公司的事情。他就想,如果以自己现在手上这三十万入股的话,只能占到百分之六的股份,那在公司里无论是投票权,还是职位的分配,说话的分量等,都不能占到优势地位,那不是什么事情完全都得听别人怎样摆布吗?与其用这三十万做一个各方面都占不到优势的小股东,不如用它来替云岫购买巨额人身保险,反正她经常寻死觅活的,哪一天要是她真的死了,自己就可以得到一笔巨额的赔偿金了。到那时候再拿这笔钱去入股的话,岂不是可以占得比现在大得多的股份,取得比现在高得多的地位,得到比现在要大得多的利益了吗?
这样想着,孙红旗又坚定了给云岫购买巨额人身保险的决心。他首先找到了一家有实力的大保险公司,别人听说他要购买巨额的人身保险,就问他是要出国呢?还是要去从事非常危险的工作,他实话实说说都不是,只是担心他老婆哪天突然意外去世了,可以给自己和孩子留下一份保障。因为保险公司已经有过这方面的经验教训,所以对这种大额人生保单格外地谨慎,人家拒绝了他的投保。他回来后仔细地想了想,既然大的保险公司已经有了警觉,那又何不去找一些规模较小的保险公司,特别是那些成立不久的,又希望快速发展的保险公司去呢?于是他决定化整为零,分为多家公司,小数量多次数地购买。他按照自己的步骤,一点点地为云岫购买到了重大人身伤害保险,受益人全都是他跟他们的孩子。
就在孙红旗一步步地实施着这个计划的时候,有天,云岫因为精神上有些恍恍惚惚,而且在她一心想着对付孙红旗的招儿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路面上的情况,结果一时不小心,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小腿骨折了。这样就致使孙红旗为她买保险的步伐暂时地停顿了下来。
孙红旗看到云岫腿上绑着石膏,脸色蜡黄,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需要人照顾,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不免生出一些儿怜悯来。他想,自己虽然是瞧不上她,但她毕竟本本分分地跟着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虽说是不如别人玲珑,也没有别人生得漂亮,可她毕竟能跟自己踏踏实实地居家过日子呀!即使自己再嫌弃她,可她是除了我就再没有人好依靠的了,即便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这种时候也应该对她好点儿吧?于是他心一软,不再急着去给云岫购买保险了,而是买了一些骨头回来给她煨汤,想让她快点儿养好,因为孩子还离不开她,家里也离不开她。最起码有她在家里照看着,自己出去玩也放得下心来呀!
孙红旗将煨骨头的汤罐坐在煤炉上,放进骨头和莲藕让它慢慢地煨着,自己则出门找人玩去了。到了晚上,云岫还一直饿着肚子,孩子还太小,做不了什么事,也不放心他去做,所以她要吃东西就得自己去弄。她气的是孙红旗根本不把自己当人看,只顾他自己出去风流快活,扔下自己和孩子吃没得吃,喝没得喝,真是死性难改!一气之下,她硬撑着起身,拖着一条伤腿,首先将门反锁住,然后将所有的窗户也关上了。并恨恨地说道:“出去你就死在外面吧,最好再也别回来了!”
