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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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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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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幽兰》连载

第三十二章 朱毛对决两只“羊”

1

早在两军会师大会之前,毛泽东在永新县城以四军军委名义给中共中央写信,报告朱德、毛泽东两部会师井冈山后的部队番号、编制和打破赣敌第二次“进剿”等事宜,提出应建立湘赣边界特委,创建以宁冈为中心的罗霄山脉中段政权。

送走湘南农军后,中共湘赣边界第一次代表大会在茅坪召开,总结了根据地半年来的经验教训,讨论、制定了巩固和发展根据地的政纲,研究了深入土地革命的问题,选举产生了中共湘赣边界特委,毛泽东委书记。几天后,毛泽东又在茅坪召集了湘赣边界各县工农兵第一次代表大会,选举产生苏维埃政府执行委员会,成立湘赣边界工农兵苏维埃政府,选举袁文才为主席。朱德推荐邓允庭出任苏维埃政府政法部部长、大井乡工农政府党代表。

邓允庭是郴县月峰乡人,幼年习武,为人性格豪爽,曾经就读云南陆军讲武堂步兵科,结识了同盟会会员朱德。两人一见如故,志同道合,性情相投,成为好友。邓允庭加入了同盟会,并被安排到广东新军中任教习官。因多次立功表现优异,先后升任“管带”(相当于营长)、“标统”。湘南暴动中,朱德任命邓允庭担任工农革命军第七师师长。朱毛红军井冈山会师后,他被任命为十一师副师长兼三十三团团长,农军返回湘南,他奉命留在井冈山从事地方工作。熟悉他的人感到惋惜,觉得他文武双全,应该带兵打仗。他还是高高兴兴上任了,并不因降职而沮丧。在他的努力下,大井乡成为根据地的模范乡,毛泽东、朱德称赞他“是一位赤胆忠心、才能全面的好同志。”

边界工农兵苏维埃政府成立后,将土地革命列入重要议事日程。朱德、陈毅在湘南暴动中开展土地革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为了帮助边界政府开展土地革命,由陈毅负责,从军队中抽调优秀干部下到边界乡村指导,帮助群众打土豪、分田地,摸索土地斗争经验。在商议调派干部人选时,毛泽东向陈毅提出,带着贺子珍去永新县西乡塘边一带搞试点。伍若兰主动请战,带领宣传队选择一处偏远村庄驻点。伍若兰在耒阳就是做群众工作的“里手”,朱德、陈毅都赞成和支持她的决定。

朱德想起留在井冈山的王紫峰,缺乏组织工作能力,觉得眼下是个让他锻炼的好机会。朱德向陈毅推荐王紫峰。陈毅把王紫峰喊到自己房间,告诉他工作调动的事。陈毅以为王紫峰会很高兴,哪知王紫峰一听,摇头不已:“不行,不行!我一个大老粗,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我的耒阳土话江西老表听不懂,还是派能力强的人去吧!”陈毅没想到王紫峰推辞,把情况报告朱德。这下,朱德恼火了,派人把王紫峰喊到自己的住地,劈头盖脑向王紫峰放连珠炮:

“紫峰!组织上安排你去宁冈县搞地方工作,听说你顶牛不去,是真的吗?”

王紫峰印象中,朱德军长宽厚温和,这次神色异样,语气严厉,就明白发脾气了。他小声嗫嚅着回答:“军长,下去搞地方工作,我怕做不好……”

“什么做不好!人生下来就会做这一切吗?我看你思想是长了毛,无非是怕困难、怕吃苦。要知道,宣传群众、武装群众,比打仗还重要,你是共产党员,就得像共产党员的样子!”朱德音调抬得更高,显然很生气。

面对朱德军长的训导,王紫峰霎时面红耳赤。他自从跟随军长上井冈山,军长对他一直很关心,从没有这样不讲情面地批评他。他也明白,军长是为自己好呀!

朱德批评王紫峰的时候,伍若兰站在一旁没出声。她看到朱德不说话了,就安慰王紫峰,讲了下乡锻炼的好处。王紫峰明白军长是有意在培养他的工作能力,惭愧地低头,表示虚心接受批评,愿意到乡下锻炼。

朱德见王紫峰认识态度诚恳,缓和了语气说:“既然你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那好吧,回去准备一下!记住,到了地方,一边学一边工作,有什么困难,托人带信来报告我。完成任务后,向我汇报!”

