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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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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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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幽兰》连载

第四十二章 桂花香飘喜事多

1

位于黄洋界北麓的茅坪,云雾缭绕,景色迷人。山中的步云山寺,建于明朝,并排三栋,正殿是楼房,前后八十余间。十月中旬,毛泽东在这里主持召开了湘赣边界党的第二次代表会议。出席大会的领导人有毛泽东、朱德、陈毅、何挺颖、谭震林、袁文才、杨开明,还有一百八十位代表,伍若兰和贺子珍也参加了。

会议开了三天,毛泽东作报告。伍若兰和贺子珍边听边做会议记录。大会通过了各项决议,选举产生了中共湘赣边界第二届特委,谭震林为代理书记,陈正人为副书记;重新组成了以毛泽东为书记的前委,进一步明确前委领导军委和特委工作。会后,毛泽东连续两天呆在住处,把讲话内容重新进行修改、整理,准备交给秘书谭政誊写,再送到上级党组织。

谭政,湖南湘乡县人,曾为小学教员,后来受妻兄陈赓的影响,投笔从戎,参加了秋收起义。他有文化、文笔好,深受毛泽东的赏识。在井冈山斗争时期,谭政成为第一个给毛泽东当秘书的人,是红军政治工作的开拓者。

这天下午,毛泽东正在整理讲话稿,朱德兴冲冲地进来,掩饰不住兴奋说:“润之,一件大喜事,大喜事啊!”

毛泽东一听,赶紧放下手中毛笔,起身问他:“看你高兴的,有啥子喜事啰?”

朱德告诉毛泽东,湘军第八军吴尚手下的营长毕占云,在桂东率部起义,已经上井冈山了。毛泽东没听说过毕占云这个人,就问朱德了解毕占云吗?朱德介绍,毕占云是四川广安县人,出身贫苦农民家庭,幼时当过学徒,后来在四川军阀部队当兵,去年出川后入湘军,在第八军第三师八团二营担任营长。这个营有两个连长毕业于武汉政治学校,都是共产党员。他们在士兵中秘密开展革命活动。毕占云虽然有所觉察,但未过多干预。今年六月,两个连长的身份被团部发现。团长指示毕占云将他俩处决。毕占云不但没有执行命令,反而将他俩叫到营部,开门见山地说:“共产党是好是坏,我心中有数。现在团部要进行清党,我留不得你们了。”毕占云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光洋,塞到他们手上,把他们放走了。事发后,团部多次进行追查。毕占云谎称两个连长是半夜逃走的。团部怀疑是他故意所为,又没有证据,便以整编为名,将毕占云的队伍由平江换防至茶陵,此后又转到安仁、桂东,折腾毕占云。毕占云看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朱毛红军,十分敬佩和向往。他手下的兵大多数是四川籍,听说朱德是四川人,都想去投靠。于是,毕占云多次派人上山与朱德联系。这才有了他的起义投诚。

毛泽东听了朱德的介绍,高兴地说:“这么说,真是一件大喜事。毕占云现在到了哪里?”

朱德说:“刚接到报告,他们已经通过朱砂冲,到了下庄的龙凤牌。”

“我要亲自去欢迎毕占云。”毛泽东说完,跟着朱德走出了店铺。来到茨坪村口,毛泽东看到伍若兰带着宣传队的战士已经在路旁等候,准备敲锣打鼓迎接毕占云的起义部队了。

2

弯弯山路,出现一支部队。他们分成两路纵队,扛机枪、步枪,大踏步走来。毕占云走在前头,他的身边,是一位带路的红军战士。

伍若兰把手中小红旗一摇,欢迎的锣鼓敲了起来,宣传队员们一起唱起来:“一杆红旗,哗啦啦地飘,工农齐心把革命闹。盒子枪、土枪、松树炮,打倒劣绅和土豪。一杆红旗,卡啦啦地响,工农齐心把革命闹。梭镖、锄头、大刀,打得敌人鬼哭狼嚎!打得敌人鬼哭狼嚎!……”

毛泽东、朱德、陈毅,笑容满面迎上前去。毕占云走到他们眼前,大声说:“报告长官,营长毕占云率部前来报到!”