云岫弄了一点儿剩饭母子两人吃过后,接着又回到床上躺下了。
到了半夜,云岫感觉到有些头昏脑胀,呼吸困难,她想叫醒孩子,可无论怎样大声,总是觉得气短,发出来的声音,就像杀鸡断气前的哀鸣一样。她勉强挣扎着爬了起来,刚刚来到孩子的床前,正想伸手去叫他,突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云岫和孩子一起死了,是煤气中毒死的。等孙红旗半夜打完牌,回到家里来的时候,房门因为被反锁着,他怎么也打不开。看看窗户也是紧闭着的,倒是闻到了有一股很浓烈的煤气味儿,不断地从门缝里往外泄露出来,心想这下可能坏事了。他慌忙一脚将门踢开,看到那罐骨头汤依然还坐在煤炉上,罐里的水已经熬干了,里面的东西也熬糊了,煤火将燃尽而又未尽,满屋子里全是煤气味儿,他赶忙打开门窗来通风。
他在房间里没有找到云岫,大声地叫了几遍她的名字,也没人答应。他又来到孩子的房间里,只见云岫歪倒在地上,孩子倒好像是睡着了似的样子非常安详。他一把抓起孩子来叫了几声,可是没有一点儿回音,再试试鼻息,云岫和孩子早已经停止了呼吸。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悔得伤心地痛哭了起来。
毕竟是夫妻一场,当初她没有嫌他家里穷,也没有嫌他兄弟姊妹多,自从嫁给他后,就没有回过娘家一次,也没让娘家人来过,生怕娘家人看到她家的这种境况后,担心自己过得不好,另外,她还害怕花了钱,家里本来就没钱,哪有多余的钱来花在娘家人身上呢?后来他们到了汉正街以后,经济条件好转了,她这才回了一趟娘家去,把她的父母和兄弟接到家里来住了一段时间。当娘家人看到孙红旗日夜不归,玩性不改的时候,曾经为她担心过,怕她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这时候她反倒宽慰起他们来了,说道:“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他本质上不是一个坏人,对我虽说一般,可是对孩子却很好。现在还年轻,他是还没有玩醒,等到年纪大点儿了,等他玩醒转来了,他自然就会收心归家来的。”
其实孙红旗也有时候在心里还是很感激云岫和她父母的,他也是一个爱讲面子的人,当岳父一家人来到他家里的时候,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他不仅用心地款待了他们,还摆出一副孝顺长辈的姿态来做给他们看。有一次,他岳父提到老家有个人,整天穿着他女婿给他买的一件军大衣,到处显摆的时候,他马上说道:“一件军大衣有什么好显摆的?我给您买件毛皮的大衣吧。这毛皮大衣比那军大衣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回去也在他的面前显摆显摆,把他硬生生地比下去,看到时候究竟是谁羡慕谁呢?”
孙红旗说到做到,转头就把毛皮大衣给买回来了。云岫父母一见他这样,心里也禁不住对他有了几分好感起来,觉得果然如云岫所说的一样,他这人本质上是好的,只是一时蒙了心,有些分不清好歹,贪玩而已。自己女儿嫁给他,虽说享不到多大的福,但也不至于遭多大的罪。于是想到在这里也帮不上多大的忙,还要他们放下生意来照顾他们,还要他们花钱,为了少给他们添一些打扰和麻烦,一家人便放心地回老家去了。没想到这一别竟成永诀。
孙红旗现在真实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着悲痛欲绝。云岫的死,这是他既盼望,又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盼望她死,那是因为他已经为她购买到了巨额的人身保险,她死了,他就可以得到一大笔保险赔偿金了;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愿意就这样看到她死去,那是因为,一方面他为她购买到的人身保险,还远没有达到他预期的目标,如果再晚一点儿,等他为她买够了保险再死,那他就可以得到比现在更多的赔偿金了;另一方面,他不愿意看到她真的死掉,那是因为他对她还存有一份怜惜之心,试问有哪家的两口子不打打闹闹的?又有谁在自己最气愤不过的时候不冲口而出让对方死掉的?可是一旦那个人真的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总有一份不舍,总会想起她(他)平时的一些好处来。这就是所谓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就分外的可惜了。但是,一想到她自己死就死了,不该连带着把儿子也弄死掉啊!