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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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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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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幽兰》连载

第一十二章 起义军转移上架

1

新市街大捷,消灭了章家梅的常备队,振奋了北乡人民的斗志。肥田赤卫队退守到鷔山,协助成立了十三区苏维埃政府。耒阳县委发布嘉奖令,表扬了肥田赤卫队。朱德决定,把新兵营调到鷔山集训。

新兵营有三百多名青年,营长谢勋埔,党代表谢纯青。朱德派一营四连连长邓毅刚担任军事教官。郑效峰听说叔父和三个姐夫都参加了新兵营,跑去找父亲郑厚珍,嚷嚷着他也要当兵?郑厚珍笑着对儿子说:“不行呢,你太小了,还冇得枪高呢,怎么行军打仗?”效峰的母亲心生一计,摸着他的脑袋说:“德凤啊,家里给你做了红烧肉,你先回家,吃了红烧肉再走吧。”德凤是效峰的别名。他听了母亲的话,知道母亲是在哄自己留下来。因为他平时最爱吃红烧肉。这次就是说破了天,他坚决要去。郑厚珍去找伍若兰。伍若兰想了想,孩子这么小,当兵肯定不够格,不如让他先去新兵营学吹军号。正式参军以后再说。郑效峰便欢欢喜喜地去了新兵营。

在短暂的休整期间,陈毅再次骑马来到耒阳。朱德与陈毅、王尔琢等人商议,在系统总结潮汕失败以来的建军经验基础上,制定、颁布了工农革命军第一师规章制度。三条规定如下:

1、军队待遇问题。在犁头铺时发了足月薪饷,到郴州就减成官长十元,士兵发三元,到耒阳以后,部队的伙食来源主要靠打土豪,菜金每人每日只有二角左右。官兵一样;

2、严格规定官长不准打骂士兵,有事应和大家商量,士兵有充分发言权;

3、规定军队不准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一草一木,借用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打土豪所得一律归公。军民团结,军队要为人民服务,才能取得群众的帮助。

这是对前期治军经验的大总结。自从潮汕失败以来,朱德、陈毅率工农革命军第一师转战千里,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打造一支意志坚定、纪律严明的革命队伍。朱德反复告诫大家:“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没有纪律是不能生存的。”

为了推动三条规章的实施,朱德规定先在工农革命军内部进行宣传、教育,再以布告形式在部队所驻城乡广为张贴,自觉接受群众的监督。部队每到一地,必须分兵去做当地干部和群众的工作。除了出席群众集会,发表激动人心的讲话。陈毅回去后,在各部队推行规章制度,官兵自觉与老百姓打成一片。各地群众奔走相告,都交口称赞,“这样的军队,不愧是老百姓的军队!”

在朱德、陈毅的影响下,耒阳县委、苏维埃政府注重宣传和做群众工作。伍若兰带领女联的同志和宣传队,走向街头,贴标语、散传单、打快板、演短剧,宣传大好革命形势。县委、县苏维埃政府利用鷔山庙会的机会,组织宣传队搞演出。邓宗海第一个上场,耍起八仙拳,一身过硬功夫,赢得阵阵喝彩。刘泰就地取材,自编自演节目《谭狗乃戏弄县太爷》,幽默讽刺,逗得台下的人直乐。伍若兰与伍道清合演《中国小脚女人的命运》。伍若兰饰小脚女人,伍道清饰慈禧太后,刘泰会讲洋话,饰演商人。这个节目说的是八国联军打进中国以后,特别想看中国小脚女人的脚。慈禧太后为讨好洋人,选了一个“三寸金莲”送去。结果,当一层层又长又臭的裹脚布打开时,好奇的老外们赶紧捏着鼻子躲开了。有个洋商人觉得奇货可居,花黄金买下这个小脚女人,把她的一只小脚砍了,放在玻璃柜展览。看戏的有两三千人,密密麻麻站满了草坪。

台上,伍若兰和伍道清、刘泰三个人的表演还没演完,台下的勇敢冲上戏台,挥舞着军号,带头发出雷鸣般呐喊:

“打倒帝国主义!抵制洋货!”