毛泽东握住毕占云的手,风趣又幽默地说:“我们这里没有长官,都是叫同志,官兵一律平等。”

毕占云可能是激动的缘故,脱口而出:“是!毛同志。”

在场的人全都笑了。毕占云清秀的脸唰地红了。毕占云中等个子,国字脸,外表英俊。毕占云不好意思地对朱德说:“军长,我又喊错了。”

朱德客气地说:“这是毛委员,也是四军党代表。红军官兵平等,等你在这里的时间长了就会习惯的。”

陈毅在一旁热情地说:“欢迎你们来参加革命。”

当晚,毛泽东和毕占云在油灯下长谈。毛泽东告诉他:“前委决定把你的队伍改编为军部特务营,你任营长。宋乔生的特务营,改番号为独立营。目前,井冈山地区的条件都还很差,比不上国民党军队里的物资条件。红军不发薪水,只发粮食、柴米油盐和少数的零用钱。从军长到士兵都一样。你们要随时做好吃苦的准备。”

毕占云表示:“请毛委员放心,吃苦我们不怕。我们就是为了打倒军阀才参加革命的。”

毛泽东满意地说:“一个革命者,不仅能经受得住战场上的生死考验,而且还要能经受得住艰难困苦的考验。我们相信你会成为优秀的红军指挥员的。”

3

转眼进入十一月,井冈山又添一喜:曾志产下一名男婴。消息传来,战友们纷纷赶来祝贺。其实,这是夏明震的遗腹子。早在四月初,农军往井冈山转移的时候,曾志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她心中窃喜,为夏明震烈士留下了血脉。她没有告诉蔡协民,把秘密藏在心底。

当时,一些农会干部、赤卫队员担心受到敌人的报复,家也不要了,不顾一切地跟着去井冈山。队伍越走越庞大,越来越混乱,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哭哭啼啼的婴儿,有衣衫不整的妇女,宛如长龙首尾相距十几里。他们一路缓慢往前蠕动,天黑就地露宿,生火做饭。曾志跟着队伍走了四五天才到水口镇。有些老人和妇女走不动折回去了,可队伍还有六七千人,万一遇到敌人,后果不堪设想。曾志内心是矛盾的,既希望有更多的老弱病残者返回老家,又担心他们回去后遭到敌人报复。她全然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曾志长得非常漂亮,算得上极品美人,眉如蚕蛾,唇如樱桃,乌发如云,肌肤胜雪,衬衫衣领挺括。她的一双大眼睛也很迷人,眼神如雾如电,既显得柔情似水,又有些桀骜不驯。不高不矮的丰满娇躯,简直风情万种。就是这样的一名天生尤物,决然地把自己嫁给了革命。

曾志只有十七岁。这是一个想象力可以无限放大的年龄,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光彩照人的妙龄。而十七岁的曾志,人生已经书写了太多的传奇:她是衡阳女子三师的毕业生,是有两年党龄的共产党员,是衡阳农运讲习所硕果仅存的女学员,是夏明翰烈士的弟弟夏明震的遗孀,是参加过南昌起义的蔡协民的新婚妻子,是红军医院的党总支部书记……曾志一到井冈山,就全力投入到工作中,全然没有顾忌有身孕。

曾志临盆之际,后方留守处没有人会接生,多亏了杨子达的爱人帮忙接生。她在广东学过几天护士,对接生其实一窍不通。曾志痛得昏死了过去。多亏了毛大嫂,先用勺子撬开曾志的嘴,用缠着头发的筷子伸到嗓子里搅,用头发刺激喉咙,让她苏醒了过来。然后再用姜汤一点点地喂她,使她恢复过来。由于下面流血不止,半个小时后曾志又昏死过去。她们又用老办法让她恢复过来,这样反复折腾了好几次。曾志躺在竹墙和竹门围起来的小角落里,听到屋外北风飕飕呼号,心中感到一阵阵的温暖。

孩子生下来后,曾志身体虚弱,得了“奶疮”(乳腺炎),疼痛难忍。没有奶水,孩子饿得直哭,她爬起来,泡点白糖水喂孩子,孩子喝了后哭得更凶,脸色发青。她一尝,原来白糖水泡成了盐水。接踵而来的是“产褥热”,持续高烧不退。后来吃了中医开的凉药,高烧是压了下来,但身体愈加虚弱,动辄冷汗淋漓,双腿麻木沉重,不能下床行走。略通医道的邓允庭,为曾志开了几贴温补调理的方剂,她的身子才慢慢地好转。

闯过了生死大关之后,曾志面对一种残酷的选择:军委决定扩建小井红军医院。大小事情离不开她,必须亲力亲为。现在生了孩子,是继续当一名坚定的革命者,还是当一名乱世的母亲?曾志考虑再三,毅然选择了前者。为此,曾志忍痛将孩子托付给了石连长的妻子抚养。

石连长石礼保,土生土长的井冈山人,原是王佐、袁文才的保镖,毛泽东上井冈山后收编了这支队伍。朱毛会师后,这支队伍编为红四军的三十二团,石礼保担任连长。为了改造好这支队伍,蔡协民曾奉命一度任该团党代表。曾志把孩子托付给他的妻子抚养,自己觉得放心些。