所以儿子的死,这才是最让他痛心疾首的事情!本来为云岫买保险就是打算让她为他们父子俩挣回一大笔钱的,结果,儿子也没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儿子也会成为牺牲品的,所以他也从未想过为儿子也买一份保险,要是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可以得到双份的赔偿了?如今,儿子和老婆都没了,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心里仅存的那点儿对云岫的怜惜之情,早已被无边的恨意取代了。他恨这个蠢女人,恨她带走了儿子,恨她给自己挣回的赔偿太少了;他还恨自己不该一时心慈手软,如果一鼓作气地将自己手上的钱全都买成了保险,那自己的后半生就肯定会生活无忧了;他更恨那些保险公司,他们都是些势利眼,越是有钱人越容易买到巨额保险,越是没钱的人,就连买一点儿不大额度的保险,他们都要推三阻四。难道有钱人的命就该比我们穷人的命金贵些吗?他最后还恨到了赵跃进的头上,他们都是一起从乡下到汉正街来的,为什么他的运气总要比别人好呢?仅仅是一堆积压的衬衣,那是谁都不看好的一笔生意呀,居然让他赚到了那么多的钱,不仅现在要开公司了,他还要在公司里面占上大头的股份,那岂不是将来分红的时候他也要占大头?他还恨这个社会不公平,总是让有钱的人更有钱,让没钱的人更没有钱;他恨这条汉正街,为什么有的人生意那么好,有的人生意那么差?生意好的人赚的钱那么多,生意差的人赚的钱那么少,为什么就不能倒个个儿呢?他还恨天下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总之,他是看到什么恨什么,想到什么恨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他不恨的东西!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非常可恨可恼的!这是一种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
后来警察在他家里发现了大量的保单,因此怀疑云岫是被他蓄意谋杀的。于是就把孙红旗带到派出所里去录口供。他跟警察有过一次这样精彩的对问与对答,现摘录如下:
问:“你老婆死的时候你在哪里?”
答:“我在外面。”
问:“你在外面干什么?”
答:“我在跟生意上的朋友应酬。”
问:“你这朋友是几个人?是男还是女?”
答:“四个人。有男有女,男女有别吗?”
问:“当然有别了,这关系到你的动机。”
答:“我有什么动机?请问哪部法律上有规定?做生意只许跟男客户应酬,而不许跟女客户应酬的?”
问:“没有。哎,有没有搞错?现在是我在问你,不需要你来问我。你这么激动,还用上了反问句,是在想要掩盖什么吗?”
答:“我没犯罪,有什么好掩盖的。”
问:“犯没犯罪,你说了不算。”
答:“你说了也不算,等你有了证据以后再来抓我吧!”
问:“证据会有的,正在收集完善之中。如果等有了证据以后,我对你就不是这样客气了。”
答:“你这还叫客气吗?要说客气,我今天这样对你可算是够客气的了,要是在越南战场上,老子早端起机关枪来对你一阵嘟嘟了!”
问:“我们调查过你,你在越南战场上枪杀过放下武器的俘虏,所以我们怀疑你有暴力倾向。”
答:“你搞清楚了没有?我那是在杀敌人呃,难道我不杀他们,让他们来杀我,这样就不是暴力倾向了吗?”
问:“你为什么要为云岫买那么多的人身保险?”
答:“因为赔偿金可观啊!难道多买保险也违法啦?”
问:“我们怀疑你有恶意骗保的嫌疑。”
答:“我购买多份人身保险,怎么就有恶意骗保的嫌疑啦?我老婆她有病,我给她买保险那是为了以防万一。”
问:“你老婆的那些病不都是因为你引起的吗?你给她买了那么多的保险以后,是不是想让她快点死了,你好得到巨额赔偿啊?”
答:“我是想得到巨额赔偿,我也想她早点儿死掉,但是我从来没有动过杀她的念头,是她自己已经自杀过好多次了。”
问:“我们查过你的电话通话记录,你当晚跟一个女人多次通话,通话内容是什么?”
答:“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通话,还能说些什么?调情呗!连这种常识都要问吗?难道说,我们是在商量怎样弄死我老婆后,再娶她进门吗?”
问:“这可是你说的,赶快老实交代吧!只要你坦白了,我可以省点儿事,你也可以得到从宽处理。”
答:“别以为我不懂法律,你这是在诱供。我是不会上你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