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战斗结束了。朱德和毛泽东脸上都挂着胜利的喜悦。长长的俘虏队伍,由战士们押送着,从他俩面前走过。俘虏队伍中的肖致平,把头埋得很低,不敢仰视大名鼎鼎的朱德和毛泽东。可他又想目睹这两位传奇人物的真容,于是有意拉下大沿帽,透过展开的手指,悄悄窥视朱德和毛泽东。
大柏地一战,是朱毛红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场战斗,摆脱了一路被敌人尾追的困局,扩大了红军的政治影响,赢得了民心。这次战斗收缴的大量枪支弹药,大大改善了红军的装备,增强了战斗力。这场战斗非常惨烈,上百位红军指战员长眠在这片土地上,包括胡世俭、彭睽。因为时间紧迫,红军匆匆打扫战场,雇请当地老百姓帮忙埋葬烈士遗体。看到有些牺牲的红军战士衣衫破烂,打着赤足,老百姓找来衣物、草鞋为他们穿上。因为条件简陋,无法树墓碑,为了便于日后辨认,他们在墓前放青砖,刻上五角星,以示纪念。
朱毛红军绝处逢生,重振军威,乘胜追击,连夜长驱直入宁都县城。宁都守敌张与仁惊恐万状,弃城逃走,红军不战而得宁都。一直尾随红军的李文彬,闻之大惊,不敢再追赶,灰溜溜地撤走了。红军在宁都休整,招收了几百名新兵,加上愿意投诚的俘虏,红四军新增兵力一千多人。谢维俊被提拔为二支队党代表,支队长是萧克。副官处长杨至成开始忙碌起来,积极为部队筹钱、筹粮、筹物质。他要求战士们吃了老百姓的粮食、油盐、蔬菜,老百姓不在,没法直接给钱,只好将钱放在罐子里,或用纸包起来,放在菜地里,写明红军纪律和付给的钱数。有的没留钱,就打了借条,写明红军再来时,可持条付款。这样一来,红军给老百姓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老百姓见了红军,不但不跑,还主动出来热情欢迎。很快,杨至成筹集到六千多元钱款,买了三百多匹布制作军装,还给每个战士发了五角钱的津贴,作为奖励。杨至成的做法,受到毛泽东的表扬。
入夜,宁都城郊一处祠堂的小屋,朱德辗转难眠。他强烈地想起落入敌手的伍若兰。若兰生死未卜,他寝食难安。她的欢笑连同她的体香,一直珍存在他的心底,温馨艰险的战斗旅途。白天里,林彪和伍中豪分头提审了几个俘敌,除了知道伍若兰关押在赣州城,是活是死,也不清楚。他已派出四个侦察员去打探消息了。他在心底不停地祈祷,希望伍若兰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住在隔壁的杨至成,同样在想念自己的妻子。伍道清离别时那双挥舞在空中的俏皮的手,一直晃动在他的眼前,那是战友告别的手势,也是爱人早点归来的召唤。他多想回到她的身边,她有困难时,他可以帮衬她,余暇时可以陪她在树林里小溪边散步,说悄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了吧?她拖着笨重的身子,能不能做好医护工作,又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大军突敌围,关山度若飞。今朝何处去?昨夜梦未归。”也许只有过经历生离死别的人,才能体味到陈毅这首诗的含义。
2
红军在宁都休整三天,便开往东固山区。
走着走着,路上的景色一下子变了。村庄一个接一个,每个村口都插着红旗,贴着苏维埃政府和红军的布告。道旁不时可以看见,有持红缨枪的妇女儿童,检查行人。儿童们还戴着红五角星帽子。她们身后,摆着很多茶水。见了骑马或带枪的,就立正敬礼,亲热问候。见了止步的,就端上一碗茶水。还有些青壮年,背着长枪、短枪,拿着梭镖、大刀,走来走去,问东问西。
粟裕带着队伍,走在大部队前面。他高兴地对身后战士们说:“同志们,我们到了新的根据地了。”
一个战士问:“连长,啥名字?有多大?”