台下呼声一片,几千人都在喊:

“打倒帝国主义!”

“中国共产党万岁!”

“苏维埃政府万岁!”

“工农革命军万岁!”

2

耒阳苏维埃政权的诞生,得到人民群众的拥护,却引起国民党反动当局和土豪劣绅的仇视。朱德通过地下交通网,提前探知驻扎在衡阳的国民党第十九军第60师,在师长李宜煊指挥下,三个团分东西两路奔向耒阳,其中西路两个团和师部直属队沿耒衡公路直扑而来,东路一个团沿耒水经新市、大陂市侧面包抄,企图将工农革命军及其耒阳的地方武装一网打尽。

前几天扫荡新市街民团,是东路伏击的前奏。朱德预知到敌人会来,占领新市街的当天,命令农军主动退回大陂市,在敖山庙宿营待命。李宜煊没有察觉到作战计划已经败露,在二月二十三日命令一个团,在衡阳县挨户团总局副主任谢夙林部的引导下,大摇大摆行军两天,暂驻在小江口,准备从东、西两路向耒阳县城包抄。面对敌人来势汹汹,敌强我弱的险境,朱德、王尔琢与县委领导在水东江梁家祠堂商量对策。

朱德在一边指画着地图,一边分析敌情:“李宜煊师部,分两路向耒阳城进犯。耒阳城濒临耒水,背水而战,乃兵家大忌。孙子兵法云:‘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何况耒阳县城周边地势平坦,无险可守,敌强我弱,极不利于防守。我们决定暂时撤出耒阳城,县委和苏维埃政府机关也撤到河东,立即行动!”

朱德和王尔琢制定了“避敌锋芒,撤出县城,东路设伏,西路放空”的作战方针,大家分头行动。朱德命令主力部队暂时撤出耒阳城,县委、县苏维埃政府机关、社会团体也撤到水东江隐蔽。粮油运输到鹿岐峰,藏在不易发现的地方。

朱德部署完后,杨至成进来报告,说是林彪到了。林彪中午接通知,骑马赶来的。朱德见到林彪,把敌情向他做了介绍。然后,朱德说:“军情紧急,你率二连连夜从水口村撤往鷔山,与新兵营会合,阻击新市街方向来的敌人,决不能让敌人威胁到县城安全!”

林彪刚满二十岁,血气方刚。长期以来,他都是跟随别人冲锋陷阵,从未单独发号施令。现在有了独挡一面的机会,他一心要打个漂亮仗,再立新功。这种任务越重、对手越强、斗志越旺的特质,林彪保持了一生。听说有战斗任务,他很兴奋。

朱德有些不放心:“育容啊,大部队要转移,这次阻击战只有你一个连和新兵营,有信心完成任务吗?”

林彪初生牛犊不怕虎,拍胸脯表态:“我愿立军令状!”

朱德见林彪自信的样子,说:“好,我不要你立军令状,此役主要依靠群众,总指挥是徐鹤同志,你指挥二连和新兵营好好配合,我过几天就回来了,等候你们的捷报!”

林彪两腿靠拢,向朱德敬礼:“决不让师长失望!”

林彪退出后,朱德还是不放心,托人把徐鹤请到司令部,面授机宜,要他马上联系吴子荣、王紫峰、刘显宜,调集周边农军往鷔山集结,确保万无一失。

3

县女联办公室。伍若兰和段子英边搬东西边聊天。

段子英神秘兮兮告诉伍若兰:“兰妹子,我昨天下午去朱师长办公室,看见他从柜子的木匣子里找出张照片。他给我看了一下,说是他老婆的照片,长得很漂亮,气质优雅。”

伍若兰急促地问:“他还说了啥子?”

段子英如实相告:“他有一本手抄本诗集,我看了一下,里面有不少写给他老婆的诗。要不要我背一首给你听?”

说着,段子英摇头晃脑吟起来:“每次出征感赠行,凯歌归日更多情。从今不再题红叶,除却巫山不是云。”

吟罢,段子英感叹道:“想不到朱师长还是柔情汉子,诗作写得这么缠绵凄恻,催人泪下。我再读一首给你听,骊歌一曲思无穷,今古存亡忆记中。污吏岂知……”

伍若兰打断她的话,伤心地说:“不听了!”