就这样,王紫峰去了宁冈县葛田乡做群众工作。

伍若兰带着宣传队员去了鹅岭乡塘南村。塘南村有七八个自然村庄,一千多人口。土豪劣绅多,他们极力阻挠土地革命,以致边界政府动员群众分田,迟迟搞不起来。伍若兰带工作队驻在贫苦农户,一呆就是半个多月。她们帮助群众劈柴挑水、洗衣做饭,跟他们谈心,发动群众和调查研究工作,很快打开了局面。伍若兰和段子英、谷芝英、伍春林住在村民谢贤汝家。谢贤汝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劳动妇女,老实软弱,不认得字,相信唯心的东西,认为人穷人富都是命里注定的。伍若兰就找她谈心,教她识字、学文化,给她讲革命道理,讲述穷人为什么穷、富人为什么富?用真人真事说明一个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还鼓励谢贤汝多参加社会活动。在伍若兰的帮助下,谢贤汝胆子大了,主动参加妇女会,承担送信、做军鞋等任务。

伍若兰在调查中发现,塘南村过去搞过打土豪分田地,红军一走,逃亡的土豪劣绅卷土重来,对农民进行反攻倒算,农会干部和革命群众深受迫害,抬不起头。现在搞分田运动,土豪劣绅表面上不敢胡作非为,背地里都在搞破坏,恐吓群众。有的土豪劣绅甚至威胁群众:“我们铁打的钉,铆不走,红军是河里的水要流去。”不少群众害怕了,不敢大胆起来进行斗争。

伍若兰决心打消群众的顾虑,使他们心明眼亮。她在村里举办农民夜校,把以前在耒阳开办夜校的教材拿出来,教育群众。她亲自给村民讲课,从思想发动到宣传党的土地革命政策,列举事实,摆出铁证,揭露土豪劣绅破坏分田的阴谋。通过这种方式,不但提高了群众的思想觉悟,而且培养了一批农运骨干。工作队刷写了许多大幅标语,比如:“建设好宁冈革命根据地,将来把革命推向全国去。”经过宣传教育,群众的积极性提高了,暴动队、农会、妇女会、儿童团等组织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出。伍若兰抓住时机,发动群众揭发斗争了谢袒生、龙士思等几个搞反攻倒算的土豪劣绅,孤立了极少数,带动了一批中间阶级,使塘南村分田运动顺利发展,受到湘赣边界工农兵政府的表扬。

反动民团对工作队恨之入骨。六月中旬的一天早上,伍若兰带着工作队来到小山村写标语,写完后准备离开,返回井冈山。突然,从村后偷偷摸摸上来二十多个团丁,他们见工作队只有六七个人,端着长枪扬言要捉活的。伍春林和伍道清吓得不知所措,问伍若兰:“姑姑,我们被包围了,大伙儿又冇得枪,怎么办?”

红军人多枪少,军部规定,宣传队员都不配枪。只有伍若兰有两把驳壳枪。

彭儒和段子英异口同声说:“跟狗腿子拼了!”

“你们都别慌,看我的眼色行事。”伍若兰镇定自如,要欧阳毅带着姑娘们隐蔽在一间土墙屋。她抢前几步,躲在一面土坯墙后,利用墙角作掩护,抽出腰间两支驳壳枪,悄悄瞄准围上来的敌人。

那些团丁看见只有伍若兰一个人,怪叫着围上来。伍若兰临危不惧,孤身杀敌,只听“啪、啪”两声清脆的枪响,领头的团丁应声倒地。其余敌人还没反应过来,伍若兰又把后面两个打了个倒栽葱。头目被打死了,这群乌合之众吓得脸色蜡黄,不知所措。伍若兰趁敌人分心的机会,接连打死两个团丁。欧阳毅带着几个女同志隐蔽在土屋,看到伍若兰击毙了头目,大受鼓舞,纷纷冲出土屋,齐喊“我们大部队来了!杀啊!”敌人不知虚实,像炸了窝的马蜂,真的以为来了一队红军,丢下枪械四处逃窜而去。

伍若兰带着大家清缴敌人的武器。伍春林捡了把崭新长枪,高兴得跳起来。伍若兰问她:“还害怕吗?”伍春林说:“不怕了,不怕了,敌人还是冇得孙悟空的本领嘛。”欧阳毅插话道:“我们伍队长有如来佛的本领,敌人就是孙悟空,逃不过她的手掌心呢。”

两天后的下午,伍若兰回到久别的八角楼,向朱德讲了白天遇险经历。多日不见,朱德正想念得厉害,紧紧搂着她,夸道:“我的好老婆,不但会做群众工作、会搞宣传工作、还会打仗了,能文能武,要得,要得!”