粟裕回答:“东固苏区。听说有三万人口,东西宽七十里、南北长一百二十里,号称东井冈。”
东固乃五县交界的山区。哪五县?吉水、吉安、兴国、泰和、永丰。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北有东固岭,东南有钟鼓山,南有大乌山,西南有白云山,西有观音崖,重重叠叠。东固地方不大,呈现一派新气象。这里有江西红军独立第二团、第四团,两千余人马。他们创建了一块根据地,有大小村庄三百多个,近三万人,红军战士见到兄弟部队和热情的群众,有了歇脚的地方,真像到了家一样。
在一个大村庄的村口,东固苏区的军事领导人李文林喜笑颜开迎接红四军的到来。李文林看见朱德下马,快步上前,两脚靠拢,向朱德立正、敬礼:“老领导,红二团李文林报到!”朱德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李文林同志,我们又见面了!随后,朱德把身后的毛泽东介绍给李文林。李文林客气地说,毛委员,一路辛苦了!毛泽东风趣地说,红军第三次胜利会师了。
李文林是吉安人,北伐时在朱德部下任军事教官。南昌起义失败后,他回到家乡,与曾炳春、段月泉等党员秘密恢复中共组织,发动东固暴动,建立起江西红军第七、九纵队,不久合编为江西红军独立第二团,李文林任团长兼政委。随后,他又组建了红四团,开创了东固革命根据地。遗憾的是,这样一位杰出的红军和根据地的创始人,后因党内政策分歧,竟然在中央苏区“肃反”中被打成“反革命”,惨遭错误的处决。
红四军来了,村村寨寨都充满了节日气氛。人们挑着猪羊慰劳远道而来的红军,并凑集成担的棉花给他们御寒。官兵们被分别邀至各家,房屋早已打扫干净。东固有个红军医疗所,医药比较齐全,杨至成脚上的伤,毛泽覃、李天柱、刘铁超等一批受伤的同志,得到了较好的治疗机会。三百多名伤病员得到了悉心照料。
东固会师,意义深远。井冈山会师,迎来了井冈山根据地的鼎盛辉煌;东固会师,开创了中央苏区。陕北会师,火红了革命圣地延安。东固根据地进可攻退可守,与福建的长汀、龙岩相连,使得朱毛红军如鱼得水。他们在这里从从容容地休整一周,各种物资、武器装备得到补充。喜爱吟诗作对的陈毅,有感而发,激情中赋诗一首:“东固山势高,山密如屏障。此是东井冈,会师天下壮。”
3
前委获悉井冈山失守的消息,不能按原定计划打回井冈山了,决定向敌人兵力空虚的闽西进军,开辟新的革命根据地。毛泽覃、刘铁超因为伤势没有痊愈,留在东固根据地。王云霖和几位医护人员也被留下来,负责照顾伤员。贺子珍安排她的妹妹贺怡照顾毛泽覃,并与他假扮夫妻掩护。两人日久生情,假戏真做,结为革命伴侣。毛泽覃先后任红军独立师师长、闽赣军区司令员,一九三五年四月在江西瑞金红林山区,为掩护游击队员脱险英勇牺牲,年仅二十九岁。