她怎么会不伤心呢?多年以来,她在心底无数次憧憬过爱情。她觉得爱一个人是美好的,就如花瓣层层叠叠,缓缓绽放,幸福而甜蜜。然而爱情又是恼人的,常常,相逢,不是恨晚,便是恨早。自从遇到朱德,她每天都渴望看到他,一日不见就心烦意乱。可她又害怕跟他在一起,怕他发现自己的心事。她不明白自己对朱德的这种矛盾心理、奇怪感觉,算不算爱情?如果算的话,那就是恨晚。她感觉心底有大堆疙瘩无法解开,以致不敢在爱的路上,前进一步。

邓宗海走过来,把一封信交给她说:“若兰,你赶快送给朱师长。县委决定在部队离开前,把一批重要物资转移到山林。”

伍若兰擦了把额头的汗,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有通讯员吗,凭什么安排我去?!”

邓宗海一怔:这个妹子,今天怎么了?当即批评道:“怎么?我指挥不动你了?我命令你去,快骑我的马去,朱师长现在红眼塘!”

“家长作风!”伍若兰不情愿地骑上马,气冲冲一路狂奔而去。

4

朱德部署完军事,就在办公室忙碌,清理带走的东西。

伍若兰喊声“报告”,也不等朱德回话,径自走进来,把信件往朱德的办公桌一放,转身便走。

“小伍,小伍!”朱德见伍若兰进来,正想要她帮忙带些文件过去,见她不理睬,便厉声喊道:“站住!”

伍若兰一只脚已踏过门槛,只好抽回来,走到朱德面前,冷冷地问:“师长有啥指示?”

“嗬,情绪很大、火气不小嘛!来,坐下说。”朱德不明就里,问道:“是谁得罪双枪女将了?”

伍若兰柳眉倒竖,气呼呼坐下,就是不说话。

朱德倒了一杯水,递给伍若兰:“你倒是开口呀,大才女!”

哪知伍若兰不肯接,说:“不喝!”

朱德打量她:“嗬,火气不小嘛!来,坐下说说,是谁得罪女侠了?”

伍若兰柳眉倒竖,气呼呼坐下,就是不说话。

朱德递上一杯茶水,说道:“开口呀,我的大才女!”

伍若兰接过茶水,还是不做声。

朱德急了,追问:“成闷声葫芦了?”

伍若兰气呼呼地说:“你骗人!”

朱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问她:“我骗你什么了?”

伍若兰大声说:“你有家室!”

朱德愣住了,沉默一阵,接下来的声音显得低沉:“是!可是两年来音讯全无,不知他们母子两个是死是活,真叫人担心啊。”

伍若兰愕然!

5

二月二十七日中午,李宜煊率领六十师两个团气势汹汹打进耒阳县城,发现是座空城,不见朱德部队的影子,气得哇哇直叫。他下令手下到处搜索、捕杀共产党人。那些躲避在乡村的土豪劣绅又神气地回城,耀武扬威。县城周边一些地主民团嚣张起来了。花石坳地主龙来运与小水铺谭孜生勾结,两股团丁合在一起,火烧南岭仙,屠杀了六个干部群众。

朱德、王尔琢在凌晨五点率主力部队撤出县城,从灶头市往南,佯装往永兴县境撤退。他们过小水铺后,天空突然下了一场雨,战士们全身淋湿,冒雨往东行军,从淝江口过耒水,一路急行军,经夏塘抵达上架桥。这是淝江上游的一座石拱桥,原本叫上嫁桥,明朝初期,平陵乡绅李忠卿嫁女而建。清朝时,乡民陈其楷、陈耀芳重修,改为上架桥。站在桥边,可以看到巍巍候憩仙。侯憩仙因诸葛亮在此驻兵、计谋军事而改名。