伍若兰一把推开他的下巴,撒娇起来:“你的胡子扎痛我啦,真讨厌!”

朱德一摸下巴,哟,两个月没剃了,胡子又硬又长!

2

六月的黄昏,总有烂漫霞光映照着井冈山。永新城郊三门前村,屋顶炊烟袅袅。三十一团一营二连司务长蒋芳带着炊事班战士,挑着箩筐,从村子里走出,来到村口。箩筐里是一大锅野菜煮稀饭。一百多个战士刚从各地打土豪回到驻地,以排为单位席地而坐,每个战士手里拿着饭碗、筷子,等候打饭。连长张宗逊看到炊事班来了,吹响开晚饭的哨子,喊道:“同志们,开饭了!”战士们忽地起身,自觉排队打饭。

新七溪岭战斗后,二连连长郑立平因作战不力,被撤职,全连领导班子重新调整,张宗逊接任连长。张宗逊,陕西渭南人,黄埔军校四期毕业,参加秋收起义,随毛泽东上井冈山,前段时间还兼任过永新县游击大队大队长。二连党代表谭国清,副连长韩伟,三个排长赖毅、魏协安、洪楚材,司务长蒋芳。

全连指战员正在排队,三十一团团长伍中豪带着伍永禄、郑厚珍,突然出现在村口。伍永禄在耒阳的时候,是朱德的警卫员、传令兵,上山后下派到三十一团特务连担任排长。其实,就是朱德有意锻炼培养他。伍中豪很喜欢这位小老乡,经常带他在身边。郑厚珍在大革命时参加了厨运工会,上井冈山后,他所在的新兵营成建制编入二十八团,组织上考虑郑厚珍年龄偏大,又擅长厨师,调他到三十一团团部担任炊事班长。伍中豪为了建立红军内务管理制度,带着伍永禄、郑厚珍来到二连检查伙食情况。

张宗逊看到伍团长来了,对身边的谭国清和韩伟说,团长来了!三人赶紧向伍中豪敬礼、问候。战士们都看到了,不等连长命令,全部两脚并拢立正,喊道:“团长好!”他们手里拿着饭碗,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确实没想到团长这个时候出现。

伍中豪走到大家前面,亲切地说:“你们把碗端着,冒事冒事!我看你们吃的是稀饭,生活艰苦啊。井冈山人烟稀少,人口不到两千,粮食不过万担,加上我们队伍的人数猛增,眼下又是青黄不接,吃饭成了大问题。不过这是暂时的。干革命就得勒紧裤腰带!大家说对不对?”

“对!”战士们齐声回答。

伍中豪十分满意地扫视队伍:“好,现在开饭,吃不好,也要吃饱!”

战士们放松紧张心情,老老实实地排着队去打饭……

司务长蒋芳拿来三个碗,给伍中豪和伍永禄、郑厚珍。他们三人就不客气,也排队打饭。伍永禄用筷子搅搅,稠糊糊的,自言自语地说:“不错嘛,我在耒阳还吃不上这呢?”

井冈山山多地少,人口稀少,粮食严重不足。国民党反动派对井冈山革命根据地实行频繁的军事进攻的同时,采取了严密而残酷的经济封锁,妄图把红军饿死、冻死、困死在井冈山,军民的生活异常艰苦。根据地出产的木材、茶叶、茶油等土产品运不出去,食盐、布匹、药品等生活必需品不能从白区输入,基本生活品十分缺乏。根据地的物价变得昂贵,在茨坪和大小五井一带,一块银元只能买四斤猪肉,或十来斤蔬菜,食盐只能买四两。

一位小战士看见箩筐里有两个煮熟的鸡蛋,偷偷伸手去拿,让分发饭食的炊事员发现。炊事员一把按住他的手:“干嘛呢?”