离开东固时,朱德嘱咐刘铁超伤愈后创办红军学校,为红军培养政治、军事干部。这是一颗革命火种,撒在那里就熊熊燃烧起来。作为我党我军历史上最早的红军学校,条件简陋,刘铁超既是教官又是校长,培养了一批红军急需的军事、政治干部。后来,他创建赣西南红军独立三团,创下连续九战九捷战绩,展露出过人的军事指挥才华。他担任红二十军军长,九攻吉安,参加了中央革命根据地三次反“围剿”作战,立下赫赫战功。一九三二年八月,为了保卫中央苏区,刘铁超在江西宁都杨梅头土围子战斗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年仅三十三岁。
离开东固去闽西途中,谢维俊看见崎岖山路上出现一个熟悉的佝偻身影: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装着被盖的木箱子,一头是风箱。他,不是同乡雷铜匠吗?谢维俊惊喜地喊着雷叔,激动地握住雷铜匠的手。雷铜匠真名雷秀富,耒阳县肥田五星村人,老单身汉,孤苦伶仃,以打茶壶、酒壶为生,常年在外飘泊。雷秀富是地下党组织的联络员,认识谢维俊。谢维俊在淝田搞革命的时候,多次隐蔽在雷秀富家。他想不到,会在千里之外的他乡,遇到故人,忍不住老泪纵横。
谢维俊问老人家怎么跑到江西来了?雷秀富辛酸地说,侄子啊,你不晓得,这两年湖南那边生意不好做,我就流浪到江西来了。谢维俊想起自己离开家乡快一年,音信隔绝,忙问家里情况。雷秀富告诉谢维俊,自从他走后,谢凤亭被敌人杀害了,蒋祥英被抓进监狱关了半年,受尽折磨。他的大嫂只好变卖家产,买通谢柏安,放出了蒋祥英。蒋祥英望穿双眼,只盼着他早点革命成功,回到家乡。
雷秀富还告诉谢维俊,刘泰、邓宗海、邝鄘率领红军游击队下井冈山后,兵分五路,冲击各区乡挨户团,沿途冲垮上架、大义、三都、夏塘、小水等十几个挨户团,枪毙上架挨户团团长谢岳南,救出了毛泽建在内的几百名被关押的革命干部和群众。伪县长谢清河惶惶不可终日,向省城告急,派兵清剿,大部分战士牺牲,陈芬、刘泰、邝鄘、李树一也牺牲了。邝鄘就义前,用血写下了“杀了邝鄘,还有邝鄘”几个大字。伍云甫跑到上海去寻找中央了。毛泽建本来让红军游击队救出,隐蔽在夏塘生孩子,结果让挨户团发现,被敌人押送到衡山县,英勇就义了。如今,耒阳游击队余部在邓宗海和谭衷的带领下还在坚持斗争。
谢维俊听说哥哥和刘泰、邝鄘都牺牲了,心底很悲痛,一股仇恨的火焰在燃烧,他发誓,有一天要打回老家去,消灭反动派,血债一定要用血来还!他问雷秀富:
“您老晓得城厢塘门口伍若兰家的情况吗?”
“是双枪女将肖贵莲吧?”
“肖贵莲是兰姐搞革命的化名!”
“我听别人讲,就在你们上井冈山不久,伍家的人杀的被杀,躲的躲了,听说她父母都让敌人杀害了!”
“你确定?”谢维俊急切地想要答案。
富秀富眼望西方,摇摇头:“不晓得,我是到县城卖货,听九眼塘老百姓讲的。反正这家子也够悲惨的。”
送走了雷秀富,谢维俊骑马去找朱德和毛泽东,把耒阳农军的结局告诉了他俩。毛泽东听说毛泽建牺牲了,悲痛不已。朱德叹口气说,事实证明,农军回湘南,是不妥当的。刘泰、邝鄘、陈芬、李树一、毛泽建,都是为湘南革命立了大功的,我们不会忘记他们!谢维俊又提及伍家的事。朱德沉默良久,方才说,伍若兰一家为了革命,牺牲太大了!
谢维俊小心翼翼地问:“兰姐有消息了吗?”