天空乌云散开,露出太阳的笑脸,部队暂时就地休息。当地农会干部闻讯赶来。一位六十开外的老大娘,满头白发,慈眉善目,来到朱德面前。她是周炳星母亲曹成娘,大义区苏维埃政府宣传部长。老人家带着宣传队正在石镜散发革命传单,听说朱德来了上架桥,就走了一个小时山路赶来了。

朱德曾经从周炳星那里了解过老人家的情况,现在握着这位白发苍苍老人的手,钦佩地说:“您这么大年纪投身革命,实在可敬!您的儿子炳星是我军的战斗英雄。”

曹成娘的话语有点激动:“久闻朱师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朱师长放心,我一家五口,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共产党员,生是共产党的人,死是共产党的魂,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跟反动派战斗到底!”

曹成娘说完,把身后一个瘦高少年介绍给朱德:“他叫朱显义,石镜朱家湾人,区赤卫队年龄最小的队员。”朱显义不敢正视朱德。朱德亲切地问:“小伙子多大啦?”朱显义麻起胆子回答:“师长,我是民国元年生的。”朱德面露微笑:“十七岁呀,小家伙长得挺秀气的嘛。”朱显义红着脸,有点难为情。曹成娘告诉朱德,朱显义不简单呢,上回打县城时,他跟了大义赤卫队进城。他这一带熟悉,有什么事可以问他。朱德问朱显义:“上架桥有个叫曹云文的,你认识吗?”朱显义这会儿胆大了,答道:“曾司令我认识!他可厉害呢,从小跟随民间拳师,学得一身好功夫。十五岁师从王闿运,二十岁入北京国子监读书。辛亥革命时,当过湖南省内政部长。前些年,他和贺恕组织宣传队到过我们这儿演说,宣传反帝反封建,还组织了一支自卫军,支援过北伐军打衡阳、郴州,是个大英雄!”朱德高兴地说:“曾司令就是曾木斋同志,曹云文是他的化名。既然你认识,找你带路是找对人了。”

朱显义嘿嘿笑了,心里灌了蜜一样甜。他年初在坪石学做木工,听说了朱德打败许克祥的事迹,对朱德充满了敬仰。上次就是为了见到朱德,他走了八十多里远,赶到县城参加县苏维埃政府成立大会。想不到朱德带队伍打到上架桥来了,他很乐意当向导。路上,他跟战士们讲十出九没山溪的传说,讲到黄三宝为民铲除作恶多端的瞎子龙时,粟裕插话:“现在的蒋介石,就是条瞎子龙,孙中山先生对他那么信任,他瞎了眼,背叛孙先生的三民主义,背叛国共合作,辜负孙先生的栽培,搞得民怨四起,战乱不断。我们这些黄三宝就要千方百计斩除他,天下才会太平!”

朱德听了,夸道:“粟连长的比喻真贴切!”

6

淝江河畔,朱德看见有个中年妇女坐在路边啼哭,便走上前问她哭啥子?妇女抬头,见这位军人身材高大,说话和气,满脸笑容,身后跟着长长的队伍,赶紧起身,恭敬而有些拘谨地说:“长官,我,我……”

朱德没等她说完,和悦地解释道:“我们是工农革命军,是老百姓自己的队伍,不兴叫长官,就叫同志吧!”

听朱德这样一说,这个妇女紧张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于是改口:“同志,有个兄弟把我的东西拿走了,还说我是逃跑,替土豪疏散财产……。”

原来,妇女名叫曹辛集,上架桥介头曹家人,因为家穷搬到安福寺牛头下,靠租种地主的田过活,在牛头下正垅里(屋场名)一个地主的杂屋里落脚。在工农革命军来到之前,起义农民一把火将这个地主的住房和这几间杂屋一起烧掉了。她只好挑着行李家什,回到耒阳老家去。不料在路上碰着一些外地人,以为她是替土豪疏散财产,就将她的被子没收了。

朱德获悉她的遭遇,心里感到沉重,问曹辛集:“大嫂,拿你家被子的那些人,是啥子穿戴打扮?拿啥子武器?”