小战士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个子不高,因为营养不良瘦成皮包骨。他馋着嘴巴说:“给我一个吧。”

炊事员坚决地说:“不行。”

小战士只好吞吞口水,不情愿地把手里鸡蛋放进箩筐。

郑厚珍走过来。郑厚珍认识炊事员,就问:“老罗,怎么回事?”

炊事员老罗回答:“他想吃鸡蛋,这是张连长送给伤员吃的。”

郑厚珍说:“孩子啊,不行咧,这是给伤员的。”

小战士低头,可怜兮兮地说:“我一个月没看到鸡蛋了。”

伍中豪走过来,问郑厚珍咋回事。郑厚珍就告知原因。伍中豪蹲身,问这个坐在地上的小战士:“孩子,你是哪里人呀?”

小战士说:“我是耒阳的,我叫伍茂孚,十四岁,我爸妈都让反动派杀了!”

伍中豪摸摸他骨瘦如柴的身子,心疼地对老罗说:“老罗,给这孩子吃一个鸡蛋吧!”

老罗望着伍中豪,不敢做主:“团长,这……”

张宗逊走过来,说道:“老罗,服从团长的命令!”

伍茂孚接过温热的鸡蛋,两行眼泪不知不觉流出来。

3

宁冈茅坪,八角楼下,朱德刚吃了一碗稀饭,外加一个咸菜头。警卫员端来的大米饭,他舍不得吃。

夏夜的井冈山,凉爽得很。星星在夜空中眨眼。天空刮起一阵风,山上响起阵阵林涛声。朱德发现,楼上的毛泽东卧室,那盏青油灯又亮了。自从毛泽东结婚后,那间屋子,多了个女主人。毛泽东有个习惯,喜欢夜间伏案工作,常常是通宵达旦不睡觉。毛泽东正在动笔写《永新调查》和《井冈山的斗争》。贺子珍为了不打扰丈夫的写作,天一黑,就约了伍若兰去找曾志。

朱德跟毛泽东朝夕相处,发现他虽然没有进过正规军校接受军事理论训练,但是个军事天才,不可多得的战略家,擅长军队政治、军事理论和战略方针的制定,每天都在研究具体的战役战术方法。毛泽东自己承认“军旅之事,未之学也”,佩服朱德的军事指挥才能。几场战争下来,毛泽东从朱德身上学会打仗的战术谋略。

朱德和毛泽东有很多共同点,都是农民的儿子,平易近人,毫无架子,虚心好学。两个人都喜欢看书报,喜欢吟诗作对。朱德在夜晚最喜欢研究报纸。这些报纸,都是情报人员从敌占区买来的,国民党主办的。

门开了,伍若兰手里拿着一包东西,蹑手蹑脚地进去。她见朱德聚精会神在纸上写字。她就悄悄移动到他身后,看见那碗没有动的饭,眉头不由皱了皱。朱德听到身后有人,没有停笔回头,随口说:“若兰回来了。”伍若兰把手里的东西往他面前一放。朱德伸手打开,原来是两个热乎乎的鸡蛋。朱德问她:“哪来的?”伍若兰俏皮地说:“不告诉你。”朱德故意激她:“你是军部的宣传队长,四军领导人,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四军形象,红军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要时刻装在心上啰!”

三月底,毛泽东同志率领第一团在桂东县沙田村迎接湘南农军上山,借此机会整训部队,向全体官兵宣布三大纪律六项注意。三大纪律是:行动听指挥,不拿工人农民一点东西,打土豪要归公。六项注意是:上门板,捆铺草,说话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两军会师井冈山后,三大纪律六项注意成为红四军的统一纪律。

伍若兰对这个纪律倒背如流。她听了朱德的提醒,脸上挂着红晕:“这是我用铜板买的。你每天熬夜,好辛苦,专门为你煮两个鸡蛋补补身子。”

朱德说:“既然是你自己的铜板买的,那好,我吃一个,你吃一个。”说完,朱德自己拿一个鸡蛋放桌子上,拿起另一个鸡蛋剥蛋壳,递给伍若兰。伍若兰问他怎么不吃?朱德说,我写完就吃。

“你在写什么呀。”伍若兰看到桌子上的黄纸,墨迹都未干,上面是一首诗,忍不住读起来:“骊歌一曲思无穷,今古兴亡忆记中。污吏岂知清似水,书生便应气如虹。恨他狼虎贪心黑,叹我河山泣泪红。祖国安危人有责,冲天壮志付飞鹏。”

读完,伍若兰夸道:“革命斗志,豪气冲天。这诗写得有气势!”