朱德摇摇头,面色凝重地说:“派去赣州的人还没回。当地党组织也积极营救,但愿她能活着出来。”
谢维俊不再说话,告别两位首长,归队了。
4
红四军撤离东固,绕道东安、广昌、石城、宁都,顺利进入瑞金,招收了一批当地青年入伍。然后,他们从瑞金壬田出发,沿武夷山南端的闽沟,经木杉岭,过牛犊坪,越黄鳝口,抵达闽西长汀县境内的四都。
闽西有座古老的县城长汀,又叫汀州,是客家人聚集区,也是赣闽两省客家首府,自古商贾云集。宋朝时,长汀县城修建有敌楼五百一十五间,土城周长五里二百五十步,墙基宽三丈,厚一丈,高一丈八尺,有六条城门。城门外,汀江清悠悠流过。当地民谣:“盈盈江水向东流,铁铸艄公纸作舟,三百滩头风流恶,鹧鸪声里到潮州。”可见汀州位置之险要。
长汀县四都镇,群山环抱,无敌军驻守,群众基础也薄弱。这里是通往汀州必经之地。正逢圩日,陈毅组织军部机关及连、排干部,纷纷走上圩场,写标语,发资料,四处张贴《红四军司令部布告》。郑效峰和大姐夫陈作水一起上阵在街头张贴布告。他的二姐夫伍少青在井冈山随后勤人员寻找食物,不慎跌下山崖牺牲了。
热闹街中,曾志、贺子珍在向围观群众念布告,逐字逐句,一边念,一边耐心讲解:“红军宗旨,民权革命,共产主张,极为公正——苛捐杂税,扫除干净。打倒列强,人人富兴;打倒军阀,除恶务尽。统一中华,举国欢庆。”
围观群众聚精会神,一边听讲,一边悄悄耳语:
“这么说,红军都是好人。”
“打倒列强,打倒军阀,红军是正义之师。”
“不交苛捐杂税,那不是太平世界了?”
突然,周围山头响起杂乱的枪声。有人喊,郭土匪来了,郭土匪来了!顿时,围观群众惊慌失措,一哄而散。曾志大声说,乡亲们不要怕,有我们红军在,什么土匪都能消灭!
长汀是福建省第二混成旅旅长郭凤鸣的老巢。郭凤鸣土匪出身,克扣士兵军饷,对群众横征暴敛,无恶不作,是闽西的土皇帝。红军要想开辟闽西革命根据地,一定要消灭郭凤鸣。为鼓舞队伍志气,更为了打消群众对红军的顾虑,前委决定打好这一仗。朱德作出战斗部署:林彪部居右,伍中豪部居左,袁文才率军属独立营、特务营居中,三路包抄,务求全歼此敌,打它一个下马威。闽西地方党组织负责人邓子恢、张鼎丞找到朱德与毛泽东,表示率领游击队在外围积极配合红军作战。这对红军无疑是如虎添翼。
当天中午,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红军三路齐头并进,咬紧郭凤鸣部穷追猛打,把敌人一个团围困在渔溪。经过短暂的激战,击溃了敌人。红军一鼓作气追杀残敌,一直追到长岭寨山脚下的陂溪村。长岭寨本名胜华山,山高路陂,毛竹杂草丛生,是汀州城南重要屏障。郭凤鸣惊闻败状,派出两个营兵力抢占长岭寨,企图阻止红军去汀州。红军士气正旺,集中优势兵力向长岭寨发起攻击。伍中豪部担任主攻。采取迂回战术,火速占领制高点。毕占云率特务营从左翼经牛坑迂回敌后,切断敌人的退路。红军战士勇猛杀敌,全歼长岭寨守敌七百余人,缴获一批枪支弹药。
郭凤鸣带领主力驻扎在十多里外的梁屋头村,听说长岭寨失守,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指挥一千余人气势汹汹前来反攻。朱德一声令下,所有军号吹响。三千多名红军指战员跃出战壕,向敌正面扑去,直打得他们鬼哭狼嚎,互相践踏,夺路溃逃。郭凤鸣左腿中弹,在马弁的搀扶下,带着警卫部队落荒而逃。萧克率一队人马穷追不舍。郭凤鸣恶贯满盈,活该送死。他不往深山老林钻,却钻进江边的牛斗头村。粟裕带着一个连的战士在此守候多时。后面萧克率部紧追,两路红军前后一夹击,郭凤鸣慌不择路,躲在路边一茅厕里。