曹辛集说:“他们穿老百姓的衣服,背着大刀。”

朱德明白了,可能是农军干的,便安慰她不要着急,会帮她追查的。他顺便又问:“这里是啥子地方?到安福司有多远?”

曹辛集指了指村落:“这是界(介)头曹家,到安福司只有五六里路。”

朱德追问:“您知道有个叫曹云文的吗?”

曹辛集感到很奇怪,这位同志怎么知道他?她如实相告:“他就是我家老四,是我丈夫的第三个弟弟,本名曾木斋。”

朱德说:“好吧,你现在回去,告诉他,我马上到界(介)头曹家。”

曹辛集喜出望外,忙问:“同志,贵姓?”

站在旁边的朱显义介绍说:“他就是朱德师长!”

“啊,朱师长!”曹辛集听了,万分激动,她万万没有料到,竟然能见到威名远扬的朱德,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曹辛集急忙赶回家找到老四曾木斋,说起她见到朱德师长的场景。曾木斋当即邀了曹启云、曹善木、曹善云、欧必明,兴冲冲跑出村口迎接朱德。

上架桥一带的老百姓听说朱德来了,争相赶来,一睹真容。他们看到朱德身着灰布军装,头戴国民革命军大檐帽,打着绑腿,穿着草鞋,满面笑容地向欢迎群众频频挥手。不由得议论纷纷,由衷地称赞:

“这个朱师长,仪表堂堂,真有大将军气派。”

“你看他浑身透着霸气,难怪把许克祥打得落花流水!”

“听说朱师长是武曲星下凡,解救我们穷人的!”

朱德与王尔琢并肩而行,听了老百姓的议论,相视会心一笑。警卫员伍永禄牵着马,走在前面。曾木斋握着朱德的手,激动地自我介绍说:“朱师长,我是十九区苏维埃政府副主席曾木斋!”朱德喊着他的化名说:“曹云文,你好啊!”

随后,曾木斋把朱德一行迎接到祠堂。部队以连为单位,分散驻扎在村子周边。这时,十九区区委书记雷舒南、区苏维埃政府主席陈保楚闻讯赶来了拜见朱德。朱德亲切跟他们交谈,详细了解当地风土民情、边界农军和苏维埃政权组建情况。然后,朱德吩咐杨至成派人搬出八床没收土豪的被子,恳切地对曾木斋说:

“曹云文同志,你嫂子丢了一些东西,给她造成了困难,这八床被子,两床送给她,六床就送给你们。”

接着,朱德跟曾木斋坐在一条板凳上讲革命纪律,勉励他们团结群众,共同对付土豪劣绅和国民党反动军队,在困难面前不要屈服,大力开展武装斗争。

几位同志辞别朱德,背着被子走出来。大家议论着:“朱司令多么关心贫苦农民呵!我们一定听他的话,和敌人斗到底!”

曹辛集接到朱德送来的被子,噙着感激的泪花。

曾木斋告诉朱德,陈毅现在安福司活动。朱德当即提出去安福司。曾木斋建议吃了晚饭再去,并说已经安排农军搬柴火帮助部队做饭,还从村里弄两担红薯来,准备烤给战士们吃。朱德同意了,嘱咐一定要付给老乡钱。工农革命军战士到处转战,衣服单薄,穿草鞋,忍冻挨饿,有的还打赤脚,确实生活艰苦。

这时,朱德看见曾木斋身后的朱显义,便问:“小朱,你还没回去吗?”朱显义说,他想参加工农革命军。朱德鼓励朱显义在赤卫队好好干,又塞给他一个红薯,他就高高兴兴走了。后来,朱德率部上井冈山,朱显义因为母亲生弟弟朱显琪,没有赶上,只好留在当地打游击,抗战爆发那年牺牲在石镜刘家坳。新中国成立后,朱显义被评定为革命烈士。

7

上架桥是十九区苏维埃政府驻地。这里有座仰高书院,同治五年(1866),乡绅陈耀芳出资捐田租两百石创建。区委书记雷舒南介绍,前年农会在仰高书院成立了夜校,去年白色恐怖时期停办了。最近区、乡苏维埃政府成立,他们把夜校重新办起来了。朱德兴致勃勃,在雷舒南、陈保楚陪同下,前往夜校参观。

朱德走进仰高书院,看到一间宽敞的青砖屋里,坐着六七十个农民。他们在听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授课。年轻人身材不胖不瘦,文质彬彬,正在聚精会神向农民阐述阶级问题和贫富关系。他问这些农民:

“你们说说,地主豪绅不劳动为什么会粮满仓、银满箱?农民兄弟辛勤耕作,为什么会吃不饱穿不暖?”