三个月后,红四军转移赣南,曾志离开了井冈山。石连长为了抚养烈士的遗腹子,只好脱下红军军装,与妻子一起带着孩子,隐居到大山深处的小船村,给孩子取名石来发。

一九三0年,曾志生下她与蔡协民的儿子铁牛。铁牛出奇的乖,不哭不闹,静静地躺在那儿。曾志从外边回来,跑到小床边,他就会咯咯地笑出声。组织派曾志与蔡协民执行任务,曾志不方便带着小铁牛,就这样她又一次的忍痛把孩子送人了。

一九三三年,曾志受组织安排,与陶铸假扮成夫妻在福州从事地下工作。没想到两人日久生情,假戏真做,结成了伴侣。蔡协民和曾志,人称“革命军中梁祝”,两人结缘湘南起义,在患难相依中走过了一段不平常的革命征程,最终却在因党内路线斗争,夫妻之情发生裂变。不久,蔡协民因叛徒告密,被敌人抓捕,很快就牺牲了。曾志心怀愧疚,愈发思念留在井冈山的骨肉,但因战争和工作原因,她没有闲暇去寻找。

新中国成立后,曾志任广州市委书记。她得知中央革命老区慰问团将北上途经井冈山,就写了张纸条委托慰问团帮忙查找儿子下落。很快,曾志得到准确消息:“石礼保早已牺牲,石来发在井冈山大井村当农民,讨了媳妇。”石来发获悉生母在广州,千里迢迢赶去见面,母子团聚,百感交集。为了纪念蔡协民和石礼保,曾志把石来发改名蔡石红。蔡协民的蔡,石礼保的石,井冈山红土地的红。蔡石红名字变了,身份变了,职业未变,他依然回到井冈山当农民,并没有因为母亲是高官享受荣华富贵。这折射出曾志的伟大。曾志长期住小房,穿着朴素,家具简陋,清淡饮食。曾志的操守,像井冈山一样巍峨。

4

自从朱毛会师以来,随着红军队伍的壮大,红军医院发展成为四个医疗单位。一个设立在大井,规模小,遇到伤病员多的时候,只有安置在老百姓家。一个设在中井村,规模稍微大点,有二十间房子,也只能住三十余人。这里也是后方总医院所在地。第三个设在深山石洞,离中井有几十里路,洞口隐蔽,深十几米,山势险要,无大路可通,因而很难被敌人发现,五六十名重伤员秘密住在这里,专门有医生、护理人员负责治疗。第四个就是小井红军医院,规模最大,是用杉木、毛竹盖起来的两层楼式的医院,可容纳近两百个病人。

即使如此,四处医院的总床位和医护人员还是无法满足斗争形势的需要。为此,红四军军部领导决定扩建小井红军医院。没有经费,战士们就从五分钱“伙食尾子”里抠出一点修建医院。同时,动员军民去上山砍伐木材,自己动手建设。曾志在有身孕的情况下,跟伍若兰、段子英、伍春林她们一起劳动。孩子生下后,她托付给石连长的妻子,自己顾不上身子虚弱,又回到劳动的队伍,砍木材、背竹子,在火热的工地上忙碌。男同志力气大,他们抬头,曾志她们抬尾,因此重量都压在他们身上。工地现场热气腾腾,有的人锯板子,有的人搭架子……大家紧张而欢快地工作着。小井红军医院就这样很快地建好了。

王展程手上的伤口,自从回到井冈山后就化脓恶化。曾志把他安置在小井红军医院治疗,方便段子英精心护理。段子英坚持每天为王展程清洗两次伤口,再敷上草药,还为他煮红米粥。有时,段子英跑到附近的老表家里,找来一些拔毒消炎的草药,使王展程的伤口有了好转。每天都有战友来医院看望王展程。

已是深秋,气温骤降,山顶趋冷。伍若兰对段子英说:“医院缺棉被,你就把那床印花夹被给王展程吧,你晚上跟我挤睡一张床。”段子英把自己唯一的印花夹被加了层稻草,给王展程送去。王展程不肯要印花夹被。他说:“你身体这么差,就这一条夹被给了我,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呀?”段子英说:“你是受了枪伤的人,伤口还没好,再一冻坏不就更糟吗?我不用你操心,我可以跟兰姐挤一挤。”王展程说:“若兰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妹子。”段子英拿起他的手,轻轻贴在脸上,轻声地说:“你知道吗?我和兰姐都有了……”王展程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了?”段子英害羞地低下头。王展程恍然大悟,惊喜地说:“我要做爸爸了!”