红军把茅厕围了个严严实实。萧克喊话,郭凤鸣,别装了,快滚出来!郭凤鸣故意装聋作哑,不肯出来。萧克恼怒起来,命令郑厚珍带几个人集中火力朝茅厕放排枪。郑厚珍早憋足了火气,哒哒哒,子弹雨点般而出,打得旧木板墙碎末纷飞。过一会,两个战士进去,拖出郭凤鸣的尸体,只见他肥胖身躯湿湿的,臭气熏天,身上到处是枪洞。原来他躲避子弹,身子站在茅厕淤水中。郑厚珍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道:“真不是个好东西,活着时臭名昭著,死了还要沾一身臭气”。
长岭寨一战,全歼郭凤鸣部两千三百余人,缴获大批枪支弹药,取得的战果比大柏地战斗还多。而红军仅仅伤亡五六十人。这是大柏地之战后,痛快淋漓的第二个大胜仗。红军指战员满怀胜利的喜悦,押着俘虏和战利品,浩浩荡荡开进了汀州城。当地百姓听说红军打死了郭凤鸣,奔走相告,万众欢呼,无不感谢红军为民除害。红四军政治部抓住时机,张贴布告,刷写标语,向群众宣传红军革命主张,收到良好的效果。
红四军配合当地党组织,成立了长汀县苏维埃政府,组建了农协、工会和农民赤卫队。杨至成筹粮筹款,向土豪劣绅筹得五万多元款饷,补充了大量营养,给战士们赶制新灰布军装。许多百姓子弟纷纷报名参军。在县苏维埃政府成立大会上,朱德幽默地说:“反动派天天说打朱毛,可是朱毛越打越多,你们都成了朱毛”。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
朱德会见了福音医院院长傅连暲。傅建议在红军中普遍接种牛痘,防止天花蔓延。傅连暲率领医院中许多医务人员参加了红军,组成红军中的医疗队。红四军还在长汀附近地区,广泛发动群众,没收地主粮食物资分给当地贫苦民众。许多农民子弟报名参军。
经过半个月休整,红四军面貌焕然一新,总兵力接近八千人,比下井冈山时翻了一番,终于扭转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在赣南站稳了脚跟。事实证明,当初伍中豪主张去赣南,是十分正确的。
5
就在这时,国内的政治局势发生重大变化:蒋介石同控制两湖地区的桂系军阀之间,矛盾日趋尖锐。二月二十一日,桂系军阀赶走湖南省政府主席鲁涤平。蒋介石下令从湘、粤、赣三省调集军队,准备向桂系军阀进攻。蒋桂战争一触即发,在湘、赣的国民党部队自然无暇顾及“追剿”朱毛红军。
前委召开扩大会议,毛泽东和朱德、陈毅分析当前形势,决定抓住蒋桂战争的机会,在赣南、闽西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与湘赣边界的红军割据区域遥相呼应,形成一股势力,以为前进的根基。他们向中央报告:“抛弃固定区域之公开割据政策,而采取变定不居的游击政策(打圈子政策),以对付敌人之跟踪穷追政策。”
三月底,红四军由闽西回师赣南,进占瑞金、雩都(于都)、宁都、兴国等县,建立了赣南革命根据地。在瑞金,红四军与红五军会合,总兵力达到一万多人。五月至十月间,福建军阀部队主力去广东参加粤桂军阀战争,红四军乘机攻占龙岩、永定县城,歼灭地方军阀陈国辉旅和卢新铭旅,开辟了闽西革命根据地。
一九三0年春,江西红军四个独立团合编为红六军,军长黄公略,政治委员陈毅。赣西、赣南和湘赣边三特委合并为中共赣西南特委,并成立赣西南苏维埃政府、闽西苏维埃政府。闽西地区红军五个独立团合编为第三纵队,纵队长伍中豪。伍中豪奉命率第三纵队,先后三次攻克闽西重镇闽西龙岩,全歼陈国辉旅两千多人,发动龙岩地区七县农民起义,建立苏维埃政权。第三纵队扩编为红十二军,伍中豪任军长、政治委员谭震林。进入六月,红四军、红六军、红十二军合编为红一军团,总指挥朱德,政治委员毛泽东,参谋长朱云卿。全军两万余人。