朱德微笑着解释:“我天天满脑子在考虑如何打胜仗,哪有心情写诗呢。这首诗是我当年离别顺庆府中学堂时,写给一位同窗好友的。”

“那个时候你多大?”

“十七八岁呀。”

“那么小就能写出这么豪迈的诗了,你真是大诗人啊!”

“你才是女诗人,写了那么多革命歌谣。”朱德一把拉她坐在膝盖上,附耳道:“我要交给你一个光荣的任务。”

伍若兰偏头,盯着他黑黑的方正脸,用耒阳方言问:“嘛个任务?”

朱德说:“你不是经常到各村镇搞宣传发动吗,你利用这个机会,深入根据地调查民情,收集红军歌谣、短诗、对联,整理给我。”

伍若兰奇怪地问:“有嘛个用?”

“用处多着呢,你想想看,井冈山交通阻隔,通信困难,消息闭塞,加之敌人包围四周,想得知山外的情况很不容易。通过这些资料、报纸,不就掌握了民情敌情,了解国际国内很多情况了?”

“好咧。”伍若兰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伍若兰带宣传队员深入山下的集镇,边调查边搜集宣传资料。从塘南村回来后,伍道清、伍飞霞去红军医院当看护了,欧阳毅、萧克、谢维俊下派到连队了。军部宣传队骨干就是她和段子英、吴仲廉、彭儒、伍春林、谷芝英。为了搜集情报,伍若兰多次带着冒着危险化装老百姓,混到敌占区弄来报纸。夜幕降临后,她坐在豆油灯下整理简报,抄写文章,给朱德参考阅读。

4

六月中旬,冷清的吉安大街,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来人是杨池生。

杨池生专程从南昌赶来了解军情。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后面跟随着一溜小跑的警卫班,一直来到二十七师师部大门外,方才下了马。杨如轩得到卫兵的报告,急急忙忙迎出来。

他俩是云南讲武堂的同学,一起在朱培德手下任职。朱培德也曾在云南讲武堂就学,与朱德是同期同学。说起来,几个人都是旧交。

俩人客气地寒暄着进了师部。

到了客厅,俩人落座后,杨池生取下手上的白手套,丢到桌子上。

“如轩兄,最近可好啊?”

杨如轩脸上掠过一层阴云:“想必池生兄也早有耳闻,上个月在永新,弄得我丢盔弃甲,耳朵都穿了个洞,好不狼狈。昨天我接到朱总指挥的电话,今天你……”

杨池生打断他的话:“朱总指挥对你在军事上的失利,极为不满。不过不会为难你。他还是保护你的,以后为他挽回面子就是了,上次战斗你也没有伤元气嘛!”

杨如轩无奈地说:“总指挥就算给我面子,可外界非议更多,多有责难,兄弟我是人前抬不起头了!”

“曾国藩有言,成败听之于众,毁誉听之于人。昔日曾国藩在江西湖南,几乎是通国不能相容,他都能忍辱负重,东山再起,何况你我之辈!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杨池生说着,盯住他的脸:“听说朱德在那里当军长?”

杨如轩身材魁梧,说话的声音也洪亮:“朱德太厉害,名不虚传!”

杨池生饮了口茶:“我们在滇军时,他是我俩的长官。老部下跟老上级打仗,就像学生打老师,别有一番滋味吧?”

杨如轩不解地问杨池生:“你说他在国民党军队,要官有官,要地位有地位,为什么非要去当土匪?当初还劝我做土匪!”

“人各有志嘛。”杨池生不无惋惜地说:“朱德如果在这边,论地位,论威望,远在你我之上。”

杨如轩两眼盯住他:“我们武器装备比他们好,兵员比他们多,为什么打不嬴这帮赤匪呢?”

杨池生放下手中茶杯说:“天时、地理、人和,我们都不占。他们熟悉地形,又有老百姓的帮助。山高林密,往山林里一藏,怎么能找得到?我们两眼一抹黑。大战在所难免,早作准备吧。”

杨池生霍然起身,走到军事挂图前,仔细观察井冈山那块地方。

杨如轩也起身,站在地图前。

杨池生用指头狠命往地图上一戳:“我们首先要夺回永新!”