5

山路盘旋,林海一山连着一山,粉墙黛瓦的民居错落分布。极目远眺,五百里井冈层峦叠嶂,气势磅礴。

为了做好全军后勤保障工作,军委决定成立副官处。杨至成被提拔为副官处处长,统管全军被服、装具、粮秣、炊饮、药材、宿营、武器、弹药等的生产、供应和后方运输、邮政传递等后勤工作。从此,杨至成成了红军的“大管家”。

新官上任,面临一个大难题。冬天快到,红军医院八百名伤员,没有棉被,战士们外出打仗,更需要棉衣御寒。全军服装也不统一。杨至成便找军需处的同志商量,到山下各县的布店去购买布匹。布匹买回来后,他们自己动手,用草木灰染成灰色,然后分到缝纫厂制衣。军部只有两个缝纫厂,每个厂二三十人,十七台缝纫机,无法满足全军需要。

杨至成在缝纫厂为伤员缝制棉衣。毛泽东和朱德、伍若兰来了。伍若兰听说了杨至成的难处,特地带了宣传队,跑到山下,从江西老表处购买了六台缝纫机,专程送来了。杨至成很高兴,当即安排战士安装好缝纫机。朱德、毛泽东卷起袖子,和大家一起絮棉花。

杨至成说:“两位首长工作忙,不用干这个了,我们能完成任务!”

毛泽东和蔼地笑了笑,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嘛!谁个没一摊子事?朱军长比我年高,还下山挑粮呢!战士们流血流汗很辛苦,条件非常困难,我们齐心协力嘛!”

望着毛泽东和朱德消瘦的面容,以及他们身上补丁连着补丁的衣裳,杨至成眼眶都湿润了。

杨至成以这二十三台缝纫机为基础,在当地老百姓中招聘一批工人,很快建立了一个被服厂。全厂职工不分昼夜加班,生产出了五千套崭新的军装。毛泽东看后,满意地对朱德说:“好啊,军长,你看至成他们把红军打扮得多么威武!”

农历十一月初六,朱德四十二岁生日。朱德没有惊动任何人,亲自下厨炒了三道菜,一道是伍若兰最爱吃的麻辣豆腐,还有一碗野猪肉,一盘小菜。夫妻两个连连举杯,喝得满脸通红。朱德太累了,竟然靠在伍若兰身子上睡着了。

杨至成记得朱德的生日,告诉了伍道清。伍道清说,若兰可是你们被服厂的大功臣,你给军长挑选生日礼物,别忘了给若兰也带一份。杨至成觉得伍道清的意见很对,就安排被服厂工人赶制了一床被单,被单上绣着四十二朵白色兰花,很是漂亮,送到朱德家里,作为生日礼物。

果然,伍若兰见了,十分喜欢,伸手抚摸,还贴在脸上。

毛泽东听说朱德过生日,带着贺子珍赶来祝贺。刚走到黄屋门口,碰到陈毅带着伍中豪、刘铁超来找朱德。他们称呼着“毛委员”,一帮子人闯入“黄屋”,发现朱德靠在伍若兰肩上睡了。

毛泽东笑呵呵道:“我们的若兰同志太厉害了吧,军长过生日都把他灌醉了,是想堵我们来你家喝酒的嘴?”

贺子珍说:“兰妹子,军长是大家的军长,不是你一个人的军长。军长生日是大喜的事,这样的喜事儿你不能独享呀!”

这两口子一唱一和,说得伍若兰粉脸通红。

朱德惊醒,用耒阳话大呼:“润之,我冇醉呢!”

大家一听,乐了,嚷嚷着:“原来装醉,罚你一杯!”

众人笑着举杯。毛泽东风趣地对朱德说:“朱毛,朱毛,我是你身上的毛呀!”

朱德向毛泽东边敬酒边答道:“我这朱如果没有毛,那就成了赤膊猪了,到了冬天不冻死才怪呢!”

毛泽东说:“古人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有朱,哪有毛嘛!”

伍若兰说:“你二位不必咬文嚼字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

贺子珍说:“那确实!”

伍中豪举杯说:“我们就敬你们一杯酒,祝朱毛一家和和美美一辈子!”