伍中豪患肺炎,正在汀州福音医院住院治疗。由于党中央的左倾盲动思想,红军主力不得不率部去攻打长沙,毛泽东临行前到医院与伍中豪道别。此后,红一军团与彭德怀、滕代远率领的红三军团在浏阳永和会师,组成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不幸的是,红二十一军军长胡少海在战斗中牺牲,伍中豪改任二十一军军长。毛泽东准备攻打吉安,从浏阳、长沙两次写信给伍中豪要求补充兵员。伍中豪接信后,率部从闽西长汀赶到江西吉安,刘铁超指挥二十军协同作战,一起攻下吉安城,建立了江西省苏维埃政府。毛泽东在大会上表扬伍中豪和刘铁超。遗憾的是,十月初,伍中豪带领一排警卫途经安福县城时,突遭靖卫团袭击,仓促应战,不幸牺牲。刘铁超也在“富田事变”中,受到不公正待遇,被停职审查,暂任红军总司令部参谋。仅仅一年多后,刘铁超在攻打于都杨梅头“土围子”的战斗中牺牲。
一九三一年一月,中共苏区中央局成立,周恩来任书记。中央苏区军民粉碎了国民党军“围剿”后,使赣南、闽西两块根据地联成一片,根据地范围扩展到三十多个县。李天柱率独立师进入湘南,连克资兴、永兴两座县城,巩固和发展了湘赣革命根据地。随后,他协助滕代远统一指挥红七军、红二十军,取得第二次反“围剿”的胜利。这年下半年,刘铁超担任了红八军代军长,政委王震。十一月,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江西瑞金召开,成立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毛泽东任主席,项英、张国焘任副主席。同时,组成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朱德任主席,王稼祥、彭德怀任副主席,临时中央政府设在瑞金。至此,中央苏区正式形成,并统辖和领导全国苏维埃区域的斗争。
但是,这一切胜利,伍若兰永远也看不到了。
6
就在红四军开辟闽西革命根据地后,毛泽东派去赣州打听消息的侦察员回来了,带来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地方党组织营救伍若兰失败,伍若兰牺牲了,她的头颅挂在长沙城门上示众!
这个侦察员化装成老百姓,潜入赣州城,找熟人帮忙,用钱买通了监狱一个长官,从他那里得知伍若兰带领一帮女战士在狱中受尽酷刑,始终坚贞不屈。朱德在云南时一位同窗好友,在国民党军中担任师长,听闻朱德之妻被俘,亲自到赣州监狱探视,尊称“嫂子”,规劝伍若兰假投降,发布一份假声明,脱离共产党和红军。但是,性格刚烈、忠诚革命和爱情的伍若兰,拒绝了丈夫这位旧友的“好意”。地方党组织和游击队精心策划营救方案,准备在去刑场的路上救出伍若兰。可是,等到他们赶去时,敌人提前将伍若兰带到卫府里处决了。游击队趁监狱看守兵力空虚,救出了伍道清、谷芝英和刘鹣。侦察员带她们寻找红军大队,并且已打回井冈山了。他们进入遂川县境内遇到地方武装袭击,两个游击队员牺牲,三位女战士被打散。侦察员腿部负伤,被一位好心的老婆婆收留,治疗二十多天,伤势好了才千方百计找到大部队。
得知伍若兰英勇就义的消息,朱德泪如泉涌,悲痛至极。朱德什么都没说,他拿着伍若兰为他做的布鞋,独自一人走进了树林里。
杨至成也是痛彻肺腑。一年前,他操办了朱德与伍若兰的婚事,庆幸敬爱的军长有个知热知冷、志同道合的妻子,革命队伍里多了一位女中英豪。谁知她却过早地倒在了革命的征程中。他的爱人伍道清生死未卜。最初,他以为那次下山,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出征,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到井冈,继续和爱人并肩战斗。他们的孩子,也会陆续来到人世间,小可爱的一笑一颦,都会醉了他们的心!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短暂的离别成了没有尽头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