杨如轩说:“我整天就在琢磨这事儿,准备出动五个团的兵力进攻永新。”

杨池生说:“如轩兄,总指挥令你我二人联合行动,不知你有何高见?”

此时的杨如轩,全无过去趾高气扬的气派。他摆摆手:“池生兄过谦了,败军之将,何敢言勇,此次进剿,全仰仗老兄。”

杨池生自负地说:“好,我就当仁不让了,我俩率部齐头并进,一同进驻永新。而后一起沿永宁马路,直插古城,你我形成左右前后策应之势,不怕朱毛主力不除!”

5

夕阳西下,彩霞满天。远山朦胧,连绵起伏。朱德在陈毅、王尔琢陪同下,来到宁冈县新城镇的城墙,翘首观望永新方向。宁冈县位于罗霄山脉中段万洋山脉中部,北邻江西永新,西界湖南茶陵,南靠湖南炎陵,东与井冈山山水相依,面积不足八百平方公里,人口不足十万人。宁冈县原名永宁县,元代从永新县析出,取“长宁”之意,县治在新城。进入民国三年,改名宁冈县,治所改为垄市。

就在五天前,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奉蒋介石之命,重振旗鼓,以杨池生为总指挥,率第九师三个团,第二十七师两个团,共五团之众,从吉安进攻永新,向井冈山根据地发起第四次“进剿”。与此同时,湘敌吴尚第八军第二师也由平江调防攸县,加强对湘赣边红军的防堵。

面对强敌,红四军撤离永新,退回根据地的中心宁冈。朱德和毛泽东、王尔琢、陈毅四人分析认为,江西国民党军虽然号称五个团,经过数次打击,官兵存在畏惧红军的心理。因此,红军应对湘敌采取守势,对赣敌采取攻势。他们制定了迎敌方案,决定以二十八团、二十九团、三十二团及三十一团一营为主力,利用宁冈北面屏障新、老七溪岭的有利地形,集中力量抗击犯敌。三十一团三营去了龙田、潞江,发动群众骚扰赣敌,牵制湘敌吴尚的第八军第二师。形成一致意见后,毛泽东率三十一团三营去了永新县龙田、潞江一带,朱德、陈毅、王尔琢率主力驻扎在新城,做好阻击敌人进犯的战前动员准备工作。现在,他们三人站在城墙,观察北面屏障,正在交谈。

王尔琢挺纳闷:“杨池生的三个团向新、老七溪岭逼近这么多天了,永新县城里杨如轩的两个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陈毅回答:“据袁文才派人提供的情报,由平江调防攸县的吴尚第八军第二师,并无行动迹象。我看这次敌军绝不是湘赣两省敌军‘会剿’,而是赣敌单方面的‘进剿’。既然杨如轩坚守永新城不出来,我们就采用‘引蛇出洞’的办法,集中兵力打杨池生。这样,逼使杨如轩出城救援,我们在运动中打伏击,消灭这两只恶羊!”

朱德点头赞同陈毅的看法。他认为,杨如轩龟缩在永新县城不出,确实是上次被红军打怕了。朱德蹲在地上,捡起几粒石子,摆起龙门阵:“你们看,这是新七溪岭,敌人出动了二十七团。这是老七溪岭,敌人有两个团,我们可以兵分两路行动,各个击破。另外,调动驻扎永新城外的二十九团十连,往宁冈茅坪的西南方向进军,让杨如轩误以为我们要去攻打湘敌。”

王尔琢建议:“我们兵分两路,军长和陈主任一路,率胡少海的二十九团、伍中豪的三十一团一营,在新七溪岭阻击敌二十七团;我和何长工率二十八团前往老七溪岭迎击敌二十五、二十六团。”

朱德表示同意,蹲身,用石子在地面画图,摆起龙门阵:“你们看,这是武功潭,这是白口,有敌人的前线指挥部。命令永新赤卫队配合袁文才的三十二团,埋伏在武功潭,待我们得手后相机捣毁敌人的指挥部,截断敌人的退路!杨如轩知道杨池生危急后,必定出城赶来解围,我们趁机消灭杨如轩的两个团!”

王尔琢佩服地说:“还是军长高明!”他和陈毅提议召集连长以上干部开会,确定具体的作战方案。朱德霍地起身,把手里石子一丢,大声说:“走,我们回去,马上开会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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