这些浅显的问题,引起了农民的极大兴趣,大家交头接耳,私下讨论,就是没有一个回答准确的。讲课的青年就顺势启发他们,这是封建制度和地主阶级的压迫造成的,如果不推翻反动统治,那么农民阶级就无法过上好日子。

朱德觉得,这个年轻人授课方法不错,采取提问式启发农民思考,提高思想觉悟。朱德问陈保楚:“这个小伙子是谁?讲得头头是道的。”

陈保楚回答:“他叫陈亦悦,文冲村人,读过中学,上过黄埔军校,与上架流塘湾的陈陶是黄埔同班同学。读书期间,他就加入了我们共产党,在上架桥一带跟随曾木斋闹革命。去年春节他新婚,没几个月,敌人通缉追捕他,他就跑到坪石去了。最近跑回来的参加暴动,在十九区苏维埃政府担任宣传部长。他自告奋勇到农民夜校上课。白天走村入户、访贫问苦,与农民促膝谈心,宣传革命,晚上召集农民在书院上课,男女老少都乐意跟他交朋友。”

朱德听了介绍,饶有兴趣,忍不住坐在教室后面,默默听他讲课。陈亦悦讲课讲得太投入了,没有察觉朱德的到来。他继续在采取提问式:“我们耒阳有个双枪女将,文武双全,写了好多革命诗词、歌谣、文章。她的大名你们都知道吗?”

一个老农回答:“晓得,就是县女联的伍会长伍若兰,会打双枪,会骑马,以前到过我们上架桥搞农运。”

还有一个小伙子说:“我上次进城参加县里的苏维埃政府大会,看到伍若兰在墙壁上写标语。”

陈亦悦又说:“伍若兰写了一首歌,编入了我们夜校教材。”

小伙子说:“晓得,晓得,就连永兴、安仁的人都会唱。”

说完,这个小伙子就唱起来:“如今世道太不公,富的富来穷的穷,富人高楼饮美酒,穷人赤膊喝北风。”

下课了,陈亦悦看到教室后面坐着一个穿军装的中年人,雷舒南和陈保楚也在,慌忙问:“雷书记、陈主席,啥时候来的?这位是?”

朱德起身,和蔼地说:“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你好啊,陈亦悦同志!”

陈保楚介绍:“这是大名鼎鼎的朱德师长!”

陈保楚是上架古楼村人,前几天成立十九区苏维埃政府,他当选为主席,与陈亦悦关系要好。陈保楚的哥哥陈保邦也参加了革命。后来,两兄弟都在战斗中牺牲。

“啊!朱师长,久仰久仰!”陈亦悦听说这是朱德,顿时肃然起敬。

朱德夸赞他:“你的课讲得精彩生动,富于启发性,看得出农民都很欢迎!”

陈亦悦伸手挠挠满头黑发,嘿嘿笑着说:“没讲好,让朱师长见笑了。”

朱德拿起他手上的教材翻了翻。陈亦悦解释:“这教材好多内容,都是县里的刘霞主席和伍若兰会长编写的,我就抄了过来。”

就这样,朱德记住了陈亦悦。后来,工农革命军第一师往井冈山转移,林彪的部队经过上架桥,把陈亦悦和许郁带上了井冈山。朱德对陈亦悦印象深刻,安排他在二十八团担任特务长,实际就是负责朱德、毛泽东的安全保卫工作。在二十九团、二十八团冒进郴州的战斗中,为掩护战友撤退,身中数弹,壮烈牺牲,年仅二十九岁。如今,在耒阳烈士陵园有他的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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