其余几个人同时举杯相敬。

6

短暂的欢聚之后,毛泽东、朱德、陈毅和贺子珍都去白屋商量军务。刘铁超看到桌子上摆着一付象棋,就来了兴致,要与伍中豪下棋。伍中豪欣然应允。于是,这个秋阳迷人的午后,茨坪的黄泥屋里,两位才子执一盘木刻象棋,摆开棋局,下得有滋有味。

伍若兰在一旁观看。她自幼受父亲的熏陶,学了棋艺,在女子三师读书时夺取过全校象棋比赛冠军。刘铁超也是象棋迷,经常找战友切磋棋艺。他听大家传言伍中豪下象棋非常厉害,红军中无人能赢得了他。吉安有位老人,棋艺很高,名声很大。伍中豪居然偷偷下山,半夜摸到老人的家中,找老人比试。结果,连走五盘,伍中豪输了三盘,心里不服气,一把推翻棋子,说是三个月后再战。因为私自下山,伍中豪挨了朱德军长的批评。刘铁超一直想找伍中豪切磋切磋棋艺,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刘铁超全神贯注和伍中豪下棋。连下三盘,刘铁超输两盘,平局一盘。伍中豪问他还下不下?蔡协民心悦诚服,表示甘拜下风,不下了。

伍若兰见伍中豪这么厉害,便说:“豪子,我跟你下三盘如何?”

伍中豪微微一笑:“没问题,我听段子英和曾志讲,当年你们在女子三师读书,你是全校下象棋的冠军。我一直没机会跟你切磋,今天难得有雅兴与时间!”

伍若兰敬佩地说:“豪子是大才子,下棋、写文章,作诗,打仗,样样了得!今天正好向你学习学习!”

伍中豪业余有两大爱好,一是写诗,二是下象棋。袁崇全没叛变前,经常找他探讨诗歌,切磋棋艺。两人多有诗词唱和。伍中豪对袁崇全说,作诗要意境好,还要音调铿锵。后来,袁崇全叛变了,杀害了王尔琢,伍中豪就瞧不起袁崇全了,觉得此人太阴险恶毒。因此,在红军复仇之战中,伍中豪发挥了重要作用。

当下,伍中豪和伍若兰摆开棋局下起来。蔡协民进屋,跟刘铁超一起观战。论真实水平,伍若兰稍逊于伍中豪,两人接连下了四盘,伍中豪赢两盘,伍若兰赢一盘,第四盘平局。刘铁超提出要拜伍中豪为师,伍中豪说,你这水平,先拜兰妹子为师吧。伍若兰说,你莫嫌弃铁超,北伐时,铁超就是宣传队队长,多才多艺,同志们都喊他“广老”。他爱踢球、跳高、跳远、下象棋,琴棋书画,吹打拉唱,样样皆会。刘铁超就说,兰妹子莫抬举我,豪子比我强多了。他是北京大学文学系的高材生,带兵打仗,写诗下棋,样样厉害。豪子有首诗,全军战士都背得出,催人奋进,充满革命乐观主义!听了刘铁超的话,伍若兰大声背诵起来:

“男儿沙场百战死,壮士马革裹尸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到处有青山。”

两年后,伍中豪担任红二十一军军长,牺牲于安福县,用实际行动兑现了诗中的誓言。

7

天黑时分,朱德回来,听说伍若兰和伍中豪下橡棋的事,就断言这是伍中豪故意谦让的。伍若兰不服气,提出跟他比试。夫妻俩果真摆开了棋局。

两人走了三盘棋,朱德盘盘都输。第四盘,伍若兰提出让朱德一个车。朱德伸长脖子说,那怎么行,真是小瞧我了!朱德下棋有个特点,吃子时总是先用自己的子把对方的子扫开,再捡出棋盘,排成一溜,有滋有味地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他赢不了伍若兰,就悔棋。伍若兰抓住他的手腕,不许他悔棋。朱德说:“明车暗马,你这是偷吃,不算。”伍若兰说:“吃你的子,还要发表声明吗?棋艺不精就不精,悔棋算啥本事?”

两人还没下到一半,伍若兰吃掉了他两个车、两匹马。眼看朱德就要输了。贺子珍推门而入,说:“军长,毛委员请你去他屋里,有要事商量!”朱德借机起身,对伍若兰说:“不下了,这局和了。”伍若兰凤眼一瞪,说:“你莫要耍赖,明明你就要输了。”朱德一把拉贺子珍坐下:“你们两姐妹好好切磋切磋。”说完,披上大衣,往毛泽东的白屋去了。

伍若兰在屋子里喊:“哎,带把伞去,外面咯么大雪”。

朱德头也不回:“冇关系,就几脚路。”

贺子珍忍住没笑出声来。伍若兰热情招呼贺子珍坐下,去了倒开水。

贺子珍说:“军长的耒阳话都是跟你学的吧,听起来蛮有趣味的。”

伍若兰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开水,放在贺子珍面前,学着毛泽东的湘潭口音说:“毛委员的湘潭口音,更好听啰。”

两